穷得只剩钱？全球第一印钞厂缘何濒临破产？
撰稿 | 记者 卞英豪
当一个公司“穷得只剩钱”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拥有200多年历史，被誉为“全球第一印钞厂”的英国德拉鲁（De La Rue）公司，面临的正是“家有印钞机，却要等倒闭”的窘境。
这家“百年老店”的衰落引发全球舆论关注。印钱的公司为何也会没钱？什么样的原因导致这个业务遍布140多个国家的印钞厂无以为继？未来，我们还需要印钞厂吗？
据德拉鲁公司官方网站介绍，1813年，20岁的英国商人托马斯·德拉鲁创建了德拉鲁公司。而当时公司的所有资产只有一台打印机，业务主要是印刷报纸和扑克牌。
1860年起，德拉鲁公司迎来“转型”。这家曾多年为英国政府打印邮票的公司，开始为英国央行印制钞票。有着200多年历史的德拉鲁，开启了将近160年的印钞业务。
英国长达百年的海外殖民，以及此后的全球化格局，为德拉鲁公司带来了广阔的市场机遇。2008年，德拉鲁公司并购了著名邮票印制厂——英国华德路公司，成为了世界最大的商业印钞公司。
据德拉鲁公司透露，截至去年年底，该公司总计为全球142个国家提供印钞、制作护照等各类服务。除了欧洲之外，诸如阿联酋、沙特这样的“土豪”国家都是德拉鲁的印钞客户。
人们常用“赚钱能力堪比印钞机”来形容一家盈利能力强大的公司。那么，作为全球最大的印钞公司，德拉鲁的印钞能力有多强？
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德拉鲁公司每周印制的钞票，堆叠在一起累计高度超过18000米，这些钞票足足是珠穆朗玛峰高度的两倍多。
全球调研机构爱迪逊报告显示，目前全球流通的纸币有 36% 是由德拉鲁设计或印制的。另有超过40个国家的护照由其印刷。
此外，德拉鲁与中国也有过不少业务往来。早在1931年起，德拉鲁公司就曾为当时的民国政府印制过部分纸币。
在香港回归前，德拉鲁公司还曾为渣打银行和汇丰银行印制港币。据香港印钞官网信息显示，1996年，香港政府购入了德拉鲁位于香港大埔的印钞厂，正式接管香港印钞的运作。
流水的钞票，铁打的印钞厂。坐拥全球第一印钞厂的称号，守着比珠峰还高的累累现钞，这个备受瞩目的“百年老店”，如今要面对的竟然“破产警告”。
当地时间11月26日，伦敦上市的德拉鲁公司公告称，为了处理债务问题，董事会决定暂停股息支付。而根据德拉鲁公司年报显示，截至今年上半年，该公司净亏损达920万英镑，相比去年同期，净利润同比暴跌87.2%。
这一消息顿时引发资本市场哗然。德拉鲁CEO瓦歇尔在接受媒体时公开表示，公司目前需要进行“抢救”。在他看来，德拉鲁还“有救”。但如果计划失败，公司或将面临倒闭。这将意味着，包括他在内的2500多名德拉鲁公司员工面临失业风险。
“毋庸置疑，德拉鲁公司的财务状况很糟糕。”当地时间上周，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援引著名投资机构AJ贝尔公司的观点称，“我们对德拉鲁公司的未来充满怀疑。”
曾经的“铁饭碗”的状况究竟有多糟？截至当地时间12月20日收盘，德拉鲁报收于131英镑（约合人民币1192元），一年来其股价已跌去68%。要知道，此前德拉鲁的股价曾一度高达1597.4英镑（约合人民币14771元），相当于A股“股王”贵州茅台的10多倍有余。
另一方面，印钱的德拉鲁是真的“缺钱”。目前，德拉鲁的流通市值为1.33亿英镑。然而截至今年第三季度，德拉鲁的净负债已达1.707亿英镑。如不采取一定措施，已然“资不抵债”的德拉鲁，终将滑向“破产”的深渊。
当地时间12月20日下午，英国下议院就有关“脱欧”的《退出协议法案》进行二度投票表决。最终该法案顺利通过，并提交议会上院。如果投票通过，按照相关计划，英国政府将在1月31日前完成脱欧。
对于德拉鲁来说，英国脱欧正是他们“自救”的一剂良药。因为在英国脱欧后，超过6600万本英国公民的护照将重新制作。此前，德拉鲁曾获得英国护照制作的十年合同。作为英国本土企业，这笔订单对德拉鲁来说可谓“志在必得”。
然而，本以为是一剂强心针，却不幸成为压垮德拉鲁的“一根稻草”。昨日（12月21日），据央视财经报道，英国政府已明确有着法国国资背景的Gemalto公司将负责制作脱欧后的英国护照。折戟沉沙的德拉鲁将因此损失超过4亿英镑的订单。
这还远不止是德拉鲁所要面对的麻烦，“政治”也是德拉鲁绕不开的问题。
由于委内瑞拉的恶性通货膨胀以及美国的制裁，作为德拉鲁的一大客户，目前，委内瑞拉央行无法支付相关的印钞费用。留给德拉鲁的只有一张2400万美元的应收账单——一张委内瑞拉给不了，德拉鲁也讨不了的账单。
此外，今年7月，英国金融犯罪调查机构还就德拉鲁涉嫌南苏丹政府腐败嫌疑进行调查。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发现，德拉鲁目前仍将南苏丹作为自己的典型案例进行展示。
一系列“黑天鹅”，是造成德拉鲁如今局面的因素之一。时代的变革，或许才是德拉鲁困境的根本。
根据德拉鲁的财报显示，2019年上半年，德拉鲁赖以成名的核心“货币业务”营收下滑近30%。“货币市场发生重大变化，需求减少以及价格压力为我们的业务带来了重大的影响。”瓦歇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印刷了近160年钞票的德拉鲁，如今要面对的正是人们逐渐少用甚至不用现金的现状。路透社援引英国银行数据显示，去年，英国的现金支付金额下降16%。10年后，或许将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交易会由纸币和硬币完成。
你有多久没用现金支付了？在中国，在线支付对现金支付的冲击更是明显。根据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我国银行金融机构共办理非现金支付业务665.54亿笔，同比分别增长46%。移动支付更是大幅增长，支付笔数同比增长更是达到了79.6%。
而有的国家甚至已经准备开启了“无现金时代”。据央视新闻报道，2017年起，丹麦中央银行开始关闭丹麦境内所有的印钞机构。不再印刷制作纸钞和硬币等丹麦克朗现金，同时计划着将商店必须接受现金的法律废除，让移动支付逐渐全面取代现金。
2017年，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曾表示，用五年时间推动中国进入无现金社会，未来的全球也将迎来无现金时代。
“无现金社会”是否会到来仍需等待，但毋庸置疑的是，在线支付实实在在地冲击了包括德拉鲁在内的传统“印钞机”。不止是德拉鲁，全球最大的印钞机制造商，德国高宝公司（Koenig & Bauer），已经选择转战罐头市场——印制啤酒、可乐等产品专用的罐头包装。
当然，如同纸币的命运，德拉鲁遭遇了困境，但并没有正式破产。在线支付足以打击传统印钞厂，但还不至于完全摧毁。德拉鲁们的“自我救赎”仍然存在一定的空间。
据行业专家史密瑟斯·皮拉（Smithers Pira）称，全球对纸币的需求仍在增长。据估计，全球市场的年均增长率为3.2%。
另一方面，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现金遭到了一定的冲击，但在中国，现金支付的习惯仍然不容忽视。
去年7月13日，中国人民银行发布公告指出，非现金支付的广泛应用给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带来了积极、深远的影响，但是我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地域差异大、城乡发展不平衡，消费者支付需求多种多样，现金支付依旧广泛存在。
央行强调，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定货币是人民币，包括纸币和硬币。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以格式条款、通知、声明、告示等方式拒收现金，依法应当使用非现金支付工具的情形除外。此外，任何单位和个人在推广非现金支付工具时，不得炒作“无现金”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