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今年夏天,外婆家门口的一株青葙。(摄影:黑麦)
我们都一样,不是别的东西,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活生生的人。
从《我的小姨》想到我认识的小保安
金喆 | 文
黑麦的《我的小姨》是一篇好文章。文章的主人公是作者的小姨,一位外表朴实、内在务实的勤劳女性,或可称之为低调的理想主义者。但我初读此文的关注点却和作者,也许也跟其他读者,有所不同。
我更关注——小姨父。
小姨父是个好逸恶劳,吃喝嫖,不知道赌不赌,且有旧疾在身的臭无赖。他自认为理所应当地被小姨养着,从不想着为家庭和家人做些什么。
这样一个吸血的寄生虫,该是人人厌恶的吧。
但是,他天生就是这么一副下贱胚子的皮囊吗?他出生时,也曾经是爹娘的一个白白胖胖的宝贝吧。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呢?而这样的人,是否就活该被人厌恶呢?
这时我又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大厦的小保安。
我等电梯时会和他聊一会儿。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电梯间,给进入大厦的人测体温,查健康码。人少的时候,就专注地玩手机。
他当然比文中的小姨父强得多,知道靠自己的劳动挣钱。只是他成天一副懒散相,浑身的骨头节就像他坐的那把吱吱响的旧转椅的零件一样松散。他的屁股只坐在椅子沿上,后背靠着椅背上沿,整个腰部悬空,好像双腿一出溜就要躺倒在地似的。他懒散得说话时都不愿让舌头和嘴唇的肌肉使一点劲,以致我常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感觉好像有一团团絮状物从他嘴里乌鲁乌鲁地冒出来。
他大概说的是,他在玩一款游戏,这款游戏每天能赢点小钱,赢够了一百就可以提现。还有,他下班以后无事可做,和同事们在一起就学会了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抽好几包。
他说这些话的语气似乎有些自责,自责之外又有点得过且过的无奈。说着说着,他又赢了点钱。“今天烟钱出来了。”他说。
另一天,他边玩边说:“刚赢二十块钱。”
我顺势答腔:“今天烟钱又出来了。”
“出啥啊!先把同事的钱还上,昨天欠他二十。”
接着他开始抱怨自己学会了抽烟喝酒,天天晚上除了抽烟就是喝酒。我劝他少抽少喝,对身体不好。他说:“不抽不喝干啥啊?”
他是东北人,那个“啥”字说得特别有韵味。
我想,他的同事们和他的状态都差不多吧。每天懒懒散散地值班,下班后的抽烟喝酒也逐渐变成了例行公事的生活流程,不能再给他们带来多少快感。他们偶尔互相拆借十块二十块钱,花在抽烟喝酒这样的俗事上,再从手机上赢回来,还回去,让小钱在他们的小圈子里跌宕起伏一下。他们现在生活的快感,或许就来源于此吧。
这就是那些小保安。可爱吗?不太可爱,但我一点也不嫌弃他们。那个东北小保安,我甚至觉察到他还有一丝想改变现状的欲望。
首先,虽然他戴着口罩,我从没见过他的全脸,但他眼睛不小,挺有精神,只是自己懒得睁大;其次,每天那么多人从大厦进进出出,他还能够记得我,认出我,说明他脑子不笨,对生活也没有完全麻木;另外,就是他说话时那略带自责与不甘的语气,似乎还想改变些什么。
从小保安再回到小姨父。小姨父是不是从他堕落的那一天开始,就直眉瞪眼地奔着臭无赖的样子去了呢?在他堕落的过程中,内心有没有自责与不甘?如果有,又有没有人觉察到?
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那个小保安的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就像孟子听说齐宣王以羊易牛就判定他有仁爱之心一样,我希望那些普通人的小心思,也能被身边的人关照到。
《我的小姨》一文的最后,把那些永居社会底层无法改变命运的人比作尘埃。这一比,直戳本质,很恰当,我以前写文章也常作相同的比喻。但我同时想到小姨、小姨父、小保安和无数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时,我突然改变了想法。
我们都一样,不是别的东西,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活生生的人。
所以还是不比别的东西了吧,什么也不比了。
【作者简介】金喆:黑麦的朋友。没考过职称的野编辑,没出版过书的土作者。能说两句法语,会画两笔素描。
“一半烟火以谋生,一半诗意以谋爱。”点击文末“阅读原文”,进入安然以待的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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