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东 | 瓷化的日常世界
艺术家 沈敬东
沈敬东
1965年出生于江苏南京
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版画专业
中国当代美术研究院油画院院长
现工作生活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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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爱的壳
文/陈湘鹏
沈敬东在前线话剧团做了十几年舞台美术,这一经历烙刻在他的生命里。电影《芳华》使人一窥其中的情愫,年轻、理想、梦幻的色彩为生活镶上了一束时光中永恒的光芒。这束光芒在个人生命和历史价值中摇曳,曾经如梦似幻、令人艳羡,经历了幻灭,最后招致批评和边缘化,芳华之光折射出的色相不断变化,令亲历者的感觉尤为复杂。
沈敬东喜欢的艺术家是席勒、培根,但他从未在艺术作品中坦露内心世界,十五年来他的瓷娃娃形象一直和内心世界保持距离,这一标志性形象从解放军到国际政治舞台上的所有角色,美国佬、中东恐怖分子、台湾女间谍、新闻联播主持人、阅兵仪仗队、以及强拆沈敬东工作室的雇佣保安。众多盘子一样的脸孔、黑豆一样的眼睛、平静清爽的笑容,以及浑身上下晶莹剔透的瓷釉封藏了一个人的个性和内心。人物已经标志化,凝结成为一个纪念品,那亮晶晶的瓷釉耀眼如新,闪烁着上一个时代的理想,也映射着当前的消费主义色彩。
复杂的世界局势,在沈敬东的画面上就是一场童趣的游戏,孩子气的面孔彼此相似,穿着一副副不同的行头,在时空中搅起了妄想和冲突。《国际玩笑》中不同派别的政治、民族、文化,被缩略为人和一副行头,形成个体和文明一组新的排列组合,美国佬、恐怖分子和解放军方向一致地迈步,似乎是兜售旅游纪念品的地摊上的一组情景,敌友不分,没有背景,价值无差别,尽管恐怖活动、惩罚性关税和边境争端不断,他们从属于同一个大boss:历史,或是小贩。
沈敬东把自己遭遇的暴力和不公也处理成为《小玩笑》,在拆迁现场,他被雇佣保安用一根月牙型防爆叉叉住不能起身,身旁还有两位艺术家直挺挺地被放倒在地上,沈敬东作出举手投降的姿势。画面完全没有拆迁现场的紧张空气,当事人似乎淋上了捏糖人的糖稀,还有一股喜气洋洋的民间趣味,在未来眼光的过滤下,差别被打磨掉了,沈敬东、两位艺术家和拆迁保安就像一家兄弟,有同一个面孔,表情安静认真,一起完成了一件该做的事。
沈敬东出生于60年代,经历比普通人更曲折,从南京来到北京,从学画到当兵,从军人到独立艺术家,把40年社会变化作一个变量,足够使人成为怀疑论者。军人和艺术家两种身份,计划经济和自由经济两种制度,集体和个人两种价值,成功和幻灭,像大火里的对立和平衡,最终烧铸了一个精美、脆弱、封闭、无言的壳。
沈敬东审视自己的多元角色时,渴望从这些对立平衡的元素中找到自己,没有任何现成语言是准确的,那个充满旧符号的世界已经失灵了,新符号正被制造出来:强有力的观点,强有力的语言,强有力的利益,社会沉迷于新价值。但沈敬东想松动一切:过去还未过去,现在也没成为现在。他从这一代人的公共记忆入手,刷洗其中的面目。随着时代变迁,这些曾被宣传为钢铁炼成的人,露出新的皮肤,那是一副如琥珀般光洁、脆弱的皮肤。盘子一样的脸孔、黑豆一样的眼睛、平静清爽的笑容,浑身上下晶莹剔透,封藏了一个人的个性和内心的瓷釉。他把官方表情还原为民俗表情,赠送给这代人一份快乐又伤感的纪念册。60年代的钢铁军人,裹上绿釉成为可爱的瓷娃娃。这一民俗表情继承了尘世生活中的复杂况味:似乎缅怀,又似乎遗忘,似乎欢乐,又似乎伤感,似乎空洞,又似乎丰富,似乎表面、又似乎本质。这层肌肤也隐藏了问题,瓷釉不仅是他们脆弱的肌肤,也是他们灵魂的形式,一种美丽和危险的形式:灵魂被保护被掩饰了起来,其实又毫无保护毫无掩饰.
十五年来,在逐渐扩张的舞台上,这些娃娃脸像病毒一样感染了全球,那种祥和的笑容,也越来越令人不安,令人怀疑这样多的笑容中甚至有一种暴力。在不确定中,你发现这些娃娃脸开放了一部分,沈敬东的笑容从这些符号中浮现出来。
《十大元帅》 200x300cm 布面油画 2018
《花好月圆》 200x300cm 布面油画 2018
Arthub:您的作品呈现一种诙谐幽默明朗的感觉,这和您的性格和个人经历有一定的关系吗?
沈敬东:应该有的。一个艺术家画来画去就是画他自己,会越来越像他自己。这样子,他的性格,他的阅历,他的学养和一切,都会在作品中有所显示。
Arthub:您是版画专业的,起初您的作品以架上绘画为主,后来您的作品不仅有雕塑、装置、行为等创作方式,可以说您的创作方式很多维了。是什么样的一个契机让您打破传统的创作方式?
沈敬东:版画相对来讲比较自由,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限制自己,什么东西都可以去尝试去表达,我会思考什么题材或者形式对我的创作更加有用,什么形式和表达更加自由,我根据我的需求采取相对应的表达方法。我从来没有把自己心里想法限定在一个单一的框架之内。
Arthub:我发现您的绘画作品中将所有的绘画对象陶瓷化,请问下这样的寓意是什么呢?
沈敬东:我的作品先用雕塑的造型进行创造,然后再画成油画。这样的创作过程使我的作品有一种雕塑或者陶瓷的视觉效果。久而久之就变成我的一种特点和形式。这个陶瓷它是很脆弱的,也是闪闪发亮的。包含的寓意是“表面是光鲜的,实际上是脆弱的”。
Arthub:能为我们解读下您的《英雄》系列作品吗?
沈敬东:《英雄系列》是我的代表作,我在1997年左右就开始构思了。1991年毕业之后,开始从事当代艺术,尝试各种的艺术实践,追随西方的各种潮流和各种艺术形式。但后来我开始觉得,艺术应该回到自己跟自己相关的内容中去,我就开始画自己的军人形象。起初拍过一些关于自己穿军装的观念摄影,1997年之后开始画一些自己的油画自画像,在这之后在2003年之后开始做雕塑,逐渐形成自己的创作风格。作品成熟是在2003年,英雄系列画的最多的就是2003年到2008之间。这跟我的个人经历相关。我在大学毕业后就分往南京军区前线文工团,有点像冯小刚的电影《芳华》那样的经历。只不过他那个岁月比我早个十年,二十年,我进文工团的时候是九十年代。这种特殊的经历,包括儿时关于英雄主义的教育,反映在我的作品里。这种情感其实是很复杂的,它不像过去对英雄的歌颂,也不是一种简单意义的反讽,更多的是是包含了对自己的经历或是对时代记忆的一种反映。
《英雄系列16》 1500x1600mm 布面油画 2007
Arthub:您觉得您的作品属于波普艺术范畴吗?
沈敬东:我的作品应该是属于波普吧,我的作品里面,有波普的因素,比如简单直接、形象挪用等等这些因素。我觉得波普非常好,在当代艺术中,容易传播。但是说实话我对波普艺术也不是特别了解,不一定所有的波普艺术我都喜欢。我觉得我的作品也不完全是属于波普艺术范畴,它还有其他的因素组合。我的作品更多的还是表达我对社会、对人生的一种个人感受。其实它是很个人化的,从这方面来说,我的艺术和波普艺术还是不一样的。
其他作品欣赏
《雪花小米》 100x80cm 布面油画 2018
《大公鸡》 100x80cm 布面油画 2018
编辑:Eun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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