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相 | 克制的痛感美学
艺术家 李华相
李华相
1981年出生于安徽
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油画系
职业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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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园踱步
——浅谈李华相的绘画实践
文/张懿
李华相近年的画呈现了他深刻的内省和基于东方美学的图像推演。
画面并不明艳的色调暗示着他行走的那个世界萧瑟与衰败。虚实有度,松而不散的笔法透露出他的略带物之哀凄却又心有不羁的性情。在他的世界里既有宁静的故园秋色,庄周梦蝶般的混沌境界,又有林冲夜宿草料场般的孤独凌冽。
在他三联画系列中,不论是向培根、塞尚致敬,还是描绘在郊外孤独徘徊的海德格尔大哲,或是护生惜命感叹命运无常的图像关联。都有着一种东方式的美学克制,有限地释放形状和色彩的张力,营造一种可阅读的痕迹之相,把感知的权力交给观众,而非棒喝惊觉的刺激。
在他画面缓释的信息流动中,隐隐地感受到倔强和不妥协,一种温和的话语说出的反抗。
在穴居系列画面里,李华相更是展示了一种荒芜的幻境,枯木耸立,吊床孤眠,在古希腊哲学家那里穴居即是蒙昧的混沌状态,这种颠倒梦想的精神投射,似乎是对自己生存环境和人生处境的一种反思。
尤其是海德格尔所身处的荒原怪石,以及故园墙外的森森枯木,了无生气,却又有着幽深陆离,值得玩味的精气神。画面中孤独的吊床,像是一座奈何桥,连接着真与幻,死与生,是阴阳媒介也是混沌奇点。
入境系列则是直接进入到那种绝望的废园荒境,我们可以在胡金铨电影《山中传奇》里边城故寨,《空山灵雨》里的古刹深林,亦或是塔可夫斯基《伊万的童年》里被战争蹂躏的废墟上找到这样的情境。作为一个挣扎在当下语境中的年轻人,这不得不说是日常一种折射。李华相把所有的痛感和美学的憧憬都压缩在一帧帧寓言图像里,可说的不可说的都尽在其中。
近年各种艺术展览,都可以看到很多八零九零一代年轻艺术家都在极力地创造异域感,就是要在画面上呈现一个与母国文化截然不同,洋气十足的图像奇观,或卡通嫁接,或冷抽压边儿,或者在材料上玩尽花活儿,但是看得多了难免心生厌倦。
究其原因,就是太过在意当下西方流行绘画中表面的画面张力,消化不良,囫囵吞枣,难得设身处地的言之有物,不免显得空虚贫乏。李华相应该是在这些年轻艺术家里逆流前行的少数派。在他的画里能看到一种根植于母语文化的充盈情感,有着克制的情绪和深邃的禅思。
李华相坚守着自己的绘画阵地,承受着成熟之年所要承受的,感知着作为知识分子所敏感的,在克制而蕴含躁动的形色组合与叠压中,创造着图像寓言,尽管略显纤细文弱,但恰恰是符合个体经验的表达态度,如同冬夜里奋笔疾书的曹雪芹,又如草庵里借鬼狐喻人世的蒲松龄,他在怪石枯木,山岚萧瑟的废园里驻足凝视物景之哀凄,时而又踱步,不停地寻觅自我的碎影。
Arthub:看了你在网站上的作品,颜色相对灰暗色调,这样的用色习惯是否和你本人性格有一定的关系?
李华相:我觉得这种灰暗的用色习惯的确和性格有很大的关系,另外它和个人的表达意图以及对色彩的偏好,还有就是这些年的个人心境都有关系。我的画颜色灰暗的多一点,颜色鲜亮明快的虽然不多但是也有,近期也正在做一些这方面的尝试和调整。
Arthub:从早期的作品直至今天,你经历了什么样的探索过程形成自己的绘画风格?
李华相:我从08年辞职画画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但是形成所谓的有风格的作品,不过是这几年的事,也就是大概从一四一五年左右,那时画了一批画,它们相对比较成熟、比较有个人面貌了,后来整理成《入境》系列。再后来,以这些作品做了我首次个人画展后,自己对这个系列不满意的地方越来越多,就直接导致了后来的《穴居》系列的出现。最近一年主要在画的则是《三联画》系列。最主要的就是这三个系列作品,它们应该是可以各自独立同时又互有联系。
另外,所谓的绘画风格,其实对于我个人来说,觉得并非那么重要,也不去刻意追求。它是一个从事架上绘画的人,在某一阶段作品表达相对比较具体、语言比较成熟到位之后的一种外在呈现状态,不应该让它成为探索过程中的阻碍和包袱。
《穴居-你的双脚》 60x80cm 布面坦培拉 2016
《穴居-裸身》 42x56cm 纸本坦培拉 2016
Arthub:你的作品大部分和自然风景相关,你是不是更加关注自然?这些作品的灵感来源主要来自哪里?
李华相:我的作品的确大部分和风景有关。目前对于风景绘画,好像普遍存在一些比较片面的看法和认知。我的画虽然主要是风景题材,但是明显的是,这些作品关于“社会性”的一面要远远多于“自然性”的一面,这是一种主动有意识选择后的结果,所以这些画不同于大多数学院内流行的那种风景绘画。
刺激我创作的点大部分来自于我在日常生活中积聚已久的某种感受,然后它成为一个起点,或者像是导火索之类的感觉,在这基础上工作得以继续。这种过程,同传统风景画家在面对外在自然风景,或某一景物后产生很想画画的冲动是两码事。用装逼一点的话来说,我不喜欢那种很客观、很自然主义的那种风景绘画,我的风景绘画是一种向内寻找的风景,它和一种普遍存在的生活处境有关、它隐含了更多的社会层面、心理层面、文化层面的信息。
《穴居-抹不净是红》 150x360cm布面丙烯油彩 2013-2017
《入境-夜有雪》 42x56cm 纸本坦培拉 2016
Arthub:你的画里有着克制的情绪和深邃的禅思,你在进行艺术表达比较在意的因素是什么呢?
李华相:关于从我的绘画里看出“克制”的情绪,也是最近开始才有朋友这么说过,并且,我不排斥这个说法,因为生活中的我,虽然偶尔也会稍微放纵一下自己,但总体来说我的确是一比较克制、偏向理性的人。所以,如果作品给人以这种印象也是合情合理的。至于说画里面有“深邃的禅思”我实在不敢以此自居。我的作品有的偏燥一点的,有的偏静一点的。这都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状态下的结果。可能是偏静一点的画就给人以有“禅意”的感觉。
我觉得艺术表达中比较难的,也是我比较在意的一个点,就是对于“度”的把握,对于“法度之内”与“法度之外”的比例的拿捏,这听起来不难,实际做起来没有多少人能做的很到位,很完美。作品全是“法度之内”则毫无新意或是俗称的“匠气”,而太多“法度之外”的话,会貌似很有自由却又像无根之木,经不住考验。所以绘画作为一种艺术表达方式,太保守、太谨慎或是太任性、太胡作非为,这两种极端都行不通。因此,我觉得,对于分寸的拿捏真的很重要。
《穴居-年轻人》 130x170cm 布面坦培拉油彩 2016-2017
《穴居-三个硬邦邦的家伙》 170x130cm 布面坦培拉油彩 2016
Arthub:你怎么看待当下的艺术现状?怎么理解当代艺术和传统艺术的关系?
李华相:当下的艺术现状应该可以说是比较平淡无奇的这么一个阶段吧,说是低迷也不为过。老艺术家大多没什么后劲了,也就没多少新东西出来,年轻艺术家普遍面临诸多生存上、创作上的难题。艺术现状取决于大的文化现状,而文化现状又受制于整体的社会现状。所以说,短期内不容乐观。
“当代艺术”“传统艺术”这种泾渭分明的区分也是一种奇葩式的存在,它很“中国特色”。 “传统艺术”应该是说那些博物馆里、故宫里的东西,这里面仍有今天这个时代的视觉艺术家们需要的某些养份,可以称之为“艺术传统”,无论做 “当代艺术”还是所谓的“传统艺术”,都需要面对“艺术传统”,既有西方的“艺术传统”又有中国的“艺术传统”。或许,什么时候,不再有“当代艺术”“传统艺术”这样二元对立式的划分,我们的艺术才更具可能性。
《穴居-蓝色吊床》 90X60cm 布面坦培拉油彩 2017
其他作品欣赏
《入境-小鹿》 34x50cm 纸本炭笔水彩 2015
《入境-在水边》 42x56cm 纸本坦培拉 2016
《入境-夜鹰》 42x56cm 纸本坦培拉 2016
《入境-路边》 42x56cm 纸本坦培拉 2016
《入境-松的品格》 30x63cm 纸本丙烯 2015
编辑:Eun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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