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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辉 沈伟威|WSR系统方法论视阈下中文国际传播体系构建和优化策略
近年来中文国际传播体系研究逐渐得到关注。马洪超认为“汉语国际传播作为国家发展战略的一部分是一项系统性工程。”吴应辉指出中文和中华文化从中国走向世界,包括传播体系建设问题,同时提出整体系统分析法。王春辉将中文国际传播视为一个体系,是“若干有关事物或某些意识相互联系而构成的一个整体。”何干俊认为“新时代汉语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是面向全球的、复杂的、长期的系统性工程。”周燕和张新木认为“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中文传播需要借鉴世界主要语言国际传播的成功经验与先进做法,对中文拓展能力建设进行整体规划。”虽然部分学者注意到中文国际传播是一个体系、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应该对其进行整体规划,但目前对如何构建中文国际传播体系仍然缺乏系统的研究。本文基于现有研究,将从解决复杂系统问题的WSR方法论视阈下构建中文国际传播体系及其各子系统,并探讨优化的策略。
中文国际传播融合了人际传播、群体传播、大众传播、国际传播、跨文化传播、转文化传播及全球传播模式,是一种综合性复杂性传播类型。中文国际传播体系是指在特定时代背景下,由国家、机构组织、个人等主体构成,以推动中文国际传播、服务国家国际传播战略为目标的国家语言传播系统。中文国际传播体系是一个综合复杂的非线性动态系统,变量多元且复杂,对其构建需要运用复杂系统思维和解决复杂问题的方法论进行自上而下的整体规划,统筹传播内容和渠道等资源,协调传播活动与传播环境的关系,同时还需要解决政策制定、传播机制、资源配置等组织、管理的问题。此外,中文国际传播活动的出发点和终点均与人密切相关,传播政策是否得当、传播效果如何等问题也是由人的认知和行为来体现,所以中文国际传播体系是综合了“物理、事理、人理”3个维度要素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复杂系统,是硬件资源、系统组织和人的能动性的动态统一,故可用WSR作为方法论指导,分解探究各子系统及子系统构成要素与功能,作为中文国际传播体系的顶层设计,合理提出中文国际传播体系构建的整体思路和框架。
《物理-事理-人理系统方法论:理论与应用》
(一)基于WSR方法论的中文国际传播体系构建思路和框架
1. 静态子系统
静态子系统由传播内容、传播渠道和传播环境3个二级子系统构成,静态子系统是指中文国际传播中的硬件资源,主要回答系统“是什么”的问题。传播内容即中文和中文符号信息,传播内容系统包含中文、中华文化两个要素,该系统的功能是提高学习者的中文能力和中华文化理解力,中文国际传播的根本目的是推动中文和中华文化更好走向世界,提高中国国际影响力。传播渠道是指在中文国际传播活动中,传播主体和受众进行沟通与信息交流的各种途径,传播渠道系统包含学校、媒体和社会领域,该系统为中文国际传播提供场所、设施、媒介和领域。传播环境“指存在于传播活动周围的所特有的情况和条件的总和”。中文国际传播环境系统包含4个方面的要素,即政治、经济、社会和技术,该系统的功能主要是分析中文学习与外部系统的关系,中文国际传播的广度、深度及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展传播活动均会受这四大因素的影响。其中,政治环境包含国内外的政治环境,是中文国际传播顶层设计和布局的“风向标”;经济环境主要指的是国际经贸活动和中文国际传播产业,经贸活动会影响中文供需市场的变化,市场是中文国际传播产业发展的“晴雨表”;社会环境包括国内和国际社会环境,国内社会对中文、中华文化的认同支持是中文和中华文化走向世界的底气,国际社会环境复杂多变,如何将普遍认同的人类共同价值取向作为传播的核心理念,减少排异性,对中文国际传播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所以社会环境因素是中文能否顺利走向世界的“测量仪”;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元宇宙等技术迭代赋能中文国际传播不断创新,并在国际中文教育数字化转型中发挥重大作用,所以技术是中文国际传播寻求新发展的“导航仪”。
2. 动态子系统
动态子系统由传播动机、传播理念和传播方式3个二级子系统构成,动态系统涉及如何进行组织、系统管理,主要回答“怎么做”的问题。传播动机是激发和维持中文国际传播行动的内驱力,这一系统包含扩大中文学习者群体、传播中华优秀语言文化、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3个要素,具有激活、指向、维持和调整中文学习行为,提高语言认同的功能;其中,扩大中文学习者是近景动机,传播中华优秀语言文化是中景动机,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是远景动机。传播理念指的是国家推动中文国际传播的一种群体意识,是规划布局、政策制定的思想依据,这一系统包含战略传播理念、和平传播理念、交互主体性理念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4个要素,具有为中文国际传播体系提供指引、支撑和激发内生动力的作用。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年“5·31”重要讲话中强调“构建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战略传播体系”,将传播体系提升至战略传播的高度,故中文国际传播的理念应包含战略传播要素;中文传播与其他语言传播最大的区别是从古至今均是通过和平传播的模式开展传播活动,所以这一要素应提炼为中国式传播的基础理念;“主体交互性”指的是“一种将他人看作与自身具有同等地位的主体并自觉以此为思考和行动原则的基本意识和观念”,中文国际传播顺利实现的关键是语言接纳方是否愿意选择学习或者使用中文进行交际,同时认可中文符号信息的传播,所以将语言接纳方看作与自身同等地位的主体,尊重语言接纳方需求和选择的“主体交互性”是中文国际传播的重要理念;“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理念是中文可持续传播的共享理念和思想指南。传播方式是中文及中文符号信息国际传播的原则和方法,传播方式系统包含国别化、分域化和分众化3个要素,其功能是为中文国际传播提供原则、方法和具体计划;传播方式中的国别化要素聚焦传播对象国,即尊重各个国家中文学习者的思维、行为习惯、文化价值观念及心理、语言距离等方面,制定“一国一策”的传播方式;分域化要素聚焦传播领域,指专门用途中文和“中文+职业”教育的快速发展推动了中文国际跨领域传播,传播方式需“一域一策”;分众化要素聚焦受众群体,即依照中文学习者的偏好、特征和学习需求,确定差异化的传播方式。
3. 能动子系统
能动子系统由传播主体、传播受众和传播接受度3个二级子系统构成,能动子系统与人的活动密切相关,受人主观能动性的影响,主要回答“最好怎么做”的问题。传播主体指的是中文国际传播行为的发出者、组织者和管理者,这一系统包括国家、机构组织和个人3个要素,其功能是制定政策、配置资源和提供服务,即国家层面的战略传播、机构组织层面的战略执行与战术传播、个人层面的传播实践。国家层面是指国家对外宣传机构、教育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及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等部门,机构组织层面指的是中国国际中文教育基金会、各大高校和相关媒体组织,个人层面指的是孔子学院中方院长及教师、海外本土中文教师和汉学家等。传播受众指的是学习中文和接收中文符号信息的人,传播受众系统包含国家、机构组织、个人3个要素,传播受众既是中文学习者、解读者,也可能成为中文和中文符号信息的次级传播者,具有次级传播和信息反馈功能。传播接受度指中文学习者对中文和中文符号信息传播的接受程度。传播接受度系统包括认知、情感和行为3个要素,传播接受度的高低,主要表现在传播受众认知、情感和行为方面的变化。传播受众的接受度决定了中文和中文符号信息传播的影响力和感召力。
4. 生产性要素系统与接受性表现系统
中文国际传播活动效能体现在语言接纳方是否接受、认可中文和中文符号信息的传播活动,所以中文国际传播体系应包含传播的生产性要素系统和接受性表现系统两个互动的系统。生产性要素系统可以控制引导信息的传播;而接受性表现系统则对生产性要素系统起着制约及反馈的作用,突出受众的能动性,即是否接纳中文并用中文展开交际活动取决于受众能动的选择,接受性表现系统反作用于生产性要素系统。接受性表现系统作为一种反馈性系统,因生产性要素的外显性和主导性而常被忽视和遮蔽。但中文国际传播不是单向线性传播,而是双向互动传播,因而要高度重视接受性表现系统的作用,增强中文国际传播的有效性。
静态子系统是中文国际传播体系的基础,动态子系统是中文国际传播体系的保障,能动子系统是中文国际传播体系的关键,3个系统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共同构成中文国际传播体系。
(二)中文国际传播体系的运行机制
在探讨了体系的子系统、要素和功能之后,还需进一步探究其内在要素的作用机制。能动系统作为中文国际传播体系的关键系统,主要解决体系“最好怎么做”的问题,其中的传播主体和传播受众两个二级子系统是中文国际传播最重要的两端,是系统运行的主要矛盾,二者是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关系,整个系统的机制围绕这一主要矛盾而起作用。其内在运行机制包括显性层面的顶层管理机制、中层协同机制和基层操作机制。因中文国际传播系统是一个开放的复杂系统,所以还存在潜层制约与补给机制。(见图2)
1. 顶层管理机制
顶层管理机制指的是国家层面的管理机制,即国家根据外部“政治、经济、社会、技术”共同作用的环境对中文国际传播的机遇和风险进行研判,由国家机关和相关的职能部门做好顶层设计,以体系、制度、规划等形式解决中文国际传播的目的、理念、政策、内容、布局,以及人才队伍的组建、培训和培养等问题,顶层管理机制在体系内在机制中发挥战略主导、决策作用。
2. 中层协同机制
中层协同机制指的是机构组织层面的协同机制,即中国国际中文教育基金会、各大高校、孔子学院和媒体等机构组织,遵循国家的顶层设计,根据国家政策、布局导向,协同推进中文国际传播战略,将顶层设计落实落地,灵活制定传播战术目标,调整传播渠道、设计具体可操作的传播方案,提供平台和技术支持,在体系运行机制中发挥战略执行和战术协同的作用。
3. 基层操作机制
基层操作机制指的是个人层面的实际操作机制。中文国际传播无论是通过国际中文教育传播还是通过其他媒体、媒介的传播,都是涉及人的活动。而个人层面的操作狭义仅指中文教师,广义可指开展国际中文教育教学活动和中文符号信息传播活动的所有人员,既包括各类中文教师,也包括进行中文符号信息传播的媒体工作人员以及传播中文和中华文化的自媒体个人等。这一支传播队伍主要是依据国家顶层设计和机构组织的中层规划配置,通过线上线下的课堂教学方式开展中文教育教学实践活动,以及与中文和中文符号信息传播相关的其他活动,在体系运行机制中发挥基础作用,进行具体的传播实践。
4. 潜层制约与补给机制
中文国际传播体系的潜层机制包含制约与补给两个方面,这一机制在体系运行中一方面是起到隐性的制约作用,另一方面是提供潜在的对显性层面进行补充与转化的作用。其中,制约方面指体系存在宏观、中观和微观层面的隐性风险问题。宏观层面的问题指中文国际传播体系作为一个开放的复杂系统,易受外界政治、经济、社会、技术等方面的影响;中观层面的问题指系统通常在不平衡状态下运行,会受诸如传播机构意愿、实力和市场需求等多方因素驱动;微观层面的问题指传播受众个体对系统起反馈和约束作用。制约方面的外部宏观环境,中观驱动要素和微观受众能动选择是动态变化的,系统要规范、稳定运行便需根据这三大因素进行动态调整。补给方面指体系潜藏着有待开发、转化的传播力量、渠道、对象以及中文尚未发挥的潜能,可为体系运行提供续力、保障的作用。我们需要根据形势的变化有意识、系统性的对潜在力量进行挖掘、聚合和转化,如当前中文教学发展呈现“低龄化、职业化、社会化、网络化”的新趋势,需要聚合并转化的潜在传播力量、传播对象和传播渠道涵盖各个层次、各个领域及网络空间。
(一)内容:生产创新不足,缺乏感召力和记忆点
(二)渠道:传播渠道单一,传播面窄且效率较低
(三)组织与管理:多元主体协同机制不健全,力量分散待聚合
(四)布局:布局模式亟需变革,传播场域有待拓宽
(五)受众:缺乏精准定位,需求尚未得到有效满足
(六)人才:队伍建设缺乏系统性,相关机制待完善
充分发挥中文国际传播体系运行效能的关键是提高生产性要素系统与接受性表现系统的兼容性和整体效果、加强各子系统间的协同,特别是保障关键系统中四大机制的平稳运行,故以体系实际运行面临的问题为导向,可基于WSR(物理、事理、人理)3个维度提出推动中文国际传播体系有效运行的具体优化策略。
(一)以数字技术赋能为支撑,创新中文国际传播的内容生产
《传播学》
(二)以多元渠道传播为载体,激发中文国际传播的矩阵效能
(三)以体系机制协同为牵引,增强中文国际传播的共生合力
(四)以解决供需矛盾为导向,优化中文国际传播的总体布局
(五)以受众心理需求为轴心,提升中文国际传播的接受能力
(六)以人才队伍建设为基础,巩固中文国际传播的发展根基
中文国际传播体系作为中国语言文化全球传播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其进行构建是为了更好地指导中文国际传播实践活动,助力我国国际传播能力的建设。基于目前学界对如何构建中文国际传播体系仍然缺乏系统研究的现状,本文运用体现系统思维和解决复杂问题的WSR方法论,充分考虑中文国际传播“物理-事理-人理”3个维度的要素,提出中文国际传播体系的构建思路和整体框架,并具体阐述了体系构成要素、功能、作用机制,并针对现存问题提出有效运行的优化策略,以期为中文国际传播的顶层设计提供参考思路,同时也希望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引起学界对这一领域的进一步关注。
虽然近年来我国的国际影响力显著提升,但我们仍需正视当前中文国际传播能力与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并不匹配的事实。百年未有大变局之下,中文国际传播的复杂性和风险增强,中文国际传播体系是一个动态复杂、不平衡状态的系统,内部各要素和作用机制需要根据传播环境和受众反馈随时进行动态调整。新时代新征程,如何在复杂的传播环境中有效并可持续的传播中文和中华文化,提升系统防范及化解重大系统性风险的能力还有待进一步研究。中文国际传播如何更好地助力国家构建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战略传播体系,推动国家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也是中文国际传播理论体系构建需要重点思考的方向。此外,探讨中文国际传播体系如何增强服务功能,消弭传播过程中的文化分歧和冲突也很有必要。中文国际传播体系的研究领域也有待进一步拓宽,一些潜在未被发现的要素也可能会转化成中文国际传播事业发展的新力量。
(注:文章公众号推文中的参考文献及注释省略,详见纸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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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刊于《云南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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