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陕北灾后丨水临城下 满目疮痍的“泥城”
编者按：25日开始，陕西共有74个县区出现了降雨，其中以陕北中北部无定河流域的特大暴雨最为严重。7月25日晚至7月26日，绥德县区内持续降雨，局部地区出现特大暴雨。降水量累计达247.3毫米，全县各镇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
沿无定河和大理河沿线镇村和城区受灾尤为严重，绥德县城内10余座大桥漫水，旧城街道积水最深处已达4米，淤泥堆积高达1米，此次特大水灾全县受灾人口达10.47万人。
许多人从朋友圈中的“戏谑”到感知危难的严重性，才不过短短几个小时。
26日14时许，清水河水库决口，37万立方米沿河道一路奔涌而下，绥德、子洲告急。失去家园的群众似乎还没有从凌晨的慌张和恐惧中缓过神来，人民子弟兵却已在暴雨中抢险了一个昼夜。
一场猝不及防的灾难，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救援，一个被泥沙湮没的城市。大灾大难后面，显示的是人心与人性。
巡查、抢险、排水、救援……天亮后，我相信整座城市会有序运转，来对抗这场灾难，那句歌“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在我耳边不停萦绕。
01
满目疮痍的“泥城” 雨一夜未停，人一夜未眠
绥德县，位于陕西省北部，榆林市东南部，地处陕北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区，无定河与大理河在县城东北交汇，因此又有陕北“旱码头”之称。
26日晚9时许，秦鉴君赶到了榆林市绥德县城。6个小时前在西安时还是烈日当头。临近延安时，雨突然大了起来，车前的雨刷器奋力的驱赶瓢泼一般的雨水，不由使人心惊胆战。持续性的暴雨对灾区来讲无疑于雪上加霜。
“第一次这么害怕下雨”，绥德县的朋友对我说。
绥德收费站口，一辆辆大型车辆沿路排列，清淤工作已经开始。洪水退去，市民从山上避难归来，单薄的衣物，手提着鞋，光脚在无边的淤泥中倔强前行。
绥德新城区因地势稍高，受影响较小，部分区域供电已恢复，仅有几处宾馆内人满为患。
“人已经撤出来了，一天都没能吃一口东西。”市民王先生正在酒店办理入住。“向朋友借了几百块钱，今晚好歹能有个容身之地。”雨还是陆陆续续的下，部分避难的市民今天刚从附近的二郎山上下来。王先生说山顶有一户居民收留了他们，连脚上的鞋子都是借的。
27日清晨，秦鉴君来到绥德城区受灾最严重的西山路，满目疮痍，狼藉一片。
洪水涌来，街道两旁店铺的货物都被卷走，淤泥堆积高达1米，街边的车辆横七竖八陷在泥里。因下水道堵塞严重，垃圾与杂物都在水上飘着，随着雨水的倾泻水位还在不断上升。不少市民正在水中捡拾生活物资，不远处的淤泥中露出一具动物的尸体。
市民王女士刚捡到一桶食用油。“没办法啊，家里洪水涌进去，啥东西都不剩了，孩子一天了还没东西吃。”不远处，十几个武警战士正在淤泥中奋力前行。
“第一要务就是救人”，米脂武警中队长王顺平说。战士们已经连续奋战27个小时了，每人只吃了一桶泡面。截止27日中午，米脂武警中队在西山路总共救出受困群众9人，挖出遗体4具。
96年的战士小刘告诉我们，附近的药材公司家属楼，还有老人不愿离开，战士好言劝说下将老人背出来。此时暴雨还在持续，如不及时撤离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一行五人跟随武警战士拍摄救人，药材公司家属楼内已被半米深的淤泥覆盖，腿陷在泥里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庆幸的是，通往绥德县城的道路已经在27日畅通，来自各界的救灾物资正在源源不断的运往灾区，一车车的物资正在为绥德带去温暖和希望。
相比绥德，子洲的灾情更为严重。
在子洲，令我印象最深的是被洪水和淤泥浸泡的大门。家住子洲县张家湾廉租房附近的灾民张随德介绍，事发当晚他听到有人喊“决堤了，洪水来了”，便连忙叫上家人，撤离到山上。眼看着洪水漫过家门，他和家人只能眼巴巴看着。“你可能不会理解我当时的心情，我是看着我的家一点点被洪水吞噬掉的。”
张随德说，25日晚下暴雨时，他和老伴都没有入睡，见到水越来越大，他们开始担心，“当时的水吓人哩，跟河一样，越来越急，水势越来越高。我感觉再不跑就得出事，就拉着老伴从家跑到山坡坡上了。”26日一早，张随德站在家对面的山坡上，看着自家的房子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头天晚上水就已经淹了房子半截，26日早上6点多，直接把房子整个淹了。”老人说，他在远处看着，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直到上午9点多，水才稍微退了一些，房子才露了个顶出来。
“当时就盼着水赶紧走，盼着房子没事。没想到洪水渐渐退了，淤泥却把我的房整个裹住了。身份证、户口本，家用电器一个都没拿出来。”张随德说，如今房子成了这样，眼看着是不能住了。呆了几十年的家没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淤泥将院子里的树和玉米也埋得只剩下了几片叶子。
这样的灾难发生在子洲，张随德直言自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往年到汛期，也有警报提醒，大家都大意了，总抱有侥幸。没想到这次是百年不遇的灾难。”
洪水浸泡着各式各样的门。不同家庭不同的门，相同的是，门是家的标志。
意外的灾难关上了受灾群众的家门，但只要希望在，生活的大门就永远不会关闭。
02
解放军为我们煮粥，乡亲盛满热汤面
多难兴邦，在灾难面前，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民族的凝聚力，血浓于水。
子洲中学的受灾群众安置点下，一部分受灾群众还在排队打早饭。移动灶车上烧好的热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军用灶车来自中部战区某部的营房股，股长王军民告诉我们，他们团一共往子洲派遣了3辆牵引车、3架移动灶车，以及足够千余人吃3天的食材。灶台分散设置在各个受灾群众安置点，保证受灾群众有热饭吃，有热汤喝。
“今天已经是我们在这里驻扎的第三天了，食材吃得差不多了，我们的战士去榆林补给了，接下来视情况而定，也许还会在这里呆好几天，总要等群众恢复生产生活。”王军民说。
子洲中学安置点内，受灾群众拿着当地政府临时办理的“明白卡”，因洪灾突然，户口本身份证等物品都遗落下了。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拿着这张卡，受灾群众在子洲都有免费的饭吃，免费的地儿住。”
租住在县城东关小学附近的贺杰告诉我们，他住的那一块地势低，发现水漫上来后，就赶紧带着老婆孩子往旁边的山上跑，一家人连拉带拽总算躲过一劫。 问到今后的打算，受灾群众贺杰说：“遇到天灾，我们可能真的一无所有了。但是万幸的是家人都没事，人在就好，就还有希望。”
是啊，人在就好，就还有希望。
刘火艳拄着拐杖站在路口，逢人便问：“吃饭了没，进来吃点热汤面吧，免费的！”
刘火艳开着一家果蔬店，一家平时是租赁红白喜事灶具生意的，灾情发生后，自家的店里也进了水。洪水刚过，不少受灾乡亲没吃没喝，刘火艳跟一向乐善好施的老父亲刘志伟商量，把家里办红白喜事的大棚子搭起来，锅灶支起来，把家里所有的蔬菜，面粉以及能吃的都拿来，全部做成热汤面给受灾的乡亲们吃。
刘火艳说，自己就是个卖菜的，平时大家都照顾自己的生意，现在子洲遭受了天灾，是时候回报乡亲们了。
热汤面用的食材除了刘志伟老人自家的，还有附近马家湾村民们送来的。
马先生托人买了一袋子土豆，刚好从这路过，说什么也要把土豆留着。马先生说：“我也留下来做志愿者，希望能为乡亲们尽一份力。”半个小时内，已经有数百人吃上了热汤面，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自发而来，做起了志愿者。
“这样的天灾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但是只要家里还有吃的，都会拿出来给乡亲们吃”，刘火艳说。由于周围受灾乡亲们和救灾人员不少，每天需要做上千碗热汤面，刘火艳希望有单位能送一些米面油和蔬菜过来，他们都愿意免费给乡亲们做饭。
提起刘火艳的腿伤，原因更是让人敬佩。
26凌晨，当听说有乡亲被困在家里，房子眼看就要被洪水冲塌，三十来岁的子洲小伙刘火艳第一时间挺身而出，冒着洪水与村民一道营救乡亲，当晚刘火艳在附近的家属楼内救出两名受困群众，而自己的右腿却在救人时，被杂物划伤了。
和刘火艳父子一起为乡亲们做饭的，也都是附近的灾民。洪水毁了他们的家园，却让大家因灾难而焕发出团结和友爱。
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乡亲们的心也像手中的热汤面一样，热乎乎的。
此时，朝阳广场附近的一家小超市搬出音响放着歌曲。“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歌声随着这条街传得老远老远...
03
灾后重建 需要更多援手
据初步统计，此次降水过程，共造成榆林市8个县（区）受灾，其中子洲、绥德两县受灾尤为严重。全市19.59万人受灾，绥德与子洲共12人遇难。紧急转移7.13万人（子洲县1.7万人和绥德县5.43万人）。倒塌和严重损坏房屋809间，一般损坏房屋482间；农作物受灾面积17.533千公顷，绝收面积2.24千公顷；直接经济损失1.7亿元。
灾难无情，人间有爱。对于兄弟县遭受如此巨大灾难，佳县县政府也向全县发出倡议：广大干部群众要发扬“站在最大多数劳动人民的一面”的题词精神，大力弘扬“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传统美德，向灾区人民伸出援助之手，帮助受灾群众渡过难关，重建家园。
目前灾情还在进一步排查之中，因子洲、绥德都属吕梁山片区国定贫困县，财政十分困难。涓滴之水，汇流成河，奉献爱心，同舟共济。除去政府扶持和自救，灾后重建和受灾群众善后安置，还需要社会各界伸出援手。
秦鉴君28日离开子洲时得知，子洲唯一的水源地清水沟水库漫溢决口，供水管网被毁，县城完全断水。群众生活用水短期内只能靠送水车运输。当前最重要的是解决子洲县城供水问题。
这次灾情面积之大有点出乎意料，从子洲到绥德，秦鉴君目睹着满目疮痍的城市，不由感叹人在自然面前的弱小。而在采访中感受更多的，还是在灾难面前人的力量以及来自各方的爱。
图片来源：图片总监
编辑：安鑫 审核：游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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