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摇号”更难堪的，是虚妄
六年时光，又是补习，又是陪伴。据说已有90后父母为之秃头。
最终决定命运的“考试”，是交给一堆机器，只有几分钟。
看新闻说，西安铁一中滨河学校，今年报名5332人，只招生1350人，其中摇号540人，差不多十个学生中，“抽”一个。
对很多家长和孩子来说，这是比奥数更残酷的战斗。特别是对教育孤注一掷的家庭。
电脑是不相信眼泪的，排除人为操作因素，这里过滤掉财富、勤奋和聪明才智，只有简单粗暴的运气。
“摇号”有两个初衷：一是为小学生“减负”——它暗示“题海战术”没用，“加负”自然就没了意义；二是名校资源是稀缺的，供不应求，为“公平公正”起见，只能采用人类社会最原始的抽选机制——抓阄。
要我来说，单凭一张考卷来定终身，是不科学，也是反人性的。可出于特殊国情，若不强化考卷的份量，则可能制造某些权贵钻空的“漏洞”。他们可有大把的四千万。
“应试”，大概也是所有办法里，为保障公正公平的，“最不坏的办法”。
当高考“应试”要领不变，就很难指望“填鸭式教育”理念会消解。
尽管义务教育是“公益性事业”，本应是“无差别”基础教育，但在“高考指挥棒”下，它已实际上“应试化”了。很少有家长、孩子满足于“到初中为止”。
在这个体系中，高考制度就像那个“上位法”，从幼儿园起，小学、初中，到高中，都像“下位法”，都是为了层层对接到那座独木桥而被设计出来的。
所以你看到，当爱因斯坦、爱迪生3-5岁还在望着天空“发傻”，许多同龄中国孩子已在学英语、背唐诗、写书法的赛道上冲刺了，恨不能个个练成十项全能。
焦虑而现实的家长，没人愿付出“孩子被耽搁”的风险。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说“减负”理念上美好，但却无法真正落地。
而那些“能帮助你孩子考出高分”的民办学校，怎么会不受家长热捧呢？
于是矛盾就出现了：出于“先进教育理念”，教育部门不能支持“考考考”的“小升初”；出于“高考指挥棒”呼唤，家长哄抢一切优质教育资源。怎么办呢？摇号！
换句话说，这是系统硬件bug，“摇号”就是个软件补丁。
我担心的，倒还不是因此造成的公平不公平问题。
运气可能是最大的公平。比如有人躺赢，的确实现了“快乐教育”。
运气也可能是最大的不公。因为一位爱学习的学霸女孩，可能得面对她的同桌，是一位顽劣爱打人的boy。
更担心的，其实是价值观问题。
当你最终要通往“应试之门”，并且实质教育仍然是“应试化”的，但在日常宣讲和小升初这样的重要节点中，却在努力表达“素质教育”、“快乐教育”——这种形式和实际的脱离，它会给孩子造成什么困惑？
他们会想，为什么平时都说要考出好成绩，分数重要，“小升初”关键时刻却无用了？如果说它无用，为什么过了“这一关”未来还要考？谁来给孩子一个明确答案？
孩子内心世界是单纯的，你给他们什么颜色，他们就会变成什么颜色。
你传递给他们红黄蓝，他们就表现出阳光；你传递给他们暮霭沉沉，他们又怎能焕发新鲜？
教育归根结底在于树人，在于塑造人的灵魂。就此来说，比应试和素质教育更重要的，是真实教育，是形式与实际相统一的“实事求是”，这其中，恰恰蕴含着最重要的“真善美”。
所以，单纯“摇号”与不摇，不是一个问题，关键在于，教育体系是否与“形式”背后的理念相匹配？
比如“摇号”是为了“公平”，那我们公办中学能否因此加大资源投入，形成资源分配的相对均衡？说“摇号”是为了去除“应试教育”，那我们的高考制度会因之改进么？
没有这些作为支撑的“摇号”，或者说我们只做“摇号”，而对其他方面视若无睹，“一摇了之”岂非成了懒政？
写这篇文章并不是特指某个城市，因为遍观全国，“摇号”已成多个城市的通用“经验”。法不责众，何况舆论的思考和批评，算不得“法”，你能责谁呢？
“摇号”的尴尬也不只是地方的，它还需要更高层面的审视。正如“高考指挥棒”自上而下，关于“小升初”的症结，恐怕也同样需要“自上而下”的把脉、疏通。
摇啊摇，一个“摇”字意味深沉。
我们能否为祖国的花朵，为这下一代人，摇出一个未来？
作者：酌月
编辑：妍妍 审核：Li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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