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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古佳妮聊独立制作——新作《迁徙》的背后

陈然 广东艺术杂志 2023-03-14

编舞家古佳妮的新作《迁徙》,2021年夏季在上海和北京两地上演,均收获了极佳的反响作为这位年轻编舞家的第三部作品,《迁徙》维系了前作冷峻的风格,爆破力与控制,对细节的苛刻追求,同时透过舞者的身体,舞者与箱子、绳索、模特人偶、切分的舞台地面、戏剧性的灯光与压迫感强烈的声音设计,创造出个体与环境变化万千的关系

 

胡一帆摄影工作室摄


这部耀眼的作品,让今年许久未进剧场的我,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刺激,更让我想去了解,在这次创作的背后,都发生了什么。

 

《迁徙》的创作过程前后长达三年,台下也是一出一波三折的“大戏”:排练“迁徙”过北京不同区位的6个场地,其中包括地坛的户外羽毛球场、宋庄的雕塑工作室,和一个水泥地面、尘土飞扬、尚未对外开放的空间。作品最初从0成本启动,直至第二年才申请到经费。三年间,人员流动不断,首演前两个多月,最后一位舞者才确定加入。更不用说2020年疫情对全球表演艺术的重创,原定的国外演出计划取消,加上作品预算超支,危机之余,古佳妮又幸运地接到了国际奢侈品牌的商业项目邀约,解了燃眉之急。

 

古佳妮羽毛球场排练

摄影: 华栋


古佳妮是个狠人,某种硬物质般的存在。在回顾过往时她也对当时的状态不可置信,“我怎么做出来这个事情”。但不得不说,这很古佳妮。她沉得住气,前作一路延续下来的风格,在《迁徙》中被打磨得愈发锋利。作品之外,她和她的伙伴身体力行地探寻以项目制为单位的运作方式,组建起一支坚硬的小团队,摸索独立制作的道路。

 

相较充满情感色彩的中文名“迁徙”,英译transition显得更理性、客观,也更接近本质。无论是舞台上的一个动作到下一个动作,一个场景到下一个场景,还是现实生活中,多种状态的切换、过渡,皆是transition。一切都在变化之中,可总有些什么是不变的。

 

陈然:我印象中你作品的创作排练时间都特别长,几乎都是以年为单位。《迁徙》从2018年开始创作,三年后才正式演出,这期间也穿插着之前作品的复排、国际巡演,和其他的工作。你是怎么安排创作日程的?

 

古佳妮:我最初没想过《迁徙》要做三年。去规划一个作品的时候,也是从最小的一些想法开始的。但那时候是“无制作”的状态,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创作经费。三年前我还算是比较年轻的编导,不是说要编个作品,就有人来投资。

 

之前代理我作品的Alison(乒乓策划的创始人方美昂)2018年去香港工作了。本来那年我们有蛮多巡演的,她走之后就停下来了。Alison对艺术家很了解,沟通也比较频繁,她是最了解我,也最了解我(创作)方向的一个人。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是我们自己在独立运营。

 

有些时候,你特别想做一个东西就不能等。但起初去跟人家聊我的想法,想找到支持都非常难。所以还是要一步一步来,2018年1月开始试一些素材,到3月先剪成小样,然后去投一些艺术节,申请经费。


陈然:整个排练分了几个阶段?

 

古佳妮:零零散散地排,其实根本排不出来。所以3月多我们就停下来了。到5、6月,我的想法开始越来越多,觉得不行也得排。《迁徙》需要4位舞者,那时候就开始寻找舞者,很幸运就有两位男生来。到2018年6月,我们就开始在地坛的羽毛球场开始排练了。

 

羽毛球场排练

摄影:华栋


陈然:怎么找到那儿的?很难想象一个现代舞、肢体剧场的作品在公园的羽毛球场排练?

 

古佳妮:就在我家旁边,我在那附近跑步,经常看到有人在那打羽毛球。我觉得是个很好的地方。我就跟舞者说,我们接下来一个月时间,就在这儿排练了。听起来真的很搞笑……

 

陈然:在那儿排练是怎么样的?羽毛球场平时有附近居民要用吗?

 

古佳妮:就是白天排,中午到我家睡个午觉,下午又继续去排。到晚上七点多,附近大爷大妈要来打羽毛球了,就会说你们占了我们的地方。有的时候,他们也会在旁边看我们排练。我的邻居是拍纪录片的,那时候他看我们没有任何经费支持,就一直跟着我们拍纪录片。他也去采访周边的一些人,问说你们觉得好看吗,看得懂吗。有人就不知道我们是干嘛的,以为是练一个什么功。

 

那一个月之后,我们排了大约十多分钟的片段。也有点受到场域的影响,我们排出来的东西看起来是一段很美好的舞蹈,跟我以前的方向气质整个都变了。

 

陈然:我一直在想,那个羽毛球场是什么样的地面?

 

古佳妮:是草坪,那对我们是蛮限制的,不能做滑行一类的动作,只能是弹跳性的动作。《迁徙》里有很多推来推去的动作,你可以想象,那个地面全是草,同样是推的动作,在草地上做出来的质感,肯定不是干净的动作。我们一跑起来,那动作的感觉就像中学生在校园里奔跑,非常阳光、积极。本来觉得好不容易排了一段,可以休息了,大家都很开心,但回去一看录像就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几天都睡不着觉,有点卡住了。

 

陈然:排练进入这种状况是最煎熬的,辛苦工作了一段时间的成果,不太对,那用不用?所以后来怎么办呢?

 

古佳妮:我就跟大家打电话,我也没告诉舞者这一段不用,就说,我们要去室内试一点别的素材。当时有个朋友叫壳子,在宋庄有个雕塑工作室,我们就去到那儿。那个空间很高,可以装挂钩、挂绳索,地面比较滑,也蛮适合做一些推拉箱子的动作,我们就用了三天排完了一大半。你现在看到的作品里有2/3就是用了三天时间排出来的。所以空间确实很重要,我在那里才觉得,排出来的东西是这个作品想要的。那个时候我才告诉舞者,我们之前排的段落不用了。

 

胡一帆摄影工作室摄


陈然:所以《迁徙》里面推的箱子,吊的绳索,都是在雕塑工作室里排出来的!这些也是整个作品里很重要的视觉组成。

 

古佳妮:对,它一是可以传递视觉层面的东西,二是出于功能考虑。而如果我能用一个箱子、两个箱子,我绝对不用三个四个,这些箱子一定要被多次使用。我做这个作品的时候,有一个核心的想法是,我要让所有的呈现都是手工化的方式。这就意味着几个舞者就可以装台,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工人。

 

陈然:所以这不仅是一个创作上的考量,还是一个制作上的考量?

 

古佳妮:在我们没那么多经费的情况下,还想做一个这么大的作品,我要做一个取舍。全部选用手工化的方式,就把请技术工人装台这么难的问题解决掉了。在舞台上我们是舞者,也是技术工人,我把舞台幕后的一些事情直接放到台上去做了。

 

我最后选取的都是最便捷的方式。如果舞者能换景、拿道具,我就绝对不请技术工人来做。如果舞者能直接滑动一个箱子,拉动一条绳索让箱子移动,我就绝对不会去安一个电池,做一个机械装置。最后作品就是相对朴质的,纯粹的,全部手工化实现了。

 

陈然:的确,制作的考量是所有剧场创作者都会面临的问题,这些问题不解决,什么作品都无法实现。

 

古佳妮:实际上我一开始是各种想法天马行空,但是后来我想,最开始连制作都没有的情况下,我要放弃我的很多想法。越来越简化,直到最后你看到的版本。

 

陈然:在离开“乒乓”之后,相当于你是编舞、舞者的同时,也是自己的制作人。我看过你们舞团的技术资料整理,相当专业。

 

古佳妮:对,所以我一直在说,我们是有软件,没硬件。团队里每个人的工作效率都很高,舞者很给力,技术也很强。说到制作这一块,特别是在这个环境下,要去做一个相对专业的独立团体,要维持自己的专业性,真的很难。

 

陈然:尤其当你自己是最主要的创作者,确实分身乏术。独立团体本来人就少,每个人身兼数职,要保持专业性,真是很大的挑战。

 

古佳妮:做制作的事情,把我锻炼得最多,还不只是在编舞上面,其实就是练了这些七七八八的能力。前期会更难一点,当你无制作经费的时候,还要舞者去相信你,拿出时间,把你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实现。从2018年到现在,做这个项目过程中,我觉得非常累和吃力的地方,就是在人员的流动上。一开始没经费,我会跟舞者说,我们的制作有点冒险,我们先排,然后把所有排练时间都记下来,然后我们去申请经费,再给到大家。到2019年有经费进来,我们就把2018年的排练费用给了大家。

 

如果你真的等到有合适的经费、合适的机构来邀请你,我觉得可能我都老了(笑)。这种情况就是把你逼成了一个制作人,在这种时候,有不懂的,我也会去问其他有经验的制作人朋友。

 

陈然:在国内比较常见的方式是,你有一个想法,有了整个的作品的规划,或者是已经开始做了小样,然后去申请一个要求能匹配上的项目。

 

古佳妮:我们在干的事情就是这个。但我还没有那么好运气,我通常很难有一个概念,写一下就申请到经费的。

 

《右一左一》的时候,我都做完了,录像也很完整,但那时候我年龄太小了,也没做过什么东西,去申请上海国际艺术节“扶持青年艺术家计划”(以下简称“扶青”),面试完就没下文了。可能他们还是想把经费给到作品更多的人。到第二年《插销》又去申请的时候,《右一左一》已经在国外演了挺多了。然后《插销》在那一年就申请上了,那时也因为跟Alison有合作,她很快帮我们又找到了台北“舞蹈秋天”艺术节来委约。《插销》排练的时间没有这次《迁徙》这么长,制作金额也没有那么高,所以这两个委约就够实现这个作品了。

 

《迁徙》在排的过程中一直找不着经费,是很麻烦的一件事。2018年7月,我们在那个雕塑工作室排练的时候,有一位男舞者就跟我说,他的经济状况不好,还是很想去挣钱,要先把生活搞好,然后他去了杭州的一个商业项目的演出。我也很心痛,但我们就少了一位舞者。我们中途也找了几个舞者,但都因为各种原因留不下来。到8月份,停排了一段时间,10月的时候我做了一个计划,想在11月中到12月安排三周的排练。之前离开的男舞者就说,他可以从杭州回来了,我说我们再排三周,录下素材,去做一些申请。排完了大约就有了二十多分钟的素材。我就跟舞者约定了时间,请他们把2019年4月到7月的三个月时间留给我,我们把作品集中排完。我说,在中途我也会去寻找经费,如果找不到,我也会想办法把排练费给到大家,他们就真的把时间拿出来了。2019年过年期间,我就开始写各种的申请,那年申请上了“培青计划”。

 

陈然:除了舞者的流动,排练《迁徙》的场地也一直在换,除了你提到的地坛羽毛球场草地,朋友的雕塑工作室,正式集中排练是去了哪儿?

 

古佳妮:当时我已经大概能感觉到作品是一个怎样的规模,场地需要多大,我知道在普通的排练厅是排不出来的。因为我早期在郎园演出过,那边的一个负责人知道我在排新作品,就说郎园在八宝山开了一个新的空间,非常大,刚刚修建完,如果我计划在某个时间段的话,他们可以支持我。但那个地面是水泥地。我想,我们的箱子如果放在地胶上也会磨破,所以后来我们就干脆在水泥地上排了三个月。后来我们在北京演出完,文慧老师(舞蹈家)问说,你们的地为什么这么硬?我说,这个地面是我们精挑细选的,已经不算硬的,我们排练的时候是在水泥地上排的,她都有点不可置信。文慧老师觉得他们那个年代很艰苦是正常的,现在你们还可以这样,在水泥地上排练。

 

水泥地排练

摄影:李小草


陈然:是啊,如果是戏剧可能还好,可你的舞蹈里动作力度幅度都很大,还有很多时候舞者的身体要大面积接触地面。

 

古佳妮:我们在水泥地上要练那段地面双人舞,虽然是戴了护膝,但护膝都磨破了,还要讲究什么动作质感。在那个时候,很磨练舞者的心态。最后三个月排完,水泥地面被我们包浆,地面变滑了,不用打蜡了,很有趣。那时候还是蛮需要下个狠心的,如果我稍微觉得有一点心疼,舞者肯定更难受。那个地面是那种在上面坐一坐全身都是灰的,还是挺恐怖的。但后来我们在那个水泥地上,好像也排出了感情。

 

陈然:背后有这么多困难,难怪整个作品有一种硬朗,甚至残酷的气质。所以后来在舞台上你们使用的地面也是硬的,不是常见的舞台地胶?

 

古佳妮:对,在我们有了制作经费的情况下,我又找了跟我合作过的台北的舞台设计执行,光是给这个作品选一块合适的地面,就花了很长时间。我说,这个作品不适合用舞蹈地胶,因为从来没在舞蹈地胶上排过。其次是舞台上有道具箱子,箱子在舞蹈地胶上滑动会很涩,而且我们有很多滑行和推的动作,又要能滑起来,脚还要能用力,要求是非常苛刻的。舞台设计执行也很苦恼,选地面就选了很久,看了很多的小样,最后选择了一块室内设计用的PVC的地板。

 

因为我同时也是这个作品的舞台设计,我就想这个地板能不能不那么常规,不是就拿来给舞者用的,所以我们就进行了一些切割,让地面和空间里的线条、箱子,形成一定的关系,加强这个硬朗的画面。

 

陈然:这太不寻常了,这个作品中出现的这种不安全感,其实是一种最底层的不安全感。通常如果进到排练厅,是一个温暖舒适的环境,饱和度比较高的木地板,或者是有弹性的地胶,它让你很容易能放松下来。但在《迁徙》里完全没有这种放松、舒适感,舞者的动作时常让我感觉到惊险,我在看的过程中也一直处在比较紧张的状态。其实地面是一个关键因素,因为从排练到演出,你们都是在这种不寻常的地面条件上实现的。

 

古佳妮:是的,像《插销》我们虽然也去了不同的地方排练,但地板我们还是用了有弹力的舞蹈地胶,否则大量的身体技术在太硬的地板是做不出来的。《迁徙》有很多地方是硬朗的、切割性的,所以这个地板的属性一出来,就不是说能保护舞者的脚,它本身也是视觉的一部分。

 

陈然:相比排练厅里那种还落灰的水泥地,这个PVC的地板已经友好很多了,所以舞者才可以光脚。

 

古佳妮:所以后来宣淇、明达(舞者)都觉得舞台的地板挺舒服的。之前在水泥地上去推,根本推不动。就像你平时只用两分力气就可以做一件事情,在水泥地上就要花200%的力气才能把整个身体挪动起来,还要有质感地挪动。

 

陈然:排练的时候呢,应该没办法光脚吧?

 

古佳妮:会穿袜子,但袜子很快也会磨破。其实你问得蛮有意思,这也是我觉得这个作品的排练和演出是没法分割的。舞者要开始跳,就只能实打实地去跳,一站上那个地板,状态就得出来。所以排练也像演出一样,不管有没有观众,我们都是这样子。

 

陈然:后来是什么时候给《迁徙》找到了其他的经费?

 

古佳妮:2019年排练的时候,有一天是“培青计划”、上海国际舞蹈中心、香港西九文化区,他们三家刚好在同一时间段跑来看我排练,还带了国外的一些策展人、制作人来看。国舞中心的陈理就说,他们来看的时候,我们就像在沙漠里排练一样,因为箱子滑过地面的时候,整个空间里全是灰尘弥漫,很壮观,外面还有夕阳透进来。他们就觉得北京还有这么一个团队在干这个事情,排练结束的时候他们就决定要委约,也想帮我们去找其他的国际委约。之后因为疫情就很严重,所以国外都暂停了委约,最后剩下的委约就是国内的三家机构。2019年我得到了ACC(亚洲文化艺术基金)的奖学金,就去了纽约,前面两个多月在交流,剩下四个多月因为疫情,基本上都在隔离。当时我们定的《迁徙》的演出是在2020年10月,可是年初的时候我的两位舞者就告诉我,他们不能继续留在这个项目了,当时对我也是一个重大的打击。4月的时候,我就开始计划招募舞者了,但只能线上面试,很有趣。线上很多东西是不准确的,当我七八月回国到排练厅的时候,感觉舞者不是我想象的样子。后来又再继续招募适合的舞者。

 

陈然:前后一共有多少位舞者参与过这个项目?

 

古佳妮:最开始来的两位走了,中途还有两位来试过,也走了,后来我又招了两位,这两位也走了。中间还有一位是来了线上面试的,我后来发现好像不太合适。后来他还推荐了一位舞者(赵凯),后来他就留下来。最后一位舞者就一直没找到。今年初我接了一个国际知名奢侈品牌的商业项目,遇到了明达,那时候我就给她看了视频,问她感不感兴趣。后来三月中,她进入了这个作品,五月底就演出了。

 

陈然:说到这个,关于独立创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以外,通常也要去做一些其他项目来维持生活,国际知名奢侈品牌这个项目也是你今年比较重要的商业项目吧?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古佳妮:他们找到我是蛮离奇的。国际知名奢侈品牌法国那边在寻找中国编导的时候已经做过了研究,他们在网上看到我的演出视频,可能觉得和他们尊重经典,又有创新的品牌理念,还有这一年设计师的设计理念比较契合,就决定要跟我合作了。在此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儿。他们打听了一大圈,找到了我。然后我知道他们要做一个三地联合的发布会,也是第一次要全球直播。聊得也非常爽快,他们直接就问我,这个时间段有没有空?然后就让我和设计师碰了一下,互相听一下想法,就确定了。他们给的条件也比较合理,也非常尊重你,包括要用什么样的舞台、灯光、人员。

 

陈然:国际知名奢侈品牌这个项目正好出现在《迁徙》最后一阶段排练开始之前,这个项目是不是相当于也在关键节点上支持了你后面的《迁徙》这个项目,在资金上?

 

古佳妮:是的,因为《迁徙》的制作费是三年前做的,中间人员流动很大,我们实际的花销已经超过了预算蛮多的,所以当时国际知名奢侈品牌项目确实是补贴了一些《迁徙》超支的部分。在创作上相当于也是拿我的作品去做了延伸的创作。


水泥地排练

摄影:李小草

陈然:总体来说,你是怎样去进行你这种很不同寻常的创作方式,既保持在独立制作的范畴内,又因为超长的时间,各方面巨大的投入,这显然又是相当奢侈的一种方式?

 

古佳妮:相当奢侈的一种创作方式,是我多年来坚持下来的。一开始制作经费没有那么大的时候,我还是用了这样的方式,因为觉得这样你才会相对专注地去创作一个作品。《右一左一》和《插销》,都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集中创作,但它们的制作经费都没有到《迁徙》这么高。在我还没有开始创作作品的时候,(作为舞者)接的项目还是比较多的,所以一开始我还是有一点积蓄。但越到后面,我发现我商业演出的机会越来越少。有很多原因,有的是我之前拒绝过,就不找我了;有的是看到我自己在创作,也不找我了;还有的人是觉得,我们可能会很贵。到后来商业项目越来越少,可是质量也会相对高。你的项目慢慢推起来的时候,无形中,也从个人,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团队。只要和你相关的演出,这些人员都要再聚集起来。所以我的团队是从作品出发,慢慢形成了一个以项目制为单位去运营的方式。我不是一开始要做一个多大的团,以团为基础去创作作品。我们是先有了一个个作品,然后从这些作品慢慢建立起来的。

 

陈然:所以你的“十口无团”是一个项目制的舞团?这在国内还是比较少见的。像在欧洲,优秀的自由舞者就更多,公开招募就能来很多人。

 

古佳妮:对,因为大多数舞团有自己的风格,需要有自己的舞者,排不同的作品。舞团需要运营,还有日常训练,保证舞者质量。所以很难是以项目制的形式运营。在我们这边,选一个舞者,他也许就不是很成熟,但是可能在中国的土壤,你需要给更多的引导。如果舞者能慢慢成熟起来,我们也可以多次合作。我觉得这样其实是在建立一片土壤的感觉。


本文发表于《广东艺术》杂志2021年第4期

文/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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