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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烨:这一朵经风历雨的云 | 人物

杨一欣 影视前哨 2022-03-18

导读

还挺期待《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至少是像期待娄烨那样。 


文  |  杨一欣

 

前几日,定档4月4日上映的娄烨新作《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被传因“不可抗因素”撤档,片方回应“尽全力”争取。舆论风波不断,4月4号的日期仿佛要变成了一个无法访问的“404”。


就在众说纷纭之时,3月29日晚,《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官方微博发布海报称:“感谢大家,如期上映”,确认这部“记录我们和我们的时代”的影片将在4月4日如期上映。



好像说起娄烨这个人物,就自然而然会跟“审查漩涡”产生关联。相比其他第六代电影人,娄烨在“地下”与“地上”之间的来回游走更具复杂性。否定标准化的传统经验,坚持每个创作者自我的审美视角,这是第六代讲求作者电影的艺术态度,却也让他们同传统、同大众,多了一层跳跃的隔阂。数十年来,娄烨以他湿漉的镜头游离在都市的每一寸肌肤,纪实了一层又一层或真或假的欲望,但殊不知,他自己其实也同他的电影一样,一直陷于一种紧张的粘稠中。


独立的龙标


从北电毕业后,娄烨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独立作品《危情少女》。但从这部作品之后的《周末情人》,以及广受好评的《苏州河》,都没有得到在内地上映的龙标。实际上,这几部作品加起来得奖无数:曼海姆-海德堡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巴黎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鹿特丹国际电影节金虎奖……甚至《危情少女》还获得了官方认可的金鸡奖的两项提名。


娄烨第一部在中国获准上映的电影是《紫蝴蝶》。但在从“地下”走入“地上”背后,也藏有更多不为人语的妥协。最终《紫蝴蝶》并没有给娄烨正大光明地闯入主流院线起个好头。这部汇集了章子怡、刘烨等一众出色演员的作品,在上映初只获得301万元的票房。不仅投资方施加压力,观众与影评人也没有给出意料中的好评。娄烨曾愤慨地表示“如果观众不喜欢我的影片,完全可以离场走人。”



对待自己的作品,娄烨始终有固执的态度。其实从第一部作品《危情少女》开始,娄烨便开始了自己的“独立”之旅——独立导演,独立制片,独立筹划。从筹集资金,到组织演员,娄烨的独立使他对自己的片子可以起到百分之百的负责。在这种方式下,娄烨能表达出更多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而在《紫蝴蝶》之后的《颐和园》,并没通过审查。由于娄烨并没有按照既定的规则送审,使他受到了“五年禁令”的惩罚。


直到2012年,娄烨的新作《浮城谜事》才重新获得上映龙标。而两年之后的《推拿》,也再次迈进了主流院线。这部新作改编自毕飞宇的同名小说,依旧秉承了娄烨的真实风格和影像美学。最终《推拿》不但获得了金马奖的最佳影片,还拿到了第64届柏林电影节的银熊奖;与此同时,《推拿》上映后共计收获了1351万的票房,这是娄烨所有作品的最高成绩。



而此次突如其来的风波过后,《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片方宣布将会如期上映。这是娄烨第四部取得龙标的作品,但它就像片名一样风雨多变,不断地在地上与地下之间的路口来回蹀躞。半月前《风雨云》曾在香港国际电影节提前展映,但开幕当天主办方便宣布:因“片方要求”将取消放映。娄烨曾说,这部片子经历了他从影以来最难的一次过审。《风雨云》历经重重诡谲的波折,最终终于要为大众所见——它可能是娄烨电影生命中一次新的突破,或者,也可能只是娄烨的来回曲折中一次短暂的休停。


湿漉漉的自由


娄烨小时候学画画,父母都是话剧演员。考大学时,娄烨的志向是中央美院,于是他来到北京,趁着便利,顺带考了考北电。后来和他同一个班的王小帅当时与娄烨在同一考场。据他回忆——只看到角落里蹲着一个磨磨唧唧的人,但考试时一放莫扎特,他啥都知道。


从美术跳到电影,娄烨一直有一套自己的美学。在某种程度上来,娄烨喜欢透视整座城市的表象,去描绘其中最真实的色彩。他喜欢表达迷惘的“都市人”,并毫不在意其粗糙直白,甚至有点脏兮兮的一面。“都市人”单薄、丑陋,甚至毫无意义,但这便是娄烨渴望捕捉的精神真实。



情欲是娄烨难以割舍的戏剧母题。无论是《浮城谜事》中难分难舍的婚外偷情,还是《花》中穿越异国的千里寻爱,亦或是《春风沉醉的夜晚》中三人关系的欲望角力,情欲滋养了娄烨作品中的每一个个体,诉说着各自的焦虑与压抑。每段镜头中流淌的欲望,其实都在涌动着新“都市人”微妙的生命力。


从《颐和园》的重庆,《浮城谜事》的武汉,到《推拿》的南京,“都市人”的存在自然离不开都市本身。娄烨对于城市的选择是暧昧的——一方面他想要表达每一座城市的独特;但在另一方面,几乎每一座城市都被他无情地塑造起迷离斑驳的氛围。城市的发达被落后滞黏,都市的虚浮又被乡镇的离奇消解,就像《推拿》中那一段手持晃动虚焦得不像话的长镜头,几乎没有一个导演会以这样的方式,不做修饰地去表达一座城池中的迷惘。而他纷纷的情欲,正以地缘性的表达,像一艘驶进静水深流的独木舟,随波拍打,却涌向更深更暗的地方去。



《风雨云》栖息在广州冼村。一如娄烨之前的作品,在水汽氤氲之中,背叛、谎言、仇恨,永远那么虚焦和湿漉漉。或许在娄烨看来,生存的意义永远模糊,这也是第六代导演共同的精神寓言——在生活的河流上航行的并非是破浪乘风,矢志不移的巨舰航船。相反,湍急的水面荡着无数易覆的小舟。在娄烨的表达中,无论是《苏州河》中的城市青年,还是《浮城谜事》的中产阶级,亦或是《推拿》中的盲人群体,他们所有人的矛盾欲求,永远伴随生存本身而显得潮湿与粘稠。但这层“纪实”的边缘个体,并非诉说了什么生活的真相。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盲人、学生、中产者似乎就是属于城市的真实个体,他们的深刻意义便在于他们存在本身。



《风雨云》讲述了一个悬疑追凶,剥茧抽丝的故事,这是娄烨最喜欢的叙事风格。《风雨云》的现实背景来自于广东冼村征地事件,这让娄烨虚晃的影像有了几分现实的成色。但事实上,娄烨对真实从来不曾抗拒。他是一个极其“写实”的导演,只不过他对现实有自己的交合与疏离。


“边缘”的第六代


实际上,用“边缘”这个词并不确切。被统称为“第六代”的一帮青年导演,大部分都来自于北京电影学院,包括作为领军人物的张元、贾樟柯、王小帅,以及娄烨。但一同毕业于科班的第六代,在一开始的创作中却似乎一直在偏离这种正统:相较于上一代渴望探讨民族历史和民族心理的创作风格不同,新一代的创作者偏向于将目光投向社会的边缘层面——小偷、罪犯、妓女、无业青年。继承对大历史的表达观并不是他们所渴求的,相反,他们一直在企图消解所有的预设,而努力透过每个独特的个体去反映那些“不可言说”甚至“语焉不详”的社会现实。


与第五代普遍接受过“文革”压抑的情况不同,第六代生长在一个更微妙的多元时期:一方面百废待兴,经济复苏,大量的电影作品、电影理论不再触不可及;一方面社会转型,旧体崩溃,不断的浪涌潮起又再潮落。这一代人注定在面对社会这个大命题时,永远倾向于采取怀疑与审视的目光。娄烨处于第六代的美学漩涡之中,不但保持了和同代一致的创作倾向,并且不管是《苏州河》,还是《颐和园》,他对于大环境下的独特个体,永远有自我的一套表达方式。但在部分影评人看来,这是“自我满足”与“自我封闭”。



但就像娄烨在面对采访时所说的那样,狭窄的视野已经无法佐证生活的复杂性,“我根本不相信单一视角叙述。无论是对于这个故事(《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还是对故事所呈现的社会背景,单一视角叙述没有可信度,也不具有合法性。”


在某种程度上,这番话也可以理解为娄烨对自己一直以来不断抗争的自解。


就像作品中那些无定的人群,娄烨自己的创作始终是漂泊的。这也是艺术创作的反观。第六代的新生创作者不可能继承上一代宏大的历史观与叙事观,甚至他们在写实之中,具有反经验的倾向。


在针对新作《风雨云》时,娄烨曾说:“从影片一开始看到广州天河区洗村的环境你就会明白,现在已经不可能找到什么现成的‘类型’去表现了,因为整个社会这几十年是‘反类型’的,所以对它的呈现也不可能是‘类型’的。”



或许“反类型”便是整个当代文艺作品创作最重要的“类型”。当娄烨触及审查逆鳞,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标准与创作中进行调和时,他便能发现,反类型的修正要比类型的塑造要更为困难。涉影二十余年,娄烨一直在试图规避“单一视角”的贫瘠感,而在某种程度上,他的一众拥趸对“娄烨”二字的精神私化,也是对这种视角所进行的奋力抗争——无论是娄烨作品,还是其他电影。


娄烨就像他作品中的所有角色:拥有自我的生存状态,也拥有一种可伸缩的弹性自由,但事实上,这层自由之外,覆盖着一张让人困惑无绪的时代大网。这也是第六代和所有新电影人普遍面临的迷惑:如何在这层网中,去拉抻那尽可能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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