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抓住了张曼玉的编剧，和她聊了聊与张曼玉相处的72小时
导读
银幕里的女神，聚光灯外的“师父”，当《少年可期》把拜师课堂搬进张曼玉的日常生活中，为什么我们看到了一个熟悉也陌生的“张曼玉”？而她与七个少年的“碰撞”，又有了怎样的火花？与张曼玉共同相处了72小时的《少年可期》主编剧周婷，跟影视前哨（ID：yingshiqianshao）聊了聊。
文 | 霓星
这一期《少年可期》，有些与众不同。无论是对节目里的少年，还是对节目外的观众，谁也没想到——张曼玉来了，带着一个大家熟悉却又陌生的她。
“师父很可爱，还和我们一起打打闹闹。”
“我在师父身上学到最多的，是对生活的态度。”
“保持一颗年轻的心，遇到任何挑战都迎面而上。”
听过张曼玉的人生故事，少年们给三十年后的自己写下祝福和期许。一天的相处结束后，这是他们的心声，也是每一个重新认识张曼玉后的人的心声。
这一期，节目里的少年们来到香港向张曼玉拜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跟七位少年起初的想法一样，观众印象中的张曼玉是《滚滚红尘》中自立自强的月凤，是《新龙门客栈》中泼辣却不失妩媚的金镶玉，是可望不可及的银幕女神，留下无数经典光影记忆。谁能想到，这位走下“神坛”、走进日常生活的名人，会一边在菜市场挑选着食材，一边逐字逐句地教范丞丞说粤语，被人问道为什么戴着口罩时还调皮地摘下。
她并非无所不能，会困惑、会迷茫、会在经历挫折之后重新上路；她也并非不闻烟火事，会暗自努力、学习，会呵护和关切每一个走在她曾走过之路的新人。我们了解又不了解的张曼玉，在《少年可期》里有了一次全新呈现。当她变成“师父”，又如何向七位少年讲述岁月涤荡之后的感悟与思考？《少年可期》主编剧周婷跟张曼玉相处72小时后，有感慨、有意外，也有对这一趟录制的珍视。
她说：“讲好‘人’的故事，关键是真实。”那么，“真实”的张曼玉究竟什么样？
熟悉的，陌生的
总之《少年可期》里的张曼玉不一样
2014年，年过五十的张曼玉登上草莓音乐节北京站的舞台，面对上万名等候她的粉丝，她说：“在上海的演出，很多人说我跑调了，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怎么能不在今天的演出上走音，我去互联网搜索，但查不到。今天的我可能还是走音的，但是没关系，演电影演到20次还是被叫‘花瓶’，唱歌也请大家给我20次机会”。
最近几年里，人们对张曼玉的关注大多与“她去唱歌了”有关，这也让周婷构思这期节目的人物故事时最先琢磨起这一段最真实的叙事。唱歌跑调，给演艺事业里几乎“无所不能”的张曼玉带来了巨大的打击，甚至成为她心中的阴霾。在节目中，张曼玉首次回应了音乐节走音这段往事，她坦言此后的一年时间里几乎以泪洗面，也不敢出门见人。尽管如此，她依然没有放弃心中的热爱，“为什么别人的几句话，我就不做了？”她向自己发问，“我不后悔”四个字久久回荡在耳边，年逾五十的张曼玉仍能突破自我，这是周婷眼中大家不了解的张曼玉身上最让人钦佩的地方。
于是，这档此前拜访了不少音乐名师的节目，选择了一位特别的“音乐师父”张曼玉。在周婷看来，这个行业里值得学习的“师父”不只包括了那些高光时刻，还有更多值得去学习的其他方面，“不沉湎于昔日的成绩、能够有勇气选择行业的跨越，这已经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成功了”。
《少年可期》中的张曼玉，不仅更勇敢，还多了一份随性与直率。
因为想着可能会拍些素材用来剪辑，就把电脑搬到了宿舍；清早起床先看看天气，再决定穿什么衣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喜欢关上灯，喝着红酒，欣赏自己剪辑好的影片，再不断修改完善……“想到什么就去做”的她，连节目中要求的日程表设置都是空白。
但对于周婷来说，这一点都不意外。在她眼中，张曼玉的“讲感觉”更近似于一种“艺术家的感受力”，这让在影坛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她仍有着一如当初的少女感。55岁的张曼玉，身着黑白格子衬衫和运动裤，头上戴着淡蓝色的发带，歪头杀、捂脸笑，节目中尽是可爱的流露。周婷说，“怎么会想到，张曼玉穿衣服都不会提前一天决定，就是当天根据天气看适合什么就穿什么，她其实就是一个特别真实、随性的人”。
在这一期节目里，人们显然看到了和以往银幕形象迥异的张曼玉，她就在日常生活里，有自己的确幸与喜忧；也更开朗，更活泼，更有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和包容，这也是为什么周婷会充满信念感地对记者说，“特别希望让大家看到这么棒的人”。周婷表示，张曼玉身上的更多可能性，都在节目中被呈现出来，我们能看到她的独立、勇敢，以及她“游戏解锁家”般的投入和专注。
对了，一个有意思的小细节是，节目里的所有游戏其实都是张曼玉自己想出来的。爱音乐的她，甚至为节目专门写了一首歌。
周婷很欣喜于节目的最终呈现，给了张曼玉足够的自由和发挥。她既是霸气的，席地而坐，和少年们玩水漫谈不用矫饰；也是可爱的，无时无刻不显露着少女感的气质和性格。当然，节目的篇幅终究有限，周婷也坦言还有遗憾，没能展现出张曼玉做任何事都亲力亲为这一点。“并没有众多团队人员跟随的她，平时都是自己为自己做妆发，也是自己开车，亲自联系朋友们”，她补充道。
一件小事让周婷印象很深刻，张曼玉从不自拍，她的前置摄像头用圆形贴纸贴住，这么做的原因是张曼玉觉得自拍很浪费时间，而她“想花时间在更‘好玩’的事情上”。
那么多面未曾显露过的“张曼玉”，对于节目和周婷来说，都是千头万绪的功课。真人秀要真实，真人秀的人物要真实，就需要让人物在真实的空间里自然发散情感。
周婷也分享了节目在讲述张曼玉的故事时所探索的方法论：一方面，大量的背景调查让预判更充分、有针对性，她直言，“完全不担心节目会看点不足”；另一方面，怀抱真诚的态度和与嘉宾建立足够的信任也必不可少。在周婷看来，“好的导演在心底对自己想要的节目轮廓有清晰的勾勒，但真人秀是不一样的品类，要把“导演们”对于节目的那份强烈的设计意图暂放，而是用更真诚的态度和平常心与嘉宾交流，这样才会收获水到渠成的效果”；具体到操作层面，在设定节目大框架和规则的基础上，“适时的消失”和“敏锐的发现”是周婷总结出的“独门秘籍”，既保证嘉宾真实、自然的反应，又能捕捉到情绪的细微变动。
此外，给予嘉宾充分的尊重和发挥空间也很重要。于是，就有了《少年可期》里那个不一样的“师父”张曼玉。
让人们意外，她竟然是这样一位“师父”
作为一档主要向音乐领域拜师破题的节目，《少年可期》没有选择展现一部音乐作品的诞生，或是习得某种技能的过程，而是将目光投向一位位“师父”的生活，用镜头发现并记录下他们的个性。《光明日报》对《少年可期》有这样的评价：成长奋斗的故事更动人。
也因为这样的逻辑，讲好“音乐人”的故事至关重要。周婷认为，“音乐不是单一的，音乐的背后即是人”。实际上，不同的音乐作品是音乐人的成长背景、生活轨迹等多方面要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腾格尔在石林中安静弹奏起《天堂》，正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广袤天地生成悠扬的旋律；历经挫折但仍然坚韧的郑秀文，歌曲中有着那一代港星的熠熠发光；在文艺大院长大的蔡国庆，受到浓厚艺术氛围的熏陶和感染，音符中充满幸福感；萧敬腾对世界充满好奇，并由此生发胜负欲，满腔热血最终幻化在他的音乐当中。
张曼玉，比起前几位师父，显然特别了很多。她不是专业的音乐人，甚至因为转型几度被带上话题的风口浪尖；她也没有最完整的音乐心路，大部分是前辈艺人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和体悟。
但看完节目，我们依然能从中对作为音乐“师父”的张曼玉，有足够的审视。
节目里，她与少年们共同吃着外卖、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和菜贩讨价还价、在海边烧烤、晚餐后做游戏……在这样的叙事空间中，渗透着张曼玉真实的人生态度和音乐态度。周婷说，这些看起来跟音乐无关的细节都是一种“真实的、自我的体验感”，这也是这一期节目想传递给观众的主题，“她（张曼玉）很好地诠释了出来”。
而张曼玉带给徒弟们和观众的，当然并不止于对音乐的感悟，更是极具正向力量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在刚入行时，她也曾被骂“stupid”，甚至一度被骂哭。但张曼玉却将其转化为在演艺事业上不断进步的推力，也透过屏幕呼吁行业给予新生力量多一些包容。
周婷说，好的人物故事都是自然地向外发散，以点带面，最终形成一种集中的情感力量。在张曼玉的身上，这种“发散式”的感受是一以贯之的，而所谓言传身教，也正是落实在点滴之间。
节目里，几位少年帮张曼玉洗车，洗着洗着便玩起水来。“混战”正酣时，他们转头看到张曼玉正举着手机记录着他们，她被无意溅到水后，还加入了这一场看起来很幼稚的玩水游戏。这一片段的出现，周婷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此前了解到张曼玉对剪辑的喜爱，有预想到她会在这三天时间里举起手机拍摄、记录些什么。
事实上，张曼玉在早年的采访中就曾说了自己梦想的三个职业，分别是演员、歌手和剪辑师，如今看来，她正在一一实现。尤其是更“幕后”的剪辑工作，竟然占到了张曼玉生活里的很大篇幅，她觉得剪辑就是自己生活里的一部分，最喜欢的事是晚上喝杯红酒，关上灯静静看自己剪辑的电影，然后琢磨怎么完善调整。
而人们想象中明星艺人的奢侈生活，也与张曼玉相去甚远。因为对剪辑的喜爱，她甚至不舍得把钱花在买包、买衣服上，而是去升级剪辑设备、剪辑软件。在她的观念中，“把钱花在喜欢的事业上才是值得的”。在年轻人立flag成风、做事三分钟热度的当下，张曼玉的热爱与耐心，无疑为年轻一代上了宝贵的一课。她鼓励年轻人要勇敢地跳出舒适圈，去挑战原本并不擅长的事情。
周婷说：“我们的编剧团队有一个信念，就是要把师父的好告诉大家，哪怕这些‘好’是各种各样层面的。”很多箴言听起来云淡风轻，但却都是掷地有声。于是，我们才看到了张曼玉在节目里对少年们说，一定对喜欢自己的人多些回应和理解，因为轻轻挥手般简单的举动都可能会让别人感到幸福和快乐。无论是张曼玉的金钱观，还是对身边的人事感同身受的品质，都值得被年轻一代身体力行。
当被问到参加这档节目的初衷时，张曼玉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个题材是过瘾的”。在节目中，她也回应了这一说法：因为在自己年轻时并没有这样的机会与前辈们接触，而《少年可期》的意义便在于能够让年轻艺人们收获几十年岁月中洗涤出的宝贵人生经验。周婷也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们邀请了张曼玉这样的‘师父’给年轻艺人星星之火，能否燎原还要看个人的自主能动性”。
节目或许没有办法改变太多东西，但它总在提示一些东西。对于张曼玉，也许我们才接触到她的多面人生中有限的一部分，但想象从来不能完全定义一个真实的人。对于少年们，没有什么比“过来人”的分享更能共情，即便是这样一位“非典型音乐人”，收获也可能更多。
跟张曼玉共处了72个小时，周婷的思考，无论是对创作还是对人本身的，还在继续。
BEASTP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