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为救自杀女孩牺牲的陈建军，被芝加哥混混枪杀的郑少雄，他们是鲜活的人，不是冰冷的数字
郑少雄，陈建军，你听过这两个男孩的名字吗？
他们本来毫无关联，但他们的生命都停在了24岁，定格在2021年11月。当我在新闻上读到他们名字的时候，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两个年轻的生命，两张帅气的面庞，一时间，让人心痛、惋惜、愤怒，尤其一想到他们的父母，此后的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更让人难过。
我很想知道这两个男孩更多的信息，就在网上搜索。慢慢地，他们的形象越来越清晰，心痛的感觉也如阴云，一层层堆积。多希望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幸运的话，他们将继续普通下去，一个是青年才俊，生活在芝加哥，工作、恋爱、孝敬父母，过普通的日子。一个是有志青年，工作、结婚，孝敬父母，过普通的日子。“普通”这个词，在此时，忽然如此令人安心，如此宝贵。
先来说说陈建军。
新闻报道：陈建军，安徽淮南人，1997年7月出生，2014年9月参加工作，预备党员，生前为亳州市蒙城县消防救援大队齐山路消防救援站战斗员，三级消防士消防救援衔。曾荣获先进个人称号1次、优秀士兵称号2次，获嘉奖2次，先后参加各类灭火救援战斗1300余次，疏散营救被困人员近百名。2021年11月12日，在安徽蒙城商贸城，为救一名跳楼自杀的女子，他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这种报道很客观，但没有温度，还是让我们跟着《红星新闻》深入了解一下：陈建军出身农村，父母常年在外打工，靠卖麻花、炸油条挣钱养家，老家有80岁的奶奶和一个10岁的小妹妹，大妹妹3岁左右就因车祸去世。三个月以后他即将退伍，回家结婚。他家非常贫困，他是全家人的希望和力量源泉，如今这个苦难的家庭要如何支撑下去，真是不敢想象。
那天，他紧紧抓着自杀女子的手，一直到坠地都没有松开，他用尽所有的力量想要去挽救她的生命，但没有成功。我没有找到自杀女子的相关报道，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决绝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我很想知道在坠亡前的那一瞬间，当她的手被人紧紧抓住，她有没有一丝后悔，自己如此厌弃的生命，却有人为她以死相博？
根据现场视频，陈建军当时救人时，他身上是绑着安全带的，可是直到两个人坠地，安全带连接的安全绳都松松垮垮地在他们头顶晃荡，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按说，消防安全是每个消防员在执行任务时首先要考虑的因素，只有自救有保证，才能去救人。当时，他的安全绳为什么没有起到防护作用？这些问题，我找不到答案。
11月13日，团安徽省委、安徽省青联决定追授陈建军“安徽青年五四奖章”。当地老百姓用各种方式悼念英雄，我们对他充满感佩和痛惜。不敢想象陈建军的家人以后的生活，也不敢去想象那个自杀女子家人以后的生活。不希望大家去苛责那个自杀女子，我们都不知道她生前经历过什么样的绝望，也就没有任何权利去谴责她。两条生命，一样宝贵，就这样终结，多可惜！
这件事，我觉得最该呼吁的是对消防员生命安全的保障。根据数据，1949年至2020年4月，我国已有636名消防员牺牲。2015年8月12日，天津爆炸，165名遇难者中，就有99人是消防员。这不是冷冰冰的数字，是一条条年轻的生命，是一个个从此破碎的家庭。
这六百多条生命，都只是普通人，是父亲，是丈夫，是儿子，也是哥哥或弟弟。他们如你我一样，也希望陪在家人身边，享受岁月静好，不只是负重前行。一年365天，他们随时待命，出入火灾现场、洪水现场、地震现场......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请善待他们，珍惜他们，将牺牲降低到最低限度，最大可能保障他们的安全。毕竟，我们最需要的是一个活着归来的消防员，而不是一个死去的英雄。
再来说说郑少雄。
郑少雄，多么阳光帅气的男孩，可惜！图源网络
新闻报道：郑少雄，四川乐山人，1997年出生。曾就读成都七中，以总分651分的成绩被香港大学录取。2019年6月到9月间，担任过港大研究助理。之后到芝加哥大学攻读统计学硕士，今年7月底才完成研究所答辩并取得芝大统计硕士学位。美国时间2021年11月9日，在芝加哥大学校外人行道上，他被一个抢劫的黑人歹徒开枪击倒，被路人抢救16分钟后死亡。据报道，枪杀嫌犯已经被逮捕，检方以一级谋杀罪起诉，拒绝保释。郑少雄的妈妈和亲人将在17日赴美，进行善后事宜。
看完新闻报道，就如同美国其它的枪击案一样，大家不会有特别深刻的感触，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在人间》的深度报道：这篇文章叫《芝加哥枪声之后，妈妈决定冒着疫情风险去美国接他回家》，由郑少雄的“好兄弟”金谷讲述。因为他们的妈妈是闺蜜，金谷哥俩和郑少雄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金谷说，郑少雄小名叫三同，他阳光帅气，从小就品学兼优，多才多艺。他的父母从小离异，妈妈独自抚养他长大，为了让他出国求学，卖房借债，含辛茹苦。郑少雄非常孝顺，在获得奖学金的同时，他勤工俭学，打几份工。他放弃读博，打算先在芝加哥工作，积累经验，然后回国发展，还清债务，孝敬妈妈。
因为疫情，他已经两年多没有见到妈妈了。几天前，他的妈妈57岁生日，他给妈妈寄来香水作为生日礼物。他也刚向喜欢的女孩表白，甜蜜的新生活即将开始，一切都似乎朝着明亮的方向去。
但在那个劫匪的眼里，他只是个可以抢劫的目标，他毫不犹豫地对他开枪，拿走他的电子产品，去换取不足100美元。100美元，刺激得人心里发颤。这样优秀的青年，港大和芝大毕业，天之骄子，他的妈妈含辛茹苦培养几十年的孩子，只值100美元？！这个数字的廉价，这条生命的宝贵，如此冷酷地结合在一起，让人心如刀绞。
嫌疑人斯潘 图源网络
我也去找了那个嫌疑人的新闻，根据the Sun-Times报道，他叫奥尔顿.斯潘，只有18岁。从这张图片上，你能相信这个眼神迷茫的男孩，像拿着两把枪杀人不眨眼的劫匪吗？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凶残，如果走在大街上，你不会对他有任何提防。但他是个惯犯，车是偷来的，两把枪都是非法持有。他手中有枪，眼里只有钱，和可以换钱的东西，别人的命根本一钱不值，为了100美元，他就可以杀人。
我不知道他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长大，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他有没有兄弟姐妹，有没有普通人的情感。如果他看过郑少雄的报道，见到郑少雄的母亲，那个悲痛欲绝的母亲，他会不会想到自己的母亲，会不会有一丝忏悔？当然，他的忏悔与否对很多人并不重要，这件事的热点很快就会被新的热点覆盖，芝加哥每天都有枪杀案，就在11月9日当天，芝加哥就被枪杀了3个人。根据芝加哥警察局统计，今年芝加哥发生了735起凶杀案，在庞大的枪杀案数据中，这只是一个很小的个位数，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郑少雄不反抗，不妄图抢回电脑，他是不是可以免于一死？这个问题，让人更难过。对节衣缩食长大的郑少雄，这台电脑很值钱，里面有他珍贵的学习资料，他不能轻易失去。就算他不反抗，也不一定能逃过一命。这个州没有死刑，嫌犯最高只会判终身监禁，在这些罪犯眼里，监狱就是个免费吃住的地方。芝加哥是美国的“犯罪之城”，这里有瞩目的芝加哥大学，也有黑帮、毒品、枪杀。
为什么美国的枪杀案始终没法解决，反而越来越严重？背后的原因太多了：持枪传统问题、种族问题、疫情原因、失业率、贫困问题、青少年教育问题......一个在美国的朋友说：美国有光鲜的一面，更有阴暗的一面。郑少雄的悲剧，在美国社会司空见惯。居住在富有的白人区还相对安全，但在黑人区或少数族裔居住的地方，生命安全真的会有危险。
以前看《街头日记》，一部根据美国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曾经对街头枪战的场面很惊讶，想不到几十年以后，这种场面在美国依然每天上演，这些在仇恨中长大的年轻人，自己深陷泥潭，也不让别人仰望星光，可悲又可恨。
一位妈妈永远失去了孩子，而优秀的孩子，竟然死于一个混混之手。这巨大的落差，让人难以释怀。斯人已逝，生者何安？惟愿天堂没有枪声，郑少雄的妈妈，在梦中见到自己的孩子，依然眉目清朗，翩翩少年。
两位男孩的不幸让人悲伤，但导致不幸发生的人为因素，能改善和杜绝吗？他们的死亡，如果可以让这个进程推进一点，对家人是种慰藉，对社会更是种贡献。所以，我写下这篇文章，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记住他们的名字，为他们呼吁，希望能引起大家的反思，促进这个进程的推进。
想起顾城的《灰鹊》，写的是一个年轻人为救另一个人被车轮碾压而死。开头的三句写得特别好，“你的名字/像一只被森林遗忘的鸟/始终在这片屋顶上飞翔”。
最后，想说一句：陈建军，英雄安息。郑少雄，一路走好。
刺猬：自带软猬甲，不再羡黄蓉。在公众号“思想的鸟巢”，乐得浮生半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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