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石：加州大学停止使用SAT做入学参考，是逆向种族歧视，还是政治正确？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图源网络
最新消息，加州大学系统正式决定，入学申请不再考虑标准化考试（SAT）成绩。
本来，去年疫情期间，许多大学暂停参考SAT、ACT成绩，但家长都认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旦学校恢复正常教学，大学入学，应该仍会恢复SAT，毕竟，考试面前，人人平等公平竞争。可是，如今加州大学出来这个消息，很多孩子的名校之路平添坎坷，而且，由于加州大学系统的体量与排名，他们的这个决定，很可能会影响其它学校，不久的将来，估计会有更多学校加入这个取消SAT的阵营。而在这之前，SAT Subject已经被取消，甚至AP考试也被诟病。
作为一个十一年级学生的家长，我不理解的是，不再以标准化考试成绩来衡量学业，学校将如何保证学生达到了大学所要求的水平呢？
事实上，加州大学的教授们，早有此担忧。2018年，时任加州大学校长珍妮特·拿破里塔诺要求学术委员会评估参考考试成绩的利弊，并提出改变的建议。
今年2月，委员会收集的教员意见仍然推荐以考试成绩为入学标准之一，但这个观点遇到了激烈的反对，甚至招来了诉讼，声称这是非法歧视少数民族和低收入家庭出身的学生。
OK，听上去很有爱是吧？那么，问题来了：华裔、亚裔，算不算少数民族？
我的理解，当然算。但是，根据朋友们的反馈，加州大学系统在招收华裔学生时，越来越严苛，即使SAT成绩斐然，其它素质也非常出众，你仍然极有可能遭遇Asian Fail，败给各方面均大大不如自己的其他少数族裔。
今年4月，加州大学现任校长迈克尔·德瑞克给学术委员会下达任务，调查全州通行的学生评估系统（Smarter Balanced）是否可以替代SAT、ACT。10月，委员会给出明确答复：不行。理由？仍然是基于族群、社会生态环境。他们认为，如果用加州统考成绩作为大学入学申请的参考标准，也许会帮助一些考试碰巧拿了高分而平时成绩较低的学生，但无疑会更多地倾向亚裔学生，而减少非裔、拉丁裔及低收入家庭出身孩子的入学机会。
看看，这更是大张旗鼓地将亚裔排除在少数族裔之外。
有人说学生的Academy能力可以用GPA来衡量，但我们都深知每个学区，甚至是同一个学区里不同学校GPA的含金量都完全不同，也不足以用来衡量一个学生的学习能力。尤其是现在GAP都普遍提高的情形下，用GAP以外的标准化考试成绩作为一个参考完全是合理而科学的。
孩子SAT成绩优秀，却仍然被大学拒收，如果碰上一根筋的家长，跟学校死磕，完全可以申诉，甚至起诉。那么，如今干脆取消SAT，家长即使一万个不忿，也欲告无由，只能吃哑巴亏。这种听上去无比伟光正实则方便十足的暗箱操作，或许是他们极力取消SAT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那么，停止用标准化成绩为申请大学入学的考量，以及其它各种以种族为入学录取考量的政策，最终受害的，会是谁？
首先当然是亚裔。加州大学系统，去年疫情期间暂停SAT，在学业成绩不再是一个重要参考指标的情况下，华裔孩子的录取率大大降低，转为录取比之前多得多的非裔、拉丁裔学生。这是2021年的部分加州大学秋季录取数据：其中伯克利分校亚裔下降0.8%。洛杉矶分校亚裔下降近16%，拉丁裔增幅2%，非裔增幅8%；圣地亚哥分校亚裔下降16%，拉丁裔增幅达到23%，非裔增幅超过13%；尔湾分校亚裔下降24%，拉丁裔增幅达到30%，非裔增幅超过61%。（数据来源:公号“圣地啊GO”)。
而这也和加州朋友的普遍反映相吻合。2021年亚裔在加州大学的录取可以说是非常惨淡。我朋友孩子所在的南加州一所非常好的公立高中，以往每年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录取的都有十几二十个华裔孩子，去年计算机专业录取的却只有一个女生，其他专业也是寥寥几个，UCLA, UCSD, UC Irvine无不如此；还有一个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华裔孩子，被加州大学系统内的所有学校拒绝，却被卡内基梅隆大学录取了。
其次受损害的正是那些被照顾进去的学生。在“分数不够加分凑”的情况下，一些因为种族加分被录取的学生，由于基础知识并不扎实，进入和他能力并不匹配的学校后，大学课程也就非常吃力，有不少不得不辍学。比如，我朋友孩子的一个同学，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计算机专业的的一个拉丁裔学生，完全跟不上学业，最后不得不转修心理学。如果他进入和他水平相当的Cal State，则完全有可能完成他喜欢的计算机专业。
这个例子，倒是和SAT数学成绩的数据吻合。据统计，满分800分的数学考试，达到750-800分的，60%为亚裔，33%白人，5%拉丁裔，2%非裔；而在300-350的分数段中，37%拉丁裔，35%非裔；21%白人，亚裔，只有6%。
然而，亚裔孩子，理科成绩好，似乎只会进一步印证人们的刻板印象，更讽刺的是，如果一个亚裔男孩大学申请时选择STEM领域，更有极大可能，被归入减分项。亚裔女孩暂时无此顾虑，但也只是因为其他族裔选择这些专业的女生较少，如果日后更多其他族裔女生往这方面发展，我敢说，亚裔女生的发展空间，也将被打压。
无独有偶，另一个住在东部的朋友的孩子，总分1600的SAT，考了1520，这个孩子的梦校是一间藤校。当我恭喜朋友时，她却无精打采地说，估计没戏，这个分数对于亚裔孩子来说，根本不值得高兴，因为，这几乎等于考砸了，也就是Asian Fail。
听到朋友这么说，我觉得简直难以置信，因为，在我看来，这个分数已经足够高了，但事实证明，朋友的隐忧不是空穴来风，不久之后，孩子果然被申请的学校拒了。
我深为这个孩子惋惜，也查找了一下相关资料。不得不说，即使亚裔孩子在历年的SAT考试中表现不俗，据此反映出的“大学预备程度”，与其他种族相比，也最高，但和大学录取率相比，并不成正比。以哈佛大学为例，多年来，录取的新生中，亚裔所占比例，一直维持在20%以下，直到前两年，才稍微增加了两个百分点。
我个人认为，针对少数族裔的照顾措施，比如之前的平权行动（Affirmative Action），或者如今的取消SAT，如果目的在于帮助提高某些族群、乃至整个社会的素质，无可厚非，但如果“厚此薄彼”，通过打压一方去增加另一方的机会，那么，对于被打压的一方，显然极不公平。
有的人会说，非裔、拉丁裔的生活环境、教育环境都很艰难，所以，照顾一下，不为过，但华裔（亚裔）也绝非特权阶级，大部分人，可能算得上中产，但也称不上富有，只不过华裔素来重视教育，也明白教育对于前途的重要。且不说早期的留学生们，在这里定居后，如何鸡娃，就是自身没读过多少书、开中餐馆谋生的老板们，我也知道，很多人都是拼尽全力，也要把孩子送进名校。
另一方面，如果遵照“平权行动”的宗旨，是为了让历史上遭受过歧视、迫害的族裔得到“补偿”，那么，华裔自然有充分的理由，享受“平权行动”带来的利益，因为，华裔，和非裔、拉丁裔一样，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也是饱受歧视、迫害、剥削的族裔。
在BLM运动如火如荼的今天，非裔在美国社会的地位，越来越高，至少，不会有人敢公开歧视他们。相比之下，华裔因为人口少，因为惯于“低调”，对政治的关注度、对公共事务的参与度，都不够高，而政客又专挑软柿子捏，所以，虽然美国社会的整体发展趋势，越来越讲究“政治正确”，但对于华裔来说，似乎并没有从中受益；虽然华裔绝大多数都是安安分分过日子，奉公守法，不惹是生非，甚至被冠上“模范少数民族”的称号，但别说因此得到特殊待遇，就连和其他一些特定的少数族裔一样的公平对待也无法享受。更离谱的是，许多人都仍然对华裔、亚裔有着明目张胆的歧视、欺压，比如最近刚发生的费城地铁暴力事件。事后，那个勇敢站出来说话的华裔女孩的妈妈说，女儿尊重非裔，支持BLM，但是亚裔的命也是命。
我并不反对平权行动（Affirmative Action）这样的政策，但我认为，前提应该是在保障部分少数族裔权益的同时，不损害其他族群的利益，因为，亚裔孩子的优秀，都是靠自身的拼搏，凭什么这样的努力，要被打折扣？如果，对A族群的“公平”，是建立在对B族群的“不公”之上，那么，如此“平权”，说白了，也只是流于形式的政治正确，或者说，变相的种族歧视。
我非常理解平权行动背后的考量，大学入学要照顾特殊群体也没有问题，但合理的做法是按收入来，而不是按人种来，亚裔也有贫穷线以下的，非裔也有很富足的。但是这样按人种划分明显就是政治家打种族牌，而背后的原因不过就是非裔和拉丁裔人口多，可以用种族牌来拉选票。政治家们真正在乎的并不是这些少数族裔的权益，而不过是他们手中的选票。
美国大学在筛选入学申请时，如果不是以“种族”来区分，而是更公平地考虑学业及综合素质，从长远看，是有益处的。一个国家若想保持科技领先，保持创新能力，是要凭实力说话的，而不是取决于肤色、种族这些因素，而大学教育，如果无法保障真正合格的人才输送，前景堪忧。
愚石，70后，客居异乡的农妇，兼职教师。
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
热文：李泽厚 陈冲 野夫 空中医生 刘擎 西南联大 田晓菲 俞敏洪 大家：黄永玉 巴金 王小波 齐邦媛 白先勇 钱锺书 史铁生 王安忆 余华天空之友：严锋 余耕 沉香 刺猬 张峥 大嫚 皮皮虾 原枫 青禾 菊子 二湘
投稿点击此链接，记得公号加星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