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状态」,在运动中通常被形容为一种良好的体验。平凡如跑步,只要度过了热身和难耐的适应期,随着身体慢慢启动,也可以迎来「可以一直跑下去」的畅爽状态。而如果你跑着跑着,感觉身边的事物甚至时间都不存在了,并且整个人感到轻盈、毫不费力,像进入了某种超然的境界,也不要惊奇。听起来像是「因为过分专注而忘掉了周围事物」的冥想,但事实上,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或者说冥想只能算是获得「心流」的方式之一,更多人在日常打球、跳操、攀岩,甚至刷短视频中也会体验到心流。一直以来,人们都很难捕捉这种体验,它总是来得很偶然,消失也很快。每个经历过的人都像着了魔,但没有体会过的人却一脸懵。如此让人不可捉摸的「心流」,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打开社交平台,每天都会刷到健身打卡的朋友,简单粗暴的po肌肉图或者路线图——说「瘦了」「壮了」目的性太强,「自律」「自由」又太装。但如果说自己「找到了心流」,恭喜你,找到了新的人设密码。这个高级感中透着点神秘主义的词汇,其实并不是个新概念。最早在跑圈里人们嘴里常说的Runners’High,形容的就是心流。根据跑者的经验之谈,当你处于中等强度、长距离的跑步运动,并尽量维持稳定的心率时,到3公里之后就有可能体验到疲惫感消退、自身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平静和松弛。“第一次我激动地和别人描述这种体验像‘动态冥想’,后来才知道它就是心流。”
这种体验当然并非跑步者独享,越来越多人开始在骑行、打球、八段锦,甚至看书之后分享曾出现过的心流体验。有人感觉时间变快了,有人感觉变慢了,细节各有不同,但整个过程最美妙的部分用四个字总结,那就是:有如神助。“感觉自己的意识如钢铁洪流,浩浩荡荡但是又井然有序,势不可挡但是又能随心所欲。”“你不需要特意去控制这个过程,但一切又在你的控制当中。”
对从未体验过心流的人来,以上这些听起来就是胡言乱语。事实上,「心流(Flow)」这个概念自1970年被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Mihaly Csikszentmihalyi)第一次提出至今,已经经过了无数人的反复试验证实其存在。
为了捕捉这种感觉,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的研究做了25年,回收的生活体验样本超过10万人,从学生,白领,自由职业,到职业运动员、攀岩者,音乐家,甚至牧羊人,行业跨度极大。
之后,来自世界各国的研究者先后使用了功能磁共振成像技术(fMRI)等技术,通过观察心流状态下大脑皮层区域的活动,发现了它与大脑中的奖赏系统具有强相关性。大脑释放更多的多巴胺等神经体质提供愉悦感;专门应对压力的内啡肽也有可能释放更多,提高专注度;穿过血脑屏障的内源性大麻素,减少焦虑感和疼痛的同时,让人充满动力地将体能推向极致……简言之,「心流」增强了大脑的奖赏系统,能让它更猛地发挥作用。这就是为什么,只要是进入过心流的人,从一开始就会对这种体验上瘾。因为当你越是感觉良好,就越想运动,这种正反馈循环,驱使着人更想要挑战。问题来了
怎么进入「心流」?
「人类一旦进入这种状态,会感受到涅磐般的快乐。」
从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把这句话写进著作《Flow: The psychology of happiness》的那一刻开始,「进入心流」就成了所有人,尤其是准备运动的人,内心最隐秘的诉求。
毕竟,只要走进健身房坚持运动,假以时日总能获得肌肉、提高力量,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地被「心流」光顾。
尽管「心流」已经逐渐在传言中演变为某种神启时刻,但让这个时刻降临,也并非只有等待。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在书里公布了「心流的黄金法则」,为渴望在运动中获得超然体验的人们提供了一条捷径。第一条就直戳核心关键点——确保你进行的这项运动与自己的能力相匹配。如果任务过于简单就会感到无聊,过于困难就会感到焦虑,心流出现的最佳状态是,所面临的挑战和自身技能“势均力敌”,才能够充满信心并有动力继续投入。有研究表明,以最大强度的70%到85%进行跑步运动,并最少持续半小时以上,有可能出现心流。而且在一项运动中往往越有经验,就越有可能感受到心流。
你跑步或锻炼的次数越多,你的大脑实际上就会学会如何更可靠地产生那种兴奋感。
有实验中提到马拉松运动员一般对短跑不太感兴趣,有可能就是大脑正在寻找那种它已经习惯了的Runners’High的感觉。
黄金法则的第二点,是必须保持高度注意力集中,并且手头的项目能够提供即时反馈。
你绝对想不到,这一点最初被外科手术医生发现。
由于手术环境纯粹、挑战性强且每一个步骤环环相扣,“做手术上瘾”一直是医生之间心照不宣的心流体验。
而在运动中,攀岩、冲浪这种每一步都充满挑战的项目里更容易产生心流。想象一下自己待在岩壁之上,你必须学会在舒适中找到不适,在不适中找到舒适。
这个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一步的行动, 所有的心理能量都在往同一个方向使劲,心流便自然更容易降临。
图源:Strongmindclimbing
此外,参与竞赛也是一种让自己被动提高专注力的“心流场域”。在对话节目《圆桌派》中,邓亚萍就描述了自己在1990年亚运会的决赛中体验到的心流:“整个球桌都被我巨大的能量场罩住,对方的任何一个球我都能挡回去。”
“感觉上帝在拿我的手打。”
也正是这一场比赛开始,邓亚萍这个名字开始被全世界记住了最后一条十分关键,运动时不要想太多,不对自我进行评价,让身心处于压力值很低的状态,而这也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一点——
因为你至少会边跑边想,“心流怎么还不来??”
运动有多容易产生心流,一项针对精英运动员的研究给出了一个乐观的数字:参与者中72%的精英运动员可以有控制地达到心流状态;而高达81%的人在心流中断后,甚至可以再回到那种状态。但不乐观的是,现实生活并没有为我们制造多少产生心流的条件。尤其是,当你手头正在做一份不喜欢的工作,加班之后强迫自己走进健身房,打开手机是铺天盖地的短视频的情况下。快节奏、压力大的生活肢解了我们的专注能力,找不到心流其实是常态。
更何况,就算真的体验过一次心流,也不代表每次都会体验到。如果每一次参与项目或者运动时,都执着于进入心流状态,渴望让身心灵与天地万物同频共振,“心流”反而会变成一种诅咒。所以,当你感到分心、拖延时,更应该考虑的应该是,眼前事情的难度是否超出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这项运动对你而言或许并没有吸引力,换一项运动尝试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值得一提的是,研究发现心流不仅在个体中存在,它还是一种集体现象(group flow)。在成员相互依赖的音乐合奏/合唱中、需要协作的足球、赛艇等运动中,成员之间的高度参与和沉浸感会互相传染,形成和谐一致的心流。这大概也是如今人们热衷于参加团课训练的原因之一:心流并不意味着孤
独,也有可能在人与人之间孕育强大的联结感。
心流的存在至少时刻提醒着我们,在这个碎片化的世界之外,有一种美妙的体验值得我们去挖掘。■ GYMSQUARE
[1]TED |Mihaly Csikszentmihalyi:Flow, the secret to happiness[2]JohannesFuss,Jörg Steinle, Laura Bindila, and Peter GassAuthors Info & Affiliations.A runner’s high depends on cannabinoid receptors in mice[J].NEUROSCIENCE,October 5
, 2015.[3]Henning Boecker,Till Sprenger,el.The Runner's High: Opioidergic Mechanisms in the Human Brain[J].Cerebral Cortex, Volume 18, Issue 11, November 2008, Pages 2523–2531.
[4]《The Neuroscience of the Flow State: Involvement of the Locus Coeruleus Norepinephrine System》[5]The science behind the runner's high[6]Fabian Pels,Jens Kleinert,Florian Mennigen.Group flow: A scoping review of definitions, theoretical approaches, measures and findings[J].Published: December 31, 2018.[7]《Team Flow Is a Unique Brain State Associated with Enhanced Information Integration and Interbrain Synchrony》[8]The science behind the runner's high[9]纽约时报2022年2月8日《I Admit It. I'm in Love With Fear.》[10]《Achieving flow in surgery》[11]圆桌派第五季EP1 《心战:“把球打到台子上!”》[12]Cameron Norsworthy , Paul Gorczynski & Susan A. Jackson.A SYSTEMATIC REVIEW OF FLOW TRAINING ON FLOW STATES AND PERFORMANCE IN ELITE ATHLETES[J].Graduate Journal of Sport, Exercise & Physical Education Research, 2017, 6, 1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