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北诗选
第 八 十 八 期
赵小北诗选
独库公路某段
草场已经枯黄 过不了多久
蛮横的大雪 就会漫过天山之巅
占领巴音布鲁克大草原
但是你看——
在这一切到来之前
一群山羊从容的爬上山坡
慢慢地咀嚼牧草
你看它眯着眼
享受黄昏下温暖的光线
你看它多像一个唯我独尊的王者
正大摇大摆地横穿公路
任你踩着刹车
和即将到来的黑暗
堵车
整整七个小时
跟着，一辆白色越野车
慢慢爬
它的车窗，陆续吐出
苹果皮、苹果核、橘子皮、橘子籽、香蕉皮、香蕉纤维
纸巾、湿纸巾、尿不湿、矿泉水瓶、易拉罐
和一个原地转圈圈，四下张望的女人
惠东县暴雨
S242海丰西坑塌方
S356白马岗段塌方
S243安墩路段塌方……
东进路口积水
蓝天幼儿园路段积水
万松路段积水
特创厂路段积水
建华管桩厂路段积水
圩镇路段积水
黄大吉路粤东鞋材路陈塘路东湖片
……积水，请您及时更改路线……
暴雨中打着双闪
像无头苍蝇听着最新路况
又像个守城的将军
即想弃城，又想抗命
足够了
奶奶的老花镜碎了一片
她也舍不得换
照样看报，缝被子
她说，别浪费
剩下的时光
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
就
足够了
奶奶的寿衣是一件旗袍
挨了一上午批斗，被抬回来，奶奶已经不行了
穿寿衣时，已经硬了
我妈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悄悄问
想不想，漂漂亮亮地走
真怪，我妈刚说完
她的胳膊腿儿
就软了下来
时间将模糊所有的原罪
2018年4月，东北小城，立起了家族墓，碑后刻着
祖父：王xx
生：一九一九
故：一九七三
祖母：张xx
生：一九二六
故：一九九六
父亲：王xx
生：一九四三
故：二零零一
关于我亲奶奶，1945年逃离重庆
和丈夫，妹妹，儿子走散的那个夜晚，只字未提
雪，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昨晚你一定来过
并且，在院子里转了好久
抽了好几根烟
抽到半截，又把它们碾灭
但你，还是没有胆量
来敲我的门
垂帘听政
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就要找个好玩的人
玩着，度过余生
喜欢谁，我就捧他做国王
不听话，我就废除他
国是我的
想当国王的，多着呢
赵小北：老娘自成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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