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里的斑驳往事 || 张梦杰
第 107 期
断章里的斑驳往事
张梦杰
异乡
我必须忘记
是从哪一座村庄出发的
我必须将惟一的行囊
很随意地斜背在肩头
像一个城里人刚刚远游归来
我还必须将我的外套敞开
露出里面刚换的白色衬衫
还必须让一夜的露水集中在头发与眉毛上
让它们闪闪发亮
并且映照着我忧郁的眼神
一千公里的行程之后
我必须，就是这样
静静地消失在人群中
假如
假如不是这样，
我应该乘上地铁
在桔黄的灯光中穿行
一位长发女孩递给我隐晦的微笑
她的手指透明
像冬天屋檐下的冰棱
你能看见其中朴素的水晶
这样的细节最好
刚巧与我的浪漫吻合
突然的爱需要突然的比喻
假如不是这样
我已看见在歌厅里挥舞的手臂、叫喊
在膨胀的欲望中
风暴一样陷落
一匹马
一个人开口说话
一个人写下一行有所准备的文字
一个人突然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这些虚假的表象正覆盖表达的本身
季节、天气、时间
冷暖交加的爱，或者不爱
就是这样的一匹马
在我向北的途中
与我不期而遇
并将我逼向了另一座草原
2009年的最后一天
我所预言的那些尘埃
是否能够穿越今夜零下4度的冰霜
惊醒睡梦中纷飞的鸟群
2009年的最后一天
这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
我将生锈的时光一一擦拭并翻来覆去
怎样的记忆可以让我停留
又是怎样的行程
远离我前世的悲欢离合
雪殇
雪开始冻结
水已经老了
还有你，持久的笑容像一片草叶
在天空下寂灭地转动
在此之前
你的笑容
其实更像一片雪花
让歌声流动
让我的睡眠无限明亮
被梦见的鱼
进入黑暗，我所有的肉体进入黑暗
一条长长的河流穿过我的胸口
被梦见的鱼，暂时的鱼
在另一条河流中惊醒
在我不能抵达的岸边停留
风化。一条鱼辗转的弧线
属于冰冷的墙壁
描述
你要我向你描述什么
南方晦涩的雨
还是途中的风暴
当月光流向我们的脸
当寒冷，当秘密，当镜中危险的瓷器
被我们反复看见
当痛苦和思念被全部说出
我还能向你描述什么
雨
雨的声音忽远忽近
像一个人体内的钟
被回忆敲打
被另一个人反复听见
一条布满灯光的大街
一些伤感的理由
有时，就是那么
一滴或几滴的雨
诗人
谁在午夜过后
将一件完整的乐器一一拆开
那些黑暗的嘴巴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来回呜咽
我把所有的耳朵放在所有的椅子上
这些椅子曾被一束月光
无情地粉碎
我握住它们
我倾听它们
我梦见我的谷地
一只雄鹰从上空飞过
我梦见大水暴涨土地流失
我遇难的情人逐一生还
途中
我在途中
写下比雪花更轻的期待
写下缺水的诗歌
我还想努力写下
一棵我突然注意到的树
一个与我擦肩而过并想和我交谈的人
这种愿望简单、纯洁
但却又过于艰难
就象突然陷入往事
陷入无边的沮丧而不能自拔
春天
春天就要离开
春天已经离开
春天早已离开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是个孩子
我只是个孩子
一阵风，可以将我吹跑
我的影子随我奔跑
跳跃的光，支离破碎
来不及的
是快乐，也是悲伤
在指尖，在眼角，刹那间的停留
幻象熄灭
春天熄灭
怀念也在熄灭
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谁的孩子，都是我自己
一个人的晚餐
一个人的舞蹈或歌唱
一个人的笑
一个人的葬礼
无足轻重！
张梦杰，男，1970年2月出生，江苏扬州人，早年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诗神》、《散文诗》、《新大陆》（美国）等刊物，著有诗集《痕迹》（北方文艺出版社）。现在诗歌的写作或许早已淡出我的生活，但在零零散散、断断续续的某些瞬间，我依旧会醒来，依旧会疼痛，我知道，她在，她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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