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的三句情话
1
四爷就是网红皇帝雍正。
他之所以成为网红，是因为他真的很可爱。
他最出名的话，莫过于那段惊天地泣鬼神的：
“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尔等大臣若不负朕，朕也不负尔等也。”
这是他对臣子田文镜奏折的批语。
不少历史学家依此评价雍正性格古怪、复杂，可在我看来，他性格一点都不怪，活得比谁都简单。
他其实就是个孩子。
小孩子的最大特点，就是口无遮拦，容易性情流露。
对于喜欢的大臣，雍正恨不得亲上一口。
李卫有次办差很给力，于是雍正回复他奏折时写到：
“好事好事！此等事览而不嘉悦者除非呆皇帝也！”
还有一趟回复石文焯奏折：
“喜也凭你，笑也任你，气也随你，愧也由你，感也在你，恼也从你，朕从来不会心口相异。”
年羹尧在西北打了大胜仗，他大笔一挥，高兴的近乎失态：
“朕实在不知怎么疼你，才能够上对天地神明。尔用心爱我之处，朕皆都体会得到。”
等待年羹尧班师回朝的间隙，雍正又连下奏折：
“朕亦甚想你，亦有些朝事和你商量。”
情到浓处，他甚至指天盟誓，说不仅自己要对年羹尧好一辈子，他死后子孙与臣民也要对年羹尧好，还说“若稍有负心，便非朕之子孙也；稍有异心，便非我朝臣民也。”
很难想象，年羹尧看着这些奏折，内心会是怎样的波澜与起伏。
说个题外话，还有很多人因为雍正经常在奏折上批“知道了”就觉得他萌，其实这并非他的专利。
中国皇帝们自明朝起都爱用“知道了”回复大臣（如朱元璋、万历、乾隆），这三个字其实很有深意。
“知道了”的潜台词是，朕知道了，但你的要求我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所以“知道了”不等于准奏，有点类似“呵呵”，其实是明清皇帝敷衍大臣的惯用套路。
雍正的真性情确实可爱，但不少史学家评价雍正性格在历朝帝王中“独一无二”，这就夸张了，至少曹魏第二代皇帝曹丕就与四爷是同款。
曹丕和曹植当年也经历过四爷八爷那样激烈的夺嫡，当曹丕最终被确立为继承人时，他居然当众握着一位幕僚的双手激动的大喊：
“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宛如一个刚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
有次曹丕参加臣子王粲的葬礼，觉得气氛太压抑，于是提议：“老王生前最爱听驴叫，咱们就用这种方式送他一程吧。”
然后他就带头驴鸣了起来。
虽然不成体统，却不难看出这位皇帝是打心眼里悲伤。
2
大家喜欢真性情的人，其实就像喜欢可爱的孩子，但人们往往只看见小孩的天真烂漫，却忽略了他们另一个属性：
残忍。
据我观察，小孩其实是一种异常残忍的动物，诸如抓住蜻蜓后把蜻蜓翅膀扯掉，再踩在脚下碾它一碾，都是小孩子干出来的。
雍正对于讨厌的人也经常展现出这层令人毛骨悚然的孩子气。
拜《雍正王朝》与《步步惊心》所赐，大家都晓得四爷一生最大的敌人是弟弟八爷。
他俩的性格确实是冰与火两极，也难怪水火不容。
四爷高冷、自负、刻薄，人缘极差，八爷却宽厚、仁慈、热情，不但满朝官员都称他为“八贤王”，连人民群众都叫他“八佛”。
八佛人缘之好，好到与四爷一母同胞的十四爷都是八爷死党，帮着八爷与一个娘生的亲哥哥四爷斗智斗勇。
有次康熙皇帝训斥八阿哥，十四阿哥甚至为了维护八哥当面顶撞皇帝老爹，气的康熙当场就要拔刀砍他。
（这段史实在《雍正王朝》里有再现）
可以想见，八阿哥在生活中肯定是个说话温柔的好人，这样一个好人的对手却偏偏是孩子气的四阿哥。
历史每读到此，都令人发出一声叹息。
四爷顺利继位成为雍正皇帝后，便开始了对八爷党的整肃，他先是将八爷、九爷下狱，又强行把他们名字改为“阿其那”、“塞思黑”。（满语中侮辱人的话）
八阿哥被弄死后他还不解气，硬把八爷夫人打为同党处决，死后还要焚骨扬灰。
大臣钱名世得罪了雍正，雍正居然命人制作了一块匾额“明教罪人”挂在钱名世家门口，还派专人监督，确保没人把匾额摘下，但即便如此他还嫌不够，居然发动满朝官僚写诗骂钱名世，而且需要破口大骂，骂的稍微隐晦点都会被充兵宁古塔。
最后雍正还让钱名世自掏腰包，把骂自己的诗汇编成册，做成诗集出版。
这又让我想起了曹丕。
当年关羽水淹七军后生擒了于禁和庞德，同样面对劝降，庞德一顿狂骂怼回去后便光荣殉国了，于禁则投了降。
于禁晚年被送回魏国，曹丕先装模作样款待了一番，没准儿还说了不少“回来就好”之类的话。
之后曹丕却安排于禁去曹操陵墓参观，并特意在陵墓墙上贴了壁画，画上是关羽水淹七军后庞德痛骂，于禁乞降的模样，于禁观看后没多久就被活活气死了。
士可杀不可辱，此等羞辱其实比直接杀头更折磨人，雍正和曹丕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正如孩子抓到蜻蜓并不喜欢直接踩死，而是先要把翅膀扯掉。
除却天真与残忍，孩子气的另一大特点就是“好辩”。
越是成熟的人，越不屑与人争辩，而四爷却是个天生辩论狂。
雍正年间出了一位妄人书生曾静，四处散布谣言说雍正弑父、篡位、骄奢、淫乱，几乎无恶不作。
这本身并不稀奇，历朝历代读书人里都会出几个读书读傻了的人，皇帝一般也大抵是砍头了事，正如某位明星看到微博底下有人谩骂，她顶多让助理删评拉黑就完了。
但雍正的做法却堪称奇葩，他将这位书生请进了皇宫，时刻陪伴自己左右，并亲自在他面前上演“勤政秀”，天天通宵批改奏折，自己不睡也不让曾静睡，还硬拉着曾静陪自己吃夜宵。
夜尽天明之时，雍正不忘问曾静一句：
“怎么样，朕勤政吗？”
曾静是妄人，但妄人也是人，人都有求生本能，于是只好不断磕头认错。
这让我想起微博和知乎上的一些大V，粉丝虽然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但每次遇见路人甲的挑衅就忍不住怼回去，比如罗永浩和崔永元。
偏执狂较起真儿来，哪管你粉丝只有三个人。
这便是四爷，他偏执自负，喜欢谁恨不得亲上一口，讨厌谁则一定要尽力羞辱，置于死地。他是辩论狂，吵架一定要吵到大获全胜为止。
这一切，都因为他其实是个孩子。
历史学家理解不了他，只有曹丕能理解他，因为他们都是这样秉性，都是这般孩子。
你身边有没有四爷这样的汉子？
钦此。
往期回顾：
参考文献：
《清史稿》，赵尔巽
《品人录》，易中天
《乾隆皇帝的十张面孔》，张宏杰
《雍正打虎与治国理想》，押沙龙
《万历十五年》，黄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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