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琐记：法官和律师

       在普通人眼中，法律专业天然是和律师职业联系在一起的。在法学院的时候，当旁人得知我在法学院就读时都会问到，你们毕业后是不是都去当律师啊？

       想起毕业那年我问我媳妇，我毕业后去律所还是法院？我媳妇说:你吵架连我都吵不过怎么当律师啊，还是去法院吧。还有位女法官告诉我，她的妈妈一直觉得她闺女的工作很轻松，坐在法庭上敲敲法槌就行。在广大群众眼里，律师是个高大上的职业，能力强、收入高、形象好，工作的含金量是远高于法官滴。

      在基层法院从事审判工作，必然要和一些律师打交道，感觉这些律师就办案水平而言参差不齐。有的律师能力比较强， 有时候，我会把很精彩的代理意见复印一份保存下来，作为今后办案的参考。再比如，刚办案那会经常遇到不懂的案子，有一次我曾拿着案卷去请教另一位法官，得到的答复是:我也不懂，但是别着急，先开一庭，听听律师是怎么说的。

        当然，一个省公司的法官也和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当年她参加预备法官培训，学员来自全市各级法院，某天观看庭审录像，讲评时她说，原告的律师不行！结果很多来自基层法院的学员表示不敢苟同，认为原告的律师水平已经不错了，她们平时接触的律师还达不到他的水平。

       还有一回，院里组织一个观摩庭，一百多名法学专业在校大学生旁听，庭审不是很精彩，双方律师表现的都不够理想。我当时还在综合部门工作，作为工作人员也旁听了庭审，坐在我身边的一名大学生对他的同学说，要是律师都是这个水平，咱们毕业就不愁找不到工作了。

        律师的工作态度也是千差万别，就法官而言，当然最喜欢配合法官工作的律师，所谓配合，就是能够和法官合作顺利审结案件。据我观察，两类律师是非常配合法官的，一类是熟人请托代理案件的律师，他们对案件并不感兴趣，纯粹是抹不开面子才接的案子，所以他们比法官还希望案件能够尽快审结，自然会大力配合法官工作；还有一类是一次性收费不计代理次数的律师，比如离婚案件中，有的律师就一次性收取当事人的费用，承诺一直代理到法院判决离婚为止。有一回审理一件婚案件，原告律师就是此类“包离”的律师。我审理该案时原告已经是第二次起诉了，背对背调解时，原告表示对于被告提出的条件大体可以接受，但是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得到准许后他离开法庭去打电话，这时法庭只剩下我、书记员和原告律师，原告律师略带矜持的对我抱怨说，法官，被告的要求是不是有点高啊？我看了他一眼，说这回调不成还得驳回起诉，你是不是还想再出庭啊？他听完恍然大悟，当即表示这就出去做原告的说服工作。最终原告接受了被告的条件，案件调解结案，皆大欢喜。

        当然对于案件，法官和律师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有一天下午临近下班，内勤从立案庭拿回当天所立案件的案卷，一共十件，平均每个审判组两件，顿时全庭一片哀叹之声，正巧一个律师在，看着案卷两眼放光，说要是我们所一天能收十件案子就好了，一个老法官嘲讽的对他说，你这是卖水的看大河——都是钱啊！

        工作态度和工作方式的不同，必然导致双方工作面貌的不同。前几年有个同事跳槽去了律所，再见到她时从穿着打扮到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大家都大为惊叹。想起当年在企业工作的时候，一位女同事离婚后饱受打击，主动申请从技术部门调到销售部门工作，过了一个月再见面时我差点没认出她，真有年轻十岁的感觉。恐怕这种精神面貌和外在形象的差异，也深刻的影响了普通人对于这两类职业的观感和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