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琐记：家事案件中那些“闹腾”的当事人
欢迎点击上方“红发橙子”蓝色字关注本公众号
办案子的时间不算长，但也审理了几百件民事案件，其中大多数是家事案件，算得上是和形形色色的当事人打过交道了。都说民事案件越来越不好审，但应当讲，大部分当事人还是讲道理的，都能明白配合法官工作才能最好的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但是还是会有少数当事人，按照本地话，就是比较能“闹腾”的。老法官教导我说，只要办案子，每年都会碰上十个八个“闹腾”的当事人。对此我深表赞同，因为这句话是有统计学依据的。但是据我观察，这些“闹腾”的当事人也是有差别的，大体可以分为两类：“文闹”和“武闹”。
所谓“文闹",主要是采取合法的、温和的方式给你制造困难的当事人。这类当事人往往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文化修养，懂得一些法律知识，对对方当事人深恶痛绝，庭审时往往会提出管辖权异议、对于财产分割上锱铢必较、要求法官大量调取证据等，庭下多会反复打电话催促结案、或是反复要求当面向法官陈述自己的意见，手段合法，方式温和，与其身份地位相匹配，但是绝对让你很头疼。例如一起离婚纠纷，原、被告都在外企工作，双方对于子女抚养、财产分割几乎处处针锋相对，都交了调证申请调取种类繁多的证据，有一回庭审结束后，女方在笔录上签完字后迟迟不愿离开法庭，又向我诉说一遍自己的委屈，边说边哭，最后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个小时，怎么劝说也不走，又不好把她一个人留在法庭，我只好留在法庭等到她哭完才离开。
所谓“武闹”，主要是采取不符合法律规范的、激烈的方式给你制造困难的当事人。这类当事人一般学历不高，有的生活还很困难，脾气暴躁，庭审时大吵大嚷，态度激烈，庭下往往采取信访、闹访的手段。例如有一位离婚案件的原告，女性，脾气暴躁，审理过程中不仅去各个单位投诉我，来院吵闹就不下十几回，每回都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儿，一言不合就扬言要把女儿扔在法院，来院吵闹的理由也比较奇葩，有一回是投诉我没有按照她的要求给她调取证据，等我在领导的劝说下把这些确实没有实际意义的证据调来后她又来院投诉我因为调取证据拖延了审判，最奇葩的一回是有一天下午下班时又跑到法院门口喊着要见院长，庭长拉着我赶去接待，一问原因是她老公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让她很生气，她不敢找她老公的麻烦，于是就跑到法院向我们发泄不满。那段时间差不多全院都知道有位女当事人总是带着孩子来投诉我。有个段子说有位法官被当事人逼得没办法替当事人写上诉状控诉自己审案不公，我倒没写过这样的上诉状，但有一回确实花了两个多小时陪着这位当事人写投诉我的信访材料，并带着她郑重的把材料交给了相关领导。
遇到这些“闹腾”的当事人怎么办呢？
遇到“文闹”的，最好不要随着当事人的节奏走，不妨放慢审判节奏，适当延长审判时间，多开几庭，“文闹”的当事人相对理性，冷静下来是能够权衡利弊的，因此只要工作做到位，很多无理的要求自动就放弃了，转而配合法官工作，争取尽快审结案件。我就曾审理过一起离婚案件，夫妻两人自身条件都不错，但是不仅原、被告双方反目成仇，两方父母也是针尖对麦芒，之前已经就离婚及房产打了三回官司，真是打红了眼。开庭也是非常艰难，到了第四庭还没等开庭，原告就阿奇法院因为和被告亲属发生肢体冲突，直接去了派出所。当时真是对这个案子已经绝望，直到第六次开庭，原、被告怒气未消，双方律师已然崩溃，庭审时一方当事人的律师突然提出调解请求，对方律师立即应允，又是一番交涉，案件终于在第七次庭审调解结案。案子审结自是皆大欢喜，只是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他们婚住房的首付款到底是哪方实际出资的。
说完“文闹”再说“武闹”。遇到“武闹”的，那就快刀斩乱麻，争取以最快速度审结案件，以防夜长梦多，审理时间拖得越长，当事人对法官的不满越多，给你找麻烦的可能性就越大。因此快速结案，既能减少当事人找你无理取闹的时间和缘由，还能彰显你对该案的重视，减轻其对立情绪。而且要注意的是，案子审结后，最好争取当事人上诉。原因很简单，你是依法判决的，但是你的判决结果往往不符合“武闹”当事人的心理预期。而上诉是当事人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法定方式，过了上诉期，你的判决就生效了。他对你的判决不满，就难有其他合法的救济途径，除了找你信访乃至闹访他还能做什么呢？如果你问他为什么对判决结果不满意还不上诉呢，他会理直气壮的告诉你：我不懂法！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所以尽可能劝“武闹”的当事人上诉，经过二审，如果两家法院作出了同样的判决，当事人就会明白你的判决是站得住脚的，基本也就接受判决结果了。如果二审维持了判决他还继续信访，还有二审法院帮你“分担火力”不是。如果不幸二审法院发改了你的案件，那就认真查找自己审判上存在的不足吧，但是你聊以自慰的是，至少这位“武闹”的当事人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唉，两害相较取其轻吧。
法官是一个和人打交道的职业，特别是基层法官，直接和群众打交道，深感自己这方面的积累还是太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古人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