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琐记: 你会当庭呵斥当事人吗？

欢迎点击上方“红发橙子”蓝色字关注本公众号 

【上期内容：审判琐记: 法官 · 审判 · 父与子】

这几天，女审判长当庭怒斥毒贩的视频在朋友圈广泛流传，人民日报、新华社等媒体纷纷转发，很多网友为这位女审判长点赞。

正巧，前几天一位同仁聊天的时候，她也提到庭审时呵斥了一位不给子女抚养费的当事人。

应当讲，很多法官，特别是是刑事法官、家事法官，在审判中经常会遇到一些罪行严重或者罔顾亲情的当事人，法官也是普通人，激愤之余拍案而起呵斥当事人的情况在所难免。今天就聊聊这方面的话题。

应当说，老法官们呵斥当事人，并不罕见。

橙子刚进法院的时候，从事了一年多信访接待工作。那时候一位在民庭工作的老法官总是被投诉，以至于这位法官的名字是橙子最早记住的同事的名字之一。当时橙子缺乏法院工作的经验，对一线法官也不了解，暗自奇怪这位法官是不是非常不称职，不然这么多投诉是哪来的？

后来和这位法官接触多了，我慢慢理解，她办案经验很丰富，能力也非常强，总被投诉的原因，是因为她审理案件的时候，不止投入了时间和精力，还投入了她的感情。

曾有一件离婚纠纷，男方家境不错，父亲在外地某县的局长，女方是本地人，在政府机关工作。大概是因为两个人家庭环境都不错，因此互相不太能包容，婚后过得磕磕绊绊，生完孩子更是如此。那年冬天，刚生完孩子不久，双方再起冲突，女方一怒之下驱车上百公里来到公公工作的单位，把几个月大的孩子放到单位的传达室后扬长而去。

这位老法官在庭审时知道这一细节后勃然大怒，严厉斥责女方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后来她对我说，她写判决的时候，想到这个孩子这么小，大冬天被自己的母亲抛弃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边写一边流眼泪。

不止一位同事看见她和当事人发生激烈争吵，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当初会有这么多的当事人投诉她，因为她在审判中带入了强烈的感情，因此喜欢她的当事人对她非常喜欢，不满她的当事人对她非常不满，她收到的锦旗和投诉几乎一样多。

八十年代参加工作的老法官，大多不是法律专业科班出身，很多来自工厂、街道、学校，而且基本都是本地人。因此他们和当事人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和紧密联系，再加上当时的社会风气，因此庭审时带着明显的感情色彩乃至呵斥当事人都不罕见，而很多当事人也真的不介意这一点，很多矛盾反而得到了较好的化解。

慢慢的，时代变了。

萨苏的《京城十案》一书中有这样一段话：

“有位老刑警提前退休，吃送行酒的时候老头子说，我不退不行啊，以前我们那片儿的小流氓我敢揍他，现在可好，我刚数落他两句，他已经把手机掏出来投诉我了”

类似的情形，也发生在法院。

当事人变了。

以前的当事人，对法院充满了敬畏，真是视诉讼为畏途，视法官为权威。现在的当事人，法律知识越来越了解，权利意识越来越强烈，受到的制约反而越来越少，因此打官司不再是神秘甚至有些羞耻的事情，见法官也不再敬畏，有时甚至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很多时候法官正常的审判行为都会被投诉乃至信访，更不要说法官的呵斥了。

法官也变了。

新世纪的法官，普遍都是法律专业科班出身，因为公务员考试的关系，很多地方法官大多数都是外地人。而大环境来说，庭审要求越来越细致，越来越规范，因此现在法官呵斥当事人的现象也非常少见了，但也可以这样说，法官和当事人的关系也越来越程序化乃至产生了距离感，双方缺少共情，难以产生共鸣，很难说这一变化是不是绝对正确的，但现实确实如此。

橙子会当庭呵斥当事人吗？只要不违反庭审纪律，大概是不会的。我曾在审判琐记：送给新入额法官的十句话一文中写到，审理过程中动什么都不要动感情。我觉得庭审时呵斥当事人，就民事法官而言，于人大概突破了法官的行为规范，容易落人口实，于己属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显得不够冷静。

只是有时我也有些迷惘，作为一个职业法官，冷静和麻木的边界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