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症、抑郁症,是因为“想”太多吗?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神经症疗愈 Author MatthewHLZ
作者:MatthewHLZ 转自:神经症疗愈
通常情况下,我们会理所当然地认为,焦虑症、抑郁症、强迫症等心理障碍都是「想太多」导致的。
依照这个说法,「思考」是一切负面情绪的源头,而为了解决心灵的顽疾,我们必须从「思维活动」这个罪魁祸首来入手。
因此,很多神经症患者会将自身的症状归因于「知道、思考得太多」,为了矫正自己的问题,十分抗拒任何形式的思考,久而久之,甚至无法在「强迫性思考」与「正常的思考」之间做出区分。
然而,「思考」究竟是负面情绪的原因,还是结果?是主动选择的,还是被迫的?
活跃的思维活动,势必会导致神经症吗?
究竟什么情况下是想太多,什么情况下又是值得思考呢?
难道要为了治愈神经症,舍弃掉自己善于思考、热衷探究的宝贵特质吗?
的确,焦虑症、抑郁症的典型表现之一就是过分活跃的思维活动。
但是,这些思维活动,绝大部分是负面情绪的结果,而并非负面情绪的原因。
我们的思维分为两类:一类是来自于大脑潜意识的「被动思维」,另一类是来自于意识的「主动思维」。
潜意识,由先天的基因与过往的经验编码而成,会在我们面对当下的场景与事物时,自动化地推算出相应的思维与情绪。
这一部分思维过程如电光石火一般,稍纵即逝,由不得个人的意志。
而我们的意识,会在潜意识制造出相应的情感之后,对其进行解释与调节,使身心状态趋于稳定与平和。
如果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我们所谓的「想太多」,其实是试图抚慰自己情感的那一部分,即主动思维,而不是来自于潜意识的被动思维。
例如,当你开始忧虑自己是否患上了癌症时,「忧虑」本身只是一个短暂的发问——我是不是得了癌症?
真正使我们疲于奔命,占据了大量注意力资源与精力的是为了消除忧虑而做出的主动行为与思考——去医院体检、找医生问诊、反复搜索百度……
换言之,「想太多」是焦虑、抑郁情绪的结果,而非原因;同理,神经症患者无法停歇的思维活动,是为缓解负面情绪而被迫采用的手段,而非主动选择的。
去主动思考、分析、确认的过程本身也是令人心力交瘁、精疲力竭的,但是相较于不去思考的不安全感,神经症者还是选择了前者。
这也正是我们把深陷焦虑、抑郁时的思考称之为「强迫性思考」的原因。
通俗地来讲,神经症患者自己也不愿意想那么多,但是内心的不安全感逼迫着他们不断在内心筹措,进行自我说服与劝慰。
这里有一个问题,缓解、宣泄焦虑情绪的途径多种多样:行动、转移注意力、思考,那为何神经症患者单单会对「思考」形成路径上的依赖呢?
因为「思考」相较于其他的选项(尤其是行动)而言,能提供即时的反馈,是最毫不费力的,是缓解当下痛苦的捷径。
人类的大脑存在着一个掩耳盗铃的属性,或者说漏洞:当识别出危险,通过焦虑情绪的方式对个体做出预警后,不管现实的危险是否得到解决,只要大脑「觉得」它解决了,那警报依然会被解除。
只要能通过自我劝慰、说服的方式蒙骗住大脑,安抚住焦躁不安的情感,在客观境遇毫无改变的情况下,我们也会自欺欺人地认定危险已经消除,进而怠于采取任何行动做出改变。
这就像一个担忧考试是否能顺利通过的人,理应通过积极复习、增加知识储备的方式来提升通过考试的概率。
但因为不愿意承受学习的辛劳与艰苦,所以选择了去求神拜佛来赢得一丝心理安慰,获得「我觉得我能通过考试」的虚幻感受,解除焦虑的警报。
然而,这种行为对考试的通过未起到任何助益,反而浪费了更多宝贵的复习时间。
因此,通过思考来缓解焦虑虽然是一条「捷径」,但它却存在诸多缺陷:
首先,它不解决任何现实的问题,只会引诱我们沉溺于幻想中的安全与舒适;
其次,也它并不能每次都如愿为我们带来安全感与确认感;
更重要的是,在一次次依赖捷径的过程中,不安的阈值越来越低,对安全、舒适的需求越来越高,致使焦虑状态持续蔓延、愈演愈烈。
因此,虽然明知「思考」只是饮鸩止渴之举,但是由于过分贪求当下痛苦的即时满足,以及侥幸希望于通过「想通」一劳永逸地走出困境,导致了对长远的目标——神经症的痊愈与性格的矫正、现实问题的解决——熟视无睹。
进一步来说,「思考」本身与负面情绪、心理障碍之间并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
善于思考,喜欢探求事物的本质,追求真理是十分优秀的品质——科学技术的发展,文学艺术的创造,也都直接源于人类孜孜不倦的思索与想象。
同时,我们不难发现,在现实生活中也不乏许多热爱学习,渴求知识且情绪稳定、不受神经困扰的人。
所以,「思考」表示:我与负面情绪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心理疾病都是由我导致的」这个锅,我不背。
在心理咨询的过程中,我发现很多神经症来访者,也会将自身的症状归因于「知道、了解得太多,想得太多」。
如果不是偶然看到了一个疾病的科普宣传,自己也就不会疑病了;
要不是偶然想到失眠对身体有害,那也不至于陷入到越担心失眠越睡不着的恶性循环;
就是因为某一天在网上看到了余光恐惧症的症状,自己才会被传染;
同样的道理,因为我在文章中会提及一些症状的具体表现,许多病友就评论说:能不能不要讲各种具体症状,这样很怕会因为知道太多而被带入其中;
......
事实上,接触再多的相关知识与其他症状的具体表现,都并不一定导致一个人患上相应的神经症。
例如,我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天天需要与各类神经症患者打交道,深入倾听、了解与感受他们的症状与忧虑,但我个人的情绪一直维持在稳定的状态,并未被五花八门的强迫症状传染。
再例如,在医院重症科室坐诊的医生,对于人体各种疾病的接触与认知显然远胜于各位疑病症的朋友,但他们却也并不会无端怀疑自身的健康状况,不会因为身体的稍许异样而陷入到忧虑之中。
因为,致使你患上神经症的关键因素,一定是神经质素质,即疑病、内省、敏感的精神倾向,而非接触与思考这些知识。
换言之,我们需要克制的,是因神经质素质诱发的「强迫性思考」,而并非「思考」本身。
所以,对于神经症患者而言,由于害怕症状的加剧而杜绝所有的思考,显然是因噎废食之举。
过分畏惧思考与知识,不仅不利于症状的恢复,往往还会因为矫枉过正而陷入到新的纠结与挣扎之中。
因此,我们只是不要进行无谓的「强迫性思考」即可,理性的、探求本质与真理的求知不仅可以照常进行,而且应当是被鼓励的。
那么,我们究竟应如何分辨「想太多」与「热爱思考」呢?「强迫性思考」与「求知欲」之间应做如何的区分呢?
事实上,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在理性的思考与求知的过程中,我们的内心是和谐统一的状态,感受上是平静、愉悦的;而在强迫性思考的过程中,内心的感受是分裂、冲突,充满了不安与困惑的。
为理解这个问题,我们应首先认识一下人类的心智的两个部分组成——理性与感性。
通常情况下,我们会认为理性主宰感性,事实上恰恰相反,正如大卫休谟所说的那样,理性在多数情况下只不过是感性的附庸,若缺乏基本的感受与情绪,我们无法做出任何主动的行为,进行任何主动的思索。
若把人脑比作一家公司,理性(前额叶)是公司的决策者,而感性(边缘系统)则是公司的所有员工,离开了感性的执行力量,理性是不可能发挥作用的。
两者相互合作,缺一不可,共同为我们日常生活中所有的思考与行动提供指导与动力。
然而,生活中,这两者时常是处于冲突之中的:
理智上明知道要早起锻炼,感受上却慵懒怠惰,贪恋温暖的被窝;
理智上清楚自己要放眼未来,立足于宏观的目标,奋发图强,但情感上却总是被当下即时满足的快乐——短视频、游戏、社交媒体——吸引与诱惑;
理智上知道人生是处于无常变化之中的,但当自己应对困难挫折时,依然无法坦然接纳;
......
强迫性思考的本质,正是理智与情感的极端对立与冲突:
医生明明已经给自己的健康状况做出了肯定的诊断,但内心依然无法有「健康」的确信感;
依据常识,虽然知道担忧发生的概率十分渺茫,但「不对劲」的危机感总是在拉扯着自己去一遍遍确认、检查
……
在强迫性思考发酵时,我们的内心总是被理性、感性这两股相互矛盾的声音所占据,一个认为一切应该是安然无恙的,另一个却竭力声张着「万一」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我们的心智,就如一家遭到员工集体罢工的公司,决策者无论下达何种对公司发展有利的方针,都无法得到员工的执行,致使整个系统的瘫痪。
于是,为了协调二者的矛盾,决策者,即我们的理性思维,不得不被迫一遍又一遍与工会代表进行协商,劝说他们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但是谈判的过程不仅漫长、毫无紧张,而且双方的矛盾反而被进一步激化了。
因此,强迫性的思考总是伴随着内心强烈的「冲突感」,此时,我们的理性无法驾驭感性的力量,就像脱离了信徒的首领,得不到支持与力量。
两者再也不能朝着同一方向齐心协力,于是,所有的精力都被消耗在了维持内心的安定,而非朝着客观的目标前进。
这也就是为何对穷思竭虑的神经症患者来说,很多时候,问题的答案、事实的真相并不重要,我们只是想让自己别再那么难受罢了。
而为了探求事物本质、真理而进行的求知过程,是截然不同的。
我们并非在被迫地应付难题,而是出于对知识的好奇与渴求,主动追寻答案。
因为总是可以收获到即时的反馈,所以这个过程是充满了愉悦感、满足感与成就感的。
即便偶尔对某一问题感到困惑与不解,感受上体验到的并非是强烈的挫败感,更多的是奋起直追、迎难而上的动力与斗志。
此时,理性与感性处于同一水平线,思考的过程在适当的求知欲、完美欲的驱动下稳步推进。
我们心是自由且充满了力量的,任何理智层面发出的指令,都会在感受层面得到回应,两者携手共同为目标的实现做出努力。
因此,为了治愈自己的神经症,我们完全没有必要舍弃自己善于钻研、探索的品质,反而应当充分利用它来为深入了解自我、创造人生价值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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