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讲坛丨康震讲苏轼:(3)大难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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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音】:一场飞来横祸把他投入监牢,一批书稿诗文置他于杀头之罪,宋朝史上一次有名的大案---乌台诗案,就发生在他的身上,身陷囹圄的苏轼,是否能逃过这场大劫难?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康震,将为您讲述苏轼人生历程中的一次灭顶之灾---大难临头。
在昨天的节目当中,康震老师说到,王安石变法,苏轼始终是站在对立面。他几次向神宗皇帝进言,极力抨击新法的弊端。苏轼的议论自然引起王安石的不满,王安石通过亲信网罗罪状,弹劾苏轼。苏轼感到在京城的日子呆不下去,就上书请求到外地做官,离开这是非之地。元丰二年四月,苏轼来到了湖州,也就是今天的浙江吴兴做知州。就在他刚到任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把他投入了监牢。那么,这位大名鼎鼎的文学家究竟犯了什么罪?他在狱中遭遇了怎样的磨难?苏轼能躲过这次灭顶之灾吗?
【康震】:上一集我们讲到,苏轼初出茅庐,反正是不顺,地方上开始不顺,后来到了中央呢也不顺,在中央呢因为待得不顺,所以想到地方上去顺,待了八年,应该说做得还是相当不错。那么,就在他要去湖州当知州的时候,有一个灭顶之灾降落到他的头上,这灭顶之灾是什么呢?因为苏轼在这好几年当中一直都没有在中央工作,对当时的朝政的局势不太了解,作为革新变法的领袖人物王安石,在六年的里面先后两次被罢免了宰相,反对派的领袖人物司马光,彻底回到了自己家,闭门著书,主持编写《资治通鉴》,不问国事,这都是在这个时期发生的重大的事件。
那这个王安石离开了宰相的岗位,司马光不问朝政,那朝廷里头倒是什么人在活动呢?这不空了吗?没有,活跃的人物大有人在,主要有三类人:
第一类,当然是宋神宗啦,这时候的宋神宗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已经不是那个什么事都要征求王安石意见的小伙子,随着改革变法的不断地推进和困难的不断地增加,宋神宗已经变成了一个希望惟我独尊,而不是再需要百家争鸣的这样一个趋近中年的皇帝,它需要有皇帝的权威。
第二类人是谁呢?以宰相王珪为代表。这个王珪呢,叫做三旨宰相。什么叫三旨宰相呢?请圣旨、接圣旨、传达圣旨。政治上碌碌无为,但是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谁的大腿粗就抱谁的腿,是此人的主要特点,这是朝中的一股势力。
第三股势力是谁呢?是王安石的门生,以及他提拔的新人。代表人物是:权御史中丞李定,权监察御史里行——舒亶、何正臣,这个御史台主要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就是负责监察、审理、审讯、监督朝廷官员的,有点类似于我们现在的国家的监察部。权御史中丞相当于监察部的部长-李定。刚才说的舒亶和何正臣是监察部的官员,他们都是靠着革新和变法的潮流走上高位的,对于他们来说政治利益在哪儿呢?就是最担心的是像司马光和苏轼这样的反对变法的旧党人物卷土重来。
那么在这里边儿像李定、舒亶、何正臣这不过是一些前台主刀的人物,王珪呢是个敲边鼓的,宋神宗是平衡旧党人物和新党人物的真正的幕后的操盘手,就是这么一种关系。
【画外音】:宋神宗在年少的时候就有变法的志向。然而,在推行新法的过程中,由于来自各方的政见不同,这不免让宋神宗有了强烈的挫败感。他决定拿出皇帝的权威,以更为强硬的手段来推行新法,对于那些反对变法的保守派,要毫不留情地予以严惩。李定、舒亶、何正臣等人看准了这个机会,那么,拿谁开刀呢?他们把目标锁定了苏轼,认为他最合适,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选定苏轼呢?
【康震】:苏轼有三个条件是具备的,第一,在当时反对变法的旧党人物中,他的名气比较大,声望比较高,在苏轼的身边经常会聚着一批文人学者对于革新变法对于朝政点点戳戳,发表一些反对的言论,如果扳倒了苏轼,也就扳倒了这批文人的一个主心骨。
第二,苏轼确实写过抨击新法的诗文。苏轼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做地方官,可他写了很多反对革新变法的诗文,也发表了不少的言论,他距离朝廷的地方远,可他声音大,是个大喇叭,把苏轼给扳倒了,等于就把这喇叭给堵起来了,这是第二。
第三,苏轼有重返朝廷任职的趋势。宋神宗虽然很不满意苏轼的反对新法,可我前面我说了,宋神宗对苏轼那是非常细致,连徐州抗洪抢险得到了宋神宗的嘉奖,老百姓也对苏轼非常地称赞,一时间里头大有重新回到朝廷任官的趋势啊,这对于李定舒亶等人来说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不能让苏轼这样的人再次回到朝廷,不但要把他扳倒,最好能置之于死地,这就使得反对变法的旧党人物失去一次东山再起的机会,起码失掉一员大将,对于巩固自身的地位是非常有好处,所以就拿他来开刀。
那开刀不能乱开,开国的皇帝,北宋有规矩,不能因为士大夫和知识分子发表言论、出版诗文集而杀头,这是祖宗家法,那怎么办呢?好办,苏轼不是到湖州了吗?按常规,凡是官员新到任所,就得给皇帝写一份上表,苏轼的这份上表实际上是一封感谢信,就是感谢隆恩浩荡赐予我这个官职等等,本来是个常例,这份上表叫什么呢,叫《湖州谢上表》。李定等人啊,把这篇三百多字的上表,研究了四个多月,总算给研究出点名堂,由这个何正臣,首先打响第一炮,他说苏轼在这个上表里边处处讥讽朝政,标榜自己。
第一,苏轼说自己“性资顽鄙,名迹堙微。议论阔疏,文学浅陋。凡人必有一得,而臣独无寸长。”什么意思啊?我这个人个性特别古怪,名声又很微弱,才疏学浅,别人都有所长,只有我呢,毫无所长,只有所短,这是什么?这是正话反说,想要标榜自己,先说自己不行,其实是要借机抬高自己,打击别人,这是第一条罪状。
第二,苏轼说自己“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说我自己这个人生性愚昧,跟不上形势,跟人家那些提拔快的官员没法比,也跟不上去,皇上呢,看我这个人老了,没用了,也不会生是非,所以派我到地方上去牧养老百姓,实际上就是说到地方上去任官,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跟不上新提拔的干部啊?什么叫年纪大了就不会惹事生非?难道我们新提拔的干部,都是惹是生非的?你这就是对革新变法的干部进行人身攻击,罪状一条,给算上。
【画外音】:何正臣抓住苏轼的《湖州谢上表》大做文章,强烈要求朝廷严厉处罚妖言惑众的人,舒亶和李定紧接着也上书朝廷,说苏轼在杭州做官的时期创作了很多诗文,在这些诗文中,苏轼讥讽新法,指责皇帝,谩骂朝廷,如此一来,苏轼的罪名已经到了罪大恶极的地步,非死不可,于是一张有预谋的网就悄悄展开了,那么他们给苏轼定的滔天大罪,具体都是哪几条呢?
刚才我们说到,何正臣抓住苏轼的诗文大做文章,说苏轼在诗文中讥讽新法、指责皇帝、谩骂朝廷。如此一来苏轼的罪名已经到了罪大恶极的地步,非死不可,于是一张有预谋的网就悄悄地展开了,那么他们给苏轼定的滔天大罪,具体都是哪几条呢?
【康震】:这个李定啊,我刚才讲的这个权御史中丞,相当于这个监察部的首长,终于赤膊上阵,指出苏轼,有四大该杀之罪,哪四大该杀之罪呢?
第一该杀之罪,苏轼不学无术。苏轼不学无术,不过偶然考中科举,滥竽充数,浪得虚名。三番五次诽谤朝廷和皇帝,皇帝非常仁爱,宽容他,希望他自己悔过自新,不料变本加厉,毫不悔过,该杀。
第二该杀之罪,苏轼无视朝廷。说苏轼面对朝廷圣上,口出狂言,傲慢无理,影响很坏,弄得中外人士都知道,该杀。
第三该杀之罪,苏轼的言论蛊惑人心。说苏轼所作诗文,蛊惑人心,影响了圣上对百官和百姓的教化,该杀。
第四该杀之罪,苏轼诋毁圣上声誉。苏轼是个读书人,应该明白有君臣之理,诽谤圣上就是死罪。但因为他自己的私欲没有得到满足,埋怨皇上,抱怨皇上,所以公开诋毁圣上的声誉,该杀。
连续四个该杀之罪,这导火索的火,啪一点着,呼呼,直接就烧到皇帝头上,苏轼不死也难,不死也个是半死。我刚才讲过一个问题是,神宗是什么呢,是平衡新党和旧党之间的一个操盘手,那现在他手里拿着个天平,这天平怎么办呢?就开始倒倒倒,开始倾斜,朝着谁来倾斜呢?朝着李定,他下了圣旨,让他们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人,把这个案子交给御史台,也就是我刚才说的监察部审理这个事情,李定等人一听,精神振奋呐,总算有事情做了,马上派亲信叫皇甫遵,带着两个士兵和自己的儿子星夜快马加鞭那,赶奔湖州。七月二十八号,皇甫遵到达了湖州,手持笏板,带着两个士兵直接闯入衙门大厅,苏轼毕竟是个读书人,从来没见过这种局势啊,那他有点慌啊,这苏轼出去一看,皇甫遵脸色铁青,怒目而视,一言不发。僵持了半天,还是苏轼自己先开口,苏轼就问:我知道自己平时的言行多次激怒朝廷,这回呢,肯定是皇上赐我死罪,死我倒不怕,请给我留出时间跟我的家人告别。皇甫遵盯了他一眼,牙缝儿里吐出几个字:还不至于。黄甫遵说:立即上路。马上两个士兵上来五花大绑,把苏轼像一条狗一样就拉走了。
到了京城,审,怎么审?先问苏轼:你们家有没有丹书铁券,就是民间传说的免死牌。这个问法有问题啊同志们,为什么?这个丹书铁券是皇帝特别颁发给那些开国功臣的子孙的,犯了死罪的话,你才可以免,哪儿有这么问的,一见面就说有没有免死牌,那意思就是说你这就是要死的人了,所以这个罪还没开始审理,就已经等于给他定了要死罪,定死罪你要有证据,证据上哪儿来?有的是,苏轼已经刻印出版的所有的诗文,算是一项。开始苏轼只承认说的确我有那么几首诗,讥讽朝政来着,讥讽新法来着,可我不是所有的诗都讥讽新法呀。难道,欲把西湖比西子也是讥讽新法吗?那不可能,这审判员一听不干了,暴跳如雷,必须按我们的思路来解释,我们的思路是什么?就是怎么样讥讽的新法,怎么指责的皇帝,你就按我这个思路来解释,这才能通过,不然不能通过。
【画外音】:面对如此地刑讯逼供,苏轼感到自己的前途险恶,生死未卜,苏轼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在押到汴京的途中,他曾想跃入江中自尽。入狱后,苏轼也曾预备了一些药物,准备一旦得知自己将被处死时,就先行自杀。面对苏轼的遭遇,我们不禁要问,苏轼何以遭受这么大的冤枉?苏轼究竟写没写有关“抨击新法,讥讽朝政”的诗文呢?
【康震】:现在我们可以来回答一个问题,就是苏轼的诗文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真有问题那杀你也不冤呐。有没有问题?分为三种情况来看:
第一,苏轼的诗文,有抨击新法的倾向。
平心而论,苏轼的一些诗包括一些文,的确有抨击新法的倾向,比如有这么两句诗,说: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什么意思?就是朝廷制定了新法之后,设立了一些办事机构,农民为了要能够办某些手续,一趟一趟往城里跑,苏轼的意思是说:新法的好处农民没得到多少,净往城里跑,庄稼也耽搁了,跟在屁股后头的孩子,什么也没得着,倒把城里边儿人的口音给学会了,就是讥讽什么呢?新法没好处。
第二,苏轼的诗文,含义模糊,说不清楚。
有这么两句: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钱塘江潮大家都很熟悉,这北宋的时候,钱塘江潮一来,有很多的年轻人,就跳到那个钱塘江潮里边,去弄潮浮游,这是冒险的一种活动,那么朝廷多次下命令,不让当地人从事这种活动,太危险了,把命送了。苏轼说,他这两句诗的意思是什么呢?东海龙王如果知道皇上体恤民情的一番好意,就把这钱塘江甚至把这东海变成万亩良田,那老百姓不就不去弄潮了吗?就去种地了。这两句诗就是这个意思。不行,严刑逼供之下,你得按照我们的思路来解释。
第三,对苏轼的诗文,瞎编乱造,歪曲诬陷。
举一个特别简单的例子,大家还没忘记那王珪吧,他该出场了。有一天呢,王珪跟皇上说,苏轼对您有不忠之心,宋神宗很吃惊,说苏轼这个人虽然反对新法,让我感到很恼火,不至于对我不忠啊?那有什么证据吗?王珪说有,他那诗里边儿就对你不忠,他念了两句,这是说啊“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蜇龙知。”这诗的本意是什么呢?这树的根呐,在地底下是伸了还是曲了,我们不知道。只有潜伏在地下的龙才能知道。这首诗是什么呢,是写树根儿的,王圭说你看,皇上就是龙,真龙天子,您在这呢,他不写你,他要到地底下去找那个什么蛰龙,这不就是谋反吗?这不就是不忠吗?宋神宗固然年纪小,对苏轼很有意见,但又不是个傻子,也不是个白痴,脑子还是清楚的,他说这个是诗人的话,怎么能当真呢?他写他的树根,跟我有什么关系?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旁边另外一个宰相叫章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说什么呢?说这个龙啊,不一定非得是国君自称,古代历史上有很多的人都自称过龙,宋神宗说,对对我想起来了,诸葛孔明不就自称我是卧龙吗?他也不是皇上啊,这王珪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见在朝廷里边对这种“文字狱”打击报复,很多的官员也是非常的不满。
好了,说来说去,到底有没有一首诗是足以能够让苏轼人头落地呢?我们看看,不就分三种情况,没有,其实我们大家说白了,苏轼他不过就是个文人,有时候文人嘛,刁钻刻薄一点,写在诗里边儿写在文章里边儿,仗着自己有才学,骂人的时候不直接骂,引用好些个典故,曲里拐弯拐角地还是把你骂了,让别人看了心里头不舒服也是有的,对不对?就是你要说破天去,苏轼的罪过也就到这儿了,非得要杀吗?没有证据表明他可以被杀,问题在于我想要杀你还需要理由吗?审讯结束了,告一段落了,他们忙着总结这个审讯的结果,写判词,打算以攻击新法、讥讽朝政、指责皇帝来起诉他,我们的公诉人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就等着皇帝一签字,马上拖出去,一切就over了。
【画外音】:看来,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好像苏轼命里注定要被李定等人牢牢地钉在断头台上。面对苏轼这一冤案,难道朝廷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肯为这个天才诗人说句公道话吗?难道四十四岁的苏轼生命就要在此终结吗?当然没有,这时来自不同派别的代表人物出面为苏轼救助,那么,这些代表人物究竟是谁呢?
【康震】:第一类,就是已经退了休的保守派的旧党人物。这里边儿特别要提到的是,退休的宰相已经七十多岁的张方平,他跟苏轼他们家族关系也非常地密切,他给宋神宗写了一封信,要求他赦免苏轼,当地的官员不敢转呈这封信,张方平大怒,给他儿子说:他们胆小鬼,你去,直接把这交到国务院信访办去。他的儿子叫张恕,来到这个信访办的门外转了好几圈儿,他生性懦弱不敢去敲那个鼓,犹豫了很久,把信揣到口袋儿里边回家去了。大家不要叹气,换到是谁,都会考虑到这封信交上去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父亲原来是个宰相已经七十多岁了,如果这封信交上去,可能他们家就会倾家荡产,跟苏轼一个下场。但是我们想都想不到,苏轼在事后是多么的感谢张恕,苏轼后来,案件结束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张方平给皇帝的这封信,苏轼看了以后大惊失色,连连地吐舌头,吓坏了,为什么呢?张方平给皇帝的这封信一开头就是一句话:苏轼乃是天下之奇才。苏轼是很了解宋神宗的,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当着宋神宗的面,说苏轼是天下奇才,奇才?杀的就是你这奇才。不但救不了苏轼的命,还会很快地断送了苏轼的性命。懦弱的张恕,无意当中救了苏轼。这是第一类。
第二类,我们想都想不到,早已经退居到南京的前任宰相王安石,上疏神宗皇帝,告诉他:一个伟大的君王,是不能在圣明的时代杀知识分子的。也许王安石这个话对神宗起了很大的作用,毕竟王安石对于宋神宗来讲,就好比一个改革变法之父,虽然它已经退居南京,但他的话在当时仍然具有巨大的影响力。
第三类人是中间派。有一次下朝之后,宰相吴充跟神宗聊天,他就问皇上,说您认为曹操这个人怎么样?宋神宗说曹操这种人不值一提,他心目当中向往的是尧舜禹那样的圣君,曹操是法家嘛。吴充说那就怪了,连曹操这种不值一提的人都能容忍当面谩骂他的祢衡,皇上您这样的圣君怎么就不能容忍苏轼这么个小人物呢?神宗听了以后猝不及防,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把情况弄清楚,回头我给他放了。这是中间派。
【画外音】:面对来自各方面要求赦免苏轼的呼声,那些要置苏轼于死地的新党人物怎么办?难道他们会轻易放走到手的猎物吗?当然不会,他们不会让自己精心设计的预谋付之东流。于是他们连续上书,请求宋神宗务必重判苏轼。面对这截然对立的两股势力,宋神宗该如何处理呢?
【康震】:我在一开始就讲过,宋神宗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是平衡新党和旧党的一个操盘手,那么现在三十多岁的宋神宗,要用自己的眼睛和大脑来判断这件事情。有一天晚上,苏轼正在牢房里边儿睡觉,突然咣当门一响,进来一个小伙子,一言不发,带一小包袱扔到地上,直接就倒头便睡,苏轼一想这人真是没礼貌,可能是新来的犯人吧,不管他,咱接着睡。等睡到四更天的时候,那新来的犯人把他摇醒来了,摇醒来之后就跟他说:恭喜苏学士。在监狱里头说恭喜苏学士这挺吓人的,苏轼不懂啊,苏轼说何喜之有啊?这新来的犯人说:你只管睡觉,不用管事儿。拿起那小包袱走了。早上的时候,上朝的时候,这位新来的犯人就对宋神宗当面汇报,说苏轼昨晚一夜熟睡,鼾声如雷啊,根本就中间没醒来过,除了中间我把他摇醒了,可见心地坦然,并无瓜葛之事。原来这个新犯人啊,是宋神宗派去观察检查苏轼的一个小黄门,就是小宦官。现在宋神宗的这杆天平,开始发生了一个移动,慢慢地朝向了苏轼这一边,我们都还记得黄埔尊去抓苏轼的时候是七月二十八号,那么在十二月二十八号,五个月之后,这个案件作出了终审判决:苏轼因为诽谤朝政,妖言惑众这个罪名,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其他涉案人员各有不同层次的处罚。所以请大家要记住这个案件的名字,叫【乌台诗案】。什么叫乌台呢?我前面讲过,审理这个案子的机关叫什么呢?叫御史台,在汉代的时候,这个御史台里边种了很多的柏树,有很多的乌鸦在这个树上造窝,所以就把这御史台叫乌台,因为苏轼的案子皆因他所作的诗而引起,所以后边的历史把这案子叫做【乌台诗案】。
算起来苏轼被整整地拘押了一百三十天。现在他从牢房里出来了,看见路上行人往来、车水马龙、空气清新,全身放松。当天晚上,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苏轼,一口气又写了两首诗,其中一首写到却对酒杯疑是梦,试拈诗笔已如神。此灾何必深追咎,窃禄从来岂有因。面对酒杯,他觉得刚刚过去的事如一场大梦,拿起这支笔,写诗依然感觉到运行如神,大难过后何必想那么多,人生和官场上的事情难道都一定是有原因的吗?苏轼写完这两首诗,丢掉毛笔,搓了搓手,然后骂了自己一句话,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可救药。现在苏轼该打点行装去黄州了,那么大难不死的苏轼该如何面对黄州的生活呢?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一集:潇洒东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