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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橙新掌门:失去父亲这一年

白泽财经 2020-09-23

褚一斌和父亲的交往方式,多为两个男人之间的对抗,有时这种对抗还显得尤为激烈。直到褚时健弥留之际,褚一斌才感到,父子之间的“对抗”真正消解,回到了那种最质朴的状态。


▲褚时健,和褚一斌在果园 受访者供图


2012年年底,褚一斌听从父亲的召唤,离开新加坡回到云南。几年后,褚时健在90岁大寿时宣布,褚一斌是褚橙的品牌传承人,并着手对扶持儿子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


褚时健于2019年3月5日逝世,自此褚一斌正式成为褚橙的新掌门。之后这一季的褚橙采摘期为33天,35天售罄,是褚橙历史上销售速度最快的一年,公司的团队也保持了稳定。


褚一斌给自己的表现打70分。他说,他是一个儿子,人到中年时听从了父亲的召唤,算是一种尽孝。但他同时也是一个父亲,如今长年在云南,“对新加坡的几个孩子,我始终有一些亏欠。”


【传承】


2012年年底,身在新加坡的褚一斌接到了父亲的一个电话。电话里,褚时健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我老了,跑不动了,你自己看着办。”


这通电话给褚一斌的内心造成剧烈冲突。“我是几个孩子的父亲,而我又是褚时健唯一的儿子,我不能弃老父亲于不顾。”褚一斌说。


▲褚时健 受访者供图


褚一斌最终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陪老父亲,回故乡云南去。他用两个月的时间来过渡。通过一家固定的银行,褚一斌给几个新加坡的孩子发“薪水”,让他们快速学会管理自己的学习与生活。


自此,褚一斌从零开始,进入了种植业。2018年初,在褚时健90岁大寿上,褚家正式向外宣布,褚一斌是“褚橙”的唯一传承人。


褚一斌说,进入90岁以后,父亲褚时健的身体退化得很快,但战略思路仍很清晰。褚时健的忧患在于,他离世后,有可能出现的一种情况是,在接下来的两三年里,“褚橙”这个品牌会消费掉。这时候,必须选出另外一个人,来接替他的工作。


褚时健告诉儿子,将帮他再管一年基地。一年后,褚橙全部交给褚一斌去做。褚一斌回忆称,在褚家内部,褚时健明确提出,儿子接班的时间是在2018年年底。


当时,褚一斌顾虑一家人的股权,尤其是后辈在公司的股份如何分配。对此事,褚时健态度很坚决:“一句话,不要扯那么多,各做各的,我这块交给你去做。”


▲褚一斌


褚时健提出,褚一斌的责任,是把褚橙这个品牌“撑住”。撑住了,大家好点坏点,根据各自的表现,还会过得去;撑不住了,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褚一斌的挑战,在于他是褚橙基地的小师弟,“我的态度够不够诚恳、学习能力够不够强、看问题能不能抓到重点,对这些问题,我的那些师兄们都在看。”


2019年1月,褚时健最后一次去果园,这期间,褚一斌参加了公司的第一个会。褚一斌说,在会议上,他发现一个师兄的表现,对他有一些蔑视。


“当时我提出,我是不是褚时健的儿子不重要,但我希望大家提意见、提要求、提设想,要一起把事情做好,而不是彼此争斗。”褚一斌说。


▲褚时健 受访者供图


参会的管理层,都是跟随了褚时健多年的老师傅。褚一斌深知,得不到这些老师傅的心,他就无法当好新掌门。


不过,褚一斌很快就惊讶地发现,父亲早就给自己铺好了一条路。


褚一斌查公司账目,发现最近三年管理层的工资一直在下降,对此管理层有一些怨言。在第四次管理层会议后,褚一斌宣布,管理层的工资,将在历年中最高工资的基础上,再上浮5%。人心自此稳住。


【对抗】


褚一斌是2013年彻底回到云南的。一到云南,他就和父亲之间发生过一场博弈。事实上,直到褚时健弥留之前,这对父子大多数时间都在博弈。


褚一斌和褚时健最激烈的对抗有两次。第一次,是在褚一斌上高二的时候,他选择了攻读文科。当学校把褚一斌的选择告知褚时健时,褚时健说,选什么文科,选理科。


褚一斌服从父亲的意志选了理科,但学期结束时有6门课程不及格。学校又通知了褚时健。褚时健非常生气,他跑到学校,对儿子说,无论如何,也要把毕业证拿到。


▲褚时健与妻子马静芬、儿子褚一斌在果园 受访者供图


“当时我声音很小,但仍不失冷静地回复,这是你选的。”褚一斌说,当时父亲愣了,很长时间说不出话,“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父子之间有公平的较劲。”


第二次对抗,发生在2013年年底。在普洱市的一家酒店,关于褚橙的未来,这对父子进行前后四五天的讨论。“我们对家族产业的发展模式有着完全不同的理解。”褚一斌说,这一年褚时健的后人着手发展各自的产业,褚时健的初衷,是希望他们各自历练,最终选出最胜任的那一个,“对此我非常反对,认为这么做下去,褚橙的品牌和人心都会散。


▲褚时健年轻时的家庭照 受访者供图


6月20日,在玉溪市的公司办公室,褚一斌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尽管对他个人而言,这样的考验是一种历练,但到今天,他仍然认为一家人不应该分散。“外界说我们一家人内斗,这根本不存在,我们只是每个家人各有分工,在必须的情况下,还要彼此帮助。”


2014年,褚一斌正式实接触种植业。他曾在马龙县和当地政府洽谈过苹果种植,但项目最终流产。后褚一斌又在龙陵县开发了15000亩基地,种的依旧是冰糖橙。


“钱不给,人不给,让我自己做。”褚一斌说,父亲认为,做出来的才是真的,“他几乎不管我这个儿子,而是让我自己独自干。”


▲褚时健与妻子马静芬、儿子褚一斌 受访者供图


褚一斌之前从事金融业,钱的问题,他能自己想办法,但这次却遇到好的技术人才别人不给。“真的掐住了我的脖子。”褚一斌说,搞冰糖橙最厉害的这批人,都在父亲手下,而其他基地,也几乎都是老父亲主动派人去;甚至最强的人,都在家人其他的企业。一些人表达了想去龙陵基地的意愿,但褚时健明确表示不行。


褚时健生前只去过龙陵基地三次。第一次是在龙陵县土地出租时,褚一斌请褚时健过去看一看。褚时健看完之后认为,当地的气候种出来的橙子,可能赶得上戛洒镇(褚橙基地所在地)。


第二次,褚时健龙陵去考察基地水源供应的问题。龙陵基地的水源供应先天条件不理想,水源的传输半径达80多公里。关于水资源的调配问题,褚时健参加了基地跟当地政府之间的谈判。


【交卷】


褚一斌说,从2014年到2019年,褚时健一直“有意的捶打我,锻炼我。”2019年春节前,褚一斌的龙陵基地到了“交卷”的时刻。


当时,褚时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特别交代:“龙陵基地的果子,拿几个上来。”老基地的一些老师傅也在现场,褚一斌抬一筐果子上去,“老爷子说,看,这个是龙陵果,大家都尝尝。”几个人尝了尝,不出声,老爷子说,“嗯,龙陵的果子还是有特色。”


▲褚一斌在果园。受访者供图


褚一斌说,在挂果以前,褚时健认为龙陵基地的冰糖橙品质,问题已经不大。但这片基地果子,包括褚家后人其他基地的果子,都不能划入“褚橙”的品牌之下。褚家认为,褚橙的标准必须一贯保持,不能因为种植区域造成的口感差异,给消费者带来认知上的混乱。


褚一斌说,对他交出的这份答卷,父亲打80分。在褚时健离世(2019年3月5日)的两天前,褚一斌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和父亲聊聊。


“我很想问问父亲,老爷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讲。但我一直不忍开口,我怕老父亲意识到,他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褚一斌说。


褚一斌终究没能和父亲聊最后的一席话。离世的前一天,褚时健突然说:“我要起来。”褚一斌跟小丁(褚时健的生活助理)将他扶坐起。褚时健脱掉氧气鼻管,褚一斌准备给他戴回去,褚时健却推开儿子的手,说:“我要试试。”


褚一斌说,当时父亲给他的感觉是,想摆脱束缚。可话一说完,褚时健就倒在了儿子胸口。医生冲进来,重新给褚时健戴上了氧气罩。


2019年3月5日,医生宣布褚时健逝世。褚一斌一个人呆在房间,他拿着一个盆、两块毛巾,旁人提醒他赶紧为父亲清洗身体。当擦至褚时健脸部时,褚一斌感到他与父亲持续了几十年的激烈对抗终于消逝。


▲褚一斌在果园 受访者供图


去年9月22日,褚橙做了一场预售期的发布会,参加这场活动的,有分选设备的生产商以及下游产品的合作商。这场活动的主题,是“一个人的褚橙,到一群人的褚橙”。


褚一斌说,2019年褚橙的产量为17000多吨,成品率控制在60%左右,最终褚橙销售量为11000吨,其中线上销售不到1/3。这一季度褚橙的采摘期为33天,35天售罄,是褚橙历史上销售速度最快的一年,销售额有约8%的增长。今年因为疫情影响,目前公司已经加紧布局线上销售,计划今年的线上销售量为50%。


褚一斌说,父亲的去世,对褚橙品牌的确是一种消解。对此,他也告诉管理层,大家在一起,难免会磕磕绊绊,但不要互相给对方出难题,而是要稳定产品品质,一起把日子过好一点,钱多赚一点。


【亏欠】


离开父亲担任褚橙新掌门的这一年,褚一斌给自己打70分。


“这70分,是我学习老父亲学来的70分。但是我们通过团队的力量,给自己外加了33分。”褚一斌说,团队努力的方向,是要做到比褚时健还好一点,最后为103分,“如果我满足于学来的70分,那叫一代不如一代。”


种植业的挑战,在于市场上无样本和模式可循。褚时健最后几年多次提到,搞水果,比想象里的还要难。褚一斌说,褚时健是丰碑式的存在,他作为接班人,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去弥补自己的不足,才能确保这个品牌不要做出问题。


▲褚时健和儿子褚一斌 受访者供图


受父亲的影响,褚一斌曾过了十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在其中一个孩子尚不足一岁时,褚一斌就带着他们四处奔波。


“我的孩子问我,为何要过这样的生活,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褚一斌说,一直到2011年左右,他才跟孩子说清楚,他是谁的儿子,他们的爷爷又是什么人。


褚一斌遵循父亲的意愿回到云南,但对自己的孩子,他终感觉有一些亏欠。在褚一斌相对稳定后,仍要保持深圳、新加坡、云南三地来回跑。2011年,他下定决心,要好好陪孩子们两年,但2012年年底褚一斌再次回到云南,他对孩子们的承诺没能兑现。


▲褚时健与儿子褚一斌 受访者供图


至今,褚一斌已经一年没见到几个孩子了。疫情期间,孩子给褚一斌打电话,说要去一趟日本。在电话里,褚一斌表示反对,说疫情不明朗,最好不要去。但孩子们说,他们的时间凑在一起不容易,会小心的。


褚一斌规定孩子们,每天都要给他发信息、发照片。“他们一回到新加坡,可能是因为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朋友,所以就没管我这个父亲。后来,终于通上电话,我在电话里显得很暴躁,对他们发了一通脾气。”褚一斌说,这个电话之后,几个孩子没有再跟他联系。


对于那次的脾气,褚一斌有些后悔。上个礼拜,他给最小的孩子发了一条道歉短信,称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说,我是担心你们,不能陪伴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理解,目前这种状态无法改变,人有时候不能做出更多选择,我们应该着眼于未来。现在,我只有拼命地去把工作做好。我是一个父亲,但我也还是一个儿子。


▲褚一斌


褚一斌想起,2019年的父亲节,晚上12点前,他出差到上海浦东机场,飞机刚一降落,手机一开机,“咚”一声飞出来的第一条信息是:爸,父亲节快乐。


但是,对于2020年的父亲节,褚一斌还在等孩子们的问候短信。他估计,这个父亲节可能等不到这样的信息了,“我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没见到几个孩子,怕生分了。”


当然,褚一斌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褚时健去世后至今,褚橙基地只走了一位老师傅。今年3月5日,褚时健逝世一周年,褚一斌独自来到墓地。关于过去一年的苦和累,他想跟父亲聊聊。


褚一斌心里说:父亲啊,小师弟当上了掌门人,你的那些老兵,还是蛮配合的,你可放心了。



来源:红星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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