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观点 | 王立非 新时代语言管理理论体系构建与研究重点
新时代语言管理理论体系构建与研究重点
王立非
摘要: 本文提出了新时代语言管理和语言管理学的概念、定义和理论体系框架，具体包括语言规划管理、语言教育管理、企业语言管理、语言资源管理、语言标准化管理、应急语言管理六个组成部分，并探讨了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论述了每一个组成部分的研究重点，以期推动语言管理理论体系构建和语言管理的学术发展，对正在进行的语言治理能力现代化讨论也有一定启示。
关键词: 语言管理；理论体系；框架构建；研究重点
文献来源: 王立非.新时代语言管理理论体系构建与研究重点[J].当代外语研究,2022(03):28-34+157.
语言管理这一概念源自语言规划，是一个跨学科领域，指在有限的条件约束下，运用系统科学的理念和方法，对自然人、组织机构（商业团体、政府部门、其他社会组织等）以及国家的语言行为进行有效的计划、组织、协调、控制和评价，以实现既定管理目标的一门管理优化科学（于光2007）。魏晖（2018）认为，语言管理指政府、社会机构或有影响力的个人对语言生活进行观测，进而通过一定手段对相应管理域内的语言生活进行干预、引导，以实现一定目的的活动。Spolsky（2011: 14)将语言管理定义为针对语言使用问题制定出一个显性的语言计划或语言政策，并做出声明，且通常是以正式的文件形式出现。
本研究在充分借鉴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立足中国国情、扎根中国实践，以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目标为指引，从理论上尝试回答语言管理的内涵、边界、分类、组成要素等核心理论问题，构建新时代中国特色的语言管理理论体系框架，推动中国特色语言管理理论创新。以期对深入开展语言管理研究提供理论依据，为政府决策、应急管理、人才培养等提供有价值的启示和参考。
构建语言管理理论体系一是要说明为何现有的西方语言管理理论和西方的语言管理概念不适合中国国情；二是要清楚定义出新时代中国特色语言管理的概念、基本内容和特征，区分西方语言管理概念和内涵与中国特色语言管理概念和内涵的本质差别，提炼出中国特色语言管理新概念；三是不照搬和区别于西方语言管理理论体系，构建出适合新时代我国国情的语言管理理论框架和组成要素；四是应用该理论体系框架指导我国新时代的语言管理实践，为解决我国语言管理存在的实际问题提供中国智慧、中国思路和中国方案。
2.1中国特色语言管理的定义
中国特色的语言管理指以提升新时代我国高质量发展和国家语言治理能力现代化为目标，以语言战略、语言教育、语言应用、语言服务为重点，运用语言学和管理学等交叉学科理论和方法，组织和配置人、财、物等要素，解决我国在语言规划、语言教育、企业语言战略、语言资源、语言标准、应急语言服务等领域现实问题的一系列有组织和有目的的活动。
新时代语言管理学指新发展理念指引下，运用语言学和管理学等学科理论和方法，系统研究语言管理的基本规律和特点，整合语言管理的各种资源，探讨语言管理的有效方法，构建语言管理的科学模式，取得语言管理最大效益的一门学科，该学科具有三个鲜明特征：（1） 语言管理是一种有意识、有目的和有计划的活动，是一种自上而下的组织和调控行为，通常由政府部门、公共管理机构、社区等实施，服务于和服从于组织目标，如疫情防控中的应急语言服务就是由政府、高校、企业主导或个人共同参与的有组织的语言管理行动。（2） 语言管理分层和分类进行，就分层而言，语言管理可分为国家语言管理、机构语言管理、个人语言管理三个层次或者高层语言管理、中层语言管理、基层语言管理。就分类而言，从专业领域来分，语言管理可以分为政治语言管理、经济语言管理、军事语言管理、法律语言管理等。从历史阶段来分，语言管理可分为古代语言管理和现代语言管理。从管理的精细化来分，语言管理可分为定性语言管理和定量语言管理。（3） 语言管理是一个连续和变化的过程，是管理者执行计划、组织领导、控制等职能的过程，是一个复杂和动态变化的过程。
2.2中国特色的语言管理理论体系框架
根据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特点和实际，在反思和总结当前中国语言管理领域存在问题的基础上，本文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语言管理急需认真规划和解决六个重大现实问题，即语言规划管理、语言教育管理、企业语言管理、语言资源管理、语言标准化管理、应急语言管理。这六个重要领域构成了新时代中国特色语言管理的理论体系框架。（见图1）
图1 新时代语言管理理论体系框架
这一理论框架各组成部分既相互联系，又相互独立，形成一个逻辑系统：（1）语言规划管理包括语言战略规划、语言安全规划、语言能力规划、外语教育规划、“一带一路”语言规划五个部分。（2）语言教育管理是语言教育与语言管理交叉产生的新领域，包括语言教育规划管理、语言教育政策评价管理、语言教育环境管理及语言教育技术管理。（3）企业语言管理是语言学和跨国公司治理交叉产生的一个新领域（王立非 2020），包括企业语言战略管理、企业跨语言沟通管理、企业组织话语管理、企业话语传播管理、企业语言审计管理。（4）语言资源管理由语言人力资源管理、语言信息资源管理、语言文化资源管理、语言教育资源管理、语言资源安全管理五个部分构成。（5）语言标准化管理由语言标准编制、语言标准推广、语言标准应用、语言标准国际认证四个部分组成。（6）应急语言管理由应急语言规划管理、应急语言教育管理、应急语言人才管理、应急语言技术管理和“一带一路”应急语言管理五个部分构成。
3.1语言规划管理研究重点
语言规划管理指政府和社会团体为了解决语言使用中出现的问题，使语言文字更好地为社会服务，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对语言文字的使用进行干预和管理的各项工作，涉及语言的选择和规范化、语言文字简化和标准化、语言教育政策制订、语言文字保护等。语言规划管理由以下五个研究重点构成：（1）语言战略规划从语言经济学视角研究语言规划，运用语言经济学相关理论对我国的语言政策和语言规划进行检视，如强化语言资本的观念，提高国民语言能力，遵循语言经济运行规律，克服语言政策的随意性（付慧敏、洪爱英 2020）。（2）语言安全规划从治理领域、治理层次、治理内容三个维度展开。治理领域包括全球语言治理、政治语言治理、经济语言治理、安全语言治理等；治理层次包括国际组织、跨区域组织、国家、机构和社区等；内容治理包括语言本体规划、地位规划、教育规划、声誉规划、话语规划与技术规划（沈骑、赵丹 2020）。（3）语言能力规划主要涉及国家语言战略能力、国家语言治理能力、国家语言核心能力和四个任务，即不同语种规划、语言质量与标准规划、专业领域语言规划、不同类型话语规划（文秋芳 2019）。（4）外语教育规划服务于国家发展目标与社会经济发展大局，发挥外语教育工具和人文价值，从外语教育规划的工具范式和文化范式两个维度构建外语教育规划管理理论体系，回答“培养什么样的人才”“为谁培养人才”“如何培养人才”三个根本问题（沈骑、曹新宇 2019）。（5）“一带一路”语言规划从地位规划、功能规划、习得规划、声誉规划、翻译规划五个方面进行理论构建（董晓波 2020）。
3.2语言教育管理研究重点
语言教育管理指教育行政管理部门和学校教育管理者通过组织协调语言教师队伍，发挥语言教育人力、物力、财力的作用，利用各种教育条件，实现语言教育管理目标的过程，是国家对教育系统组织和协调控制的一系列活动。语言教育管理由以下四个研究重点构成：（1）语言教育规划管理，它指语言教育管理者对语言教育活动的计划、安排、组织，具体包括语言教育规划理论与实践、宏观与微观的语言教育活动等方面，国家和政府是语言规划的主体。（2）语言教育评价管理，它指对语言生活采取干预引导，对语言教育价值观传播，具体包括语言教育政策决策及过程、语言教育政策绩效评价、语言教育重大政策与基本政策等。坚持社会主义办学方向，坚持教育为人民服务，为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服务，为巩固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服务，为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3）语言教育环境管理，它指对影响语言教育生活的内外部环境的研究，统筹语言教育资源配置，包括影响语言教育管理效能的内外部环境、语言教育与政治和经济等关系、语言教育的影响因素，妥善处理好多种关系，营造和谐语言教育环境。（4）语言教育技术管理，它指通过对现代教育技术的探索、政策的制定、工作计划的实施，通过组织机构的指挥、控制、激励等手段，促进相互配合和协调，发挥最好的效益，包括教育技术资源管理、教育技术过程管理以及教育技术绩效评价三个部分。
3.3企业语言管理研究重点
企业语言管理指全球化语境下，运用系统科学的理念和方法，对跨国公司管理层与员工的语言行为语言使用进行有效规划、协调、控制和评价的管理决策（Lauring & Selmer 2012）。企业语言管理由以下五个重点构成：（1）企业语言战略管理，它通过语言策略或语言管理工具，采用规划、设计和实施三类语言战略手段，直接影响和作用于员工，促进企业管理效率。（2）企业语言沟通管理，它通过实施语言管理，解决或处理语言障碍所引发的跨国企业沟通问题，包括三个维度：语言多样性、语言扩散度和语言成熟度（Feely & Harzing 2013）。（3）企业组织话语管理，它指对一切与组织相关的语言要素的管理活动，包括组织制度、组织战略、组织身份认同与组织变革四个领域的话语建构和使用（Phillips et al. 2004）。（4）企业话语传播管理，指企业通过话语传播手段与利益相关方之间形成双向交流的过程。（5）语言审计管理，它指对企业各个职能部门和员工的现有语言能力评估审查的过程，涉及战略层面、过程层面和个人层面，以满足特定需求（Reeves & Wright 1996）。这些方面共同构成了企业语言管理的结果，直接作用于公司治理和组织效能。
3.4语言资源管理研究重点
语言资源指以语言文字为主要内容的人力、知识、信息、符号、作品、产品及其集合，是国家有关机构、团体或个人对语言资源进行调查和建设，进而对管理域的语言资源配置、使用和开发，以实现一定目的的活动。语言资源管理涉及管理者、管理对象、管理域、管理目的和管理环节等要素（魏晖 2021）。语言资源管理由以下五个重点构成：（1）语言人力资源管理，它把语言作为人力资本进行开发、提升、储备和使用，通过对人力资本的统筹规划和合理使用进一步彰显语言的价值。（2）语言信息资源管理，它将语言按照承载信息的不同方式进行开发、处理、分类和利用。在5G和大数据时代，语言信息处理和人工智能技术凸显语言信息资源的重要性。对语言信息资源高效管理拓展语言资源的使用范围和利用价值。（3）语言文化资源管理，它将语言所反映的民族精神、信仰、历史和风俗等文化形式进行传承、研究与推广。语言资源属于文化资源的一部分，反映文化内涵和文化价值观，实施语言文化资源管理可以实现对语言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的保护。（4）语言教育资源管理，它将语言资源作为教育媒介和教学内容进行管理。以多语为教学媒介的教育培养学生对多元文化的理解和尊重。语言是教学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对语言资源充分利用能提升学生的多语言能力、思维能力和个人竞争力。（5）语言资源安全管理，它对语言人力资本安全、语言信息资源安全、语言文化资源安全、语言教育资源安全实施技术保护手段和行政保护措施，防范各种风险和威胁。
3.5语言标准化管理研究重点
语言标准化指以具有重复性特征的语言事件或工作为对象，以实现经济效益为目标，有组织的制定、修改和贯彻各种语言标准的一系列活动。标准化管理指以标准化原则为指导，将标准化贯穿于管理全过程，以增进系统和整体效能为宗旨，提高语言工作管理与工作效率为根目标的一种科学管理方法。语言标准化管理由以下四个重点构成（蒙永业 2021）：（1）语言标准编制，它指国家、行业协会或企事业单位等编写、审查与发布语言标准，包括国家标准、团体标准和企业标准等。（2）语言标准推广，它指通过媒体和培训等形式，宣传和贯彻语言标准，让大众知晓相关标准内容与要求。（3）语言标准应用，它指让公众或企事业单位自愿或强制使用某类语言标准，提升语言服务质量，取得经济或社会效益，为经济社会发展做出贡献。（4）语言标准认证，它指向国际标准化组织（ISO）提交本国的国家标准，通过ISO的公正客观审查，评估本国的语言标准是否达到国际水准，并被采用为国际标准，在成员国和全球通用。
3.6应急语言管理研究重点
应急语言指突发自然灾害、事故灾难、公共卫生事件、社会安全事件中用于抢险救援或危机沟通所使用的语言，包含中文、外语、民族语言、方言、手语等（王立非 2020）。应急语言管理指以语言学和应急管理学为基础，采用跨学科方法，专门研究语言的应急性质、应急功能、应急运用、应急沟通、应急方法、应急技术、应急教育、应急管理的新兴交叉学科（王立非 2020）。应急语言管理由以下五个重点构成：（1）应急语言规划管理，它包括应急语言需求规划、应急语言资源保障规划、应急语言人才规划、应急语言能力规划、应急语言科研规划。（2）应急语言教育管理，它包括应急语言教育目标、应急语言人才培养模式、应急语言课程教材、应急语言科研、应急语言教师发展应急语言教学评价管理等。（3）应急语言人才管理，它包括人才引育、人才测评与评估、绩效管理、人才开发等。（4）应急语言技术管理，它包括应急信息通信技术、应急语言监测检测技术、应急沟通与翻译技术、应急语言数据分析技术、应急语言决策技术。（5）“一带一路”应急语言管理，它包括各国应急语言政策法规调研、区域应急语言协同机制建设、区域应急语言行动管理、区域应急语言资源配置、应急语言人才培训等。
本文提出新时代语言管理理论体系，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的语言管理概念和内涵进行定义，构建出语言管理理论体系框架，对我国语言学科建设、语言服务行业、语言开发应用和语言人才培养提供理论支撑。本研究提出三个观点：（1）语言管理是一个跨学科的新兴战略领域，直接影响到我国语言能力建设、语言治理水平和语言服务质量；（2）语言管理应该成为国民教育体系和终身教育体系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应当引起政府、企业、高校、社会的高度重视；（3）语言管理形成的体系框架可以指导和应用于政府决策、学科发展、人才培养、企业跨国经营、应急管理等多领域。新时代语言管理的研究成果可以为国家相关部门决策提供参考；可以为院校制订战略规划和人才培养方案提供参考；可以为企业和行业开展语言管理实践提供借鉴，对新时代语言服务和人才培养起到积极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