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墙倒塌30周年 | Boundery:空间的边界与建筑的囚徒
川普“造墙”的目标还在不断被重申。2019年11月9日,柏林墙倒塌30周年纪念日的到来,再次将我们带入那个年代。
“推倒柏林墙!”
一堵墙、墙上的涂鸦、墙中的历史,承载着复杂的历史意义,也是建筑师们热衷讨论的话题。
前些日子,“柏林墙倒塌30年”这一具有纪念性的时刻再次将我们的思绪拉回那个年代的历史。“边界”也是作品集中经常被讨论到的设计概念。相信大家都听说过库哈斯在AA的毕业设计,这位建筑叙事大师通过一堵巨大的“墙”发表的宣言。不止建筑,在政治、文学作品、艺术作品、影视作品中,他都是经常被提及的宠儿。为什么边界具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今天,就让我们从库哈斯的毕设开始,看看边界背后的故事。
钱钟书夫人杨绛在电视连续剧《围城》片头上写道:“《围城》的主要内涵是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充满着对人生困局的隐喻;动漫进击的巨人里,一堵厚实的墙隔绝了“人类”与“巨人”,城里的人不知道危险,也不知道真相;冰与火之歌,权力的游戏,临冬城的一堵墙,隔绝着属于异鬼与人类的两个世界……
权力的游戏中 北境边界
进击的巨人城墙
边界具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因为他暗示着某种困局:他是空间的隔绝者也是见证者,实体的边界阻断了信息的流动,又见证着两侧的所有生活;虚拟的边界允许人们“窥探”到对面的景观,又使两侧的关联变得模糊和复杂;边界保护存在,也囚禁存在。国界作为地图上由某些地理标志定义的线条,实际上是两个意识共同体的划分;心理学上人际交往、情绪外溢的边界研究,也让边界本身就具有了某种意识形态的特征。
建筑的边界有多种多样的内涵,本文的定义是抛弃建筑室内外界限的具体实体,讨论作为一种象征或者隐喻意义的建筑边界。
可以说,库哈斯是现代第一位用极度强烈的建筑手段反映社会问题的建筑师。1972年他在AA的毕业设计,用十八幅绘图、拼贴与水彩作品,叙述着这样一个故事。
背景:一个虚拟的城市边界变迁
库哈斯在毕业设计的册子中,写了这样一个序言:
“从前,一座城市被一分为二。一半是好的城市,一半是坏的城市。
坏城里的人开始蜂拥而入另一半好城,这飞速演变成了一场城市大逃离。
若此景持续不断,那好城的人口就会翻倍,坏城则会成为鬼城。
在尝试了各种阻止这场移民的手段无果后,坏城的当权者迫不得已使出了建筑这一野蛮的工具:他们给好城造了一堵围墙,让自己的子民再也无法逾越。“
库哈斯作品集:序言
用这样一个城市,引出了故事的主要冲突:一个城市被分成好的部分和差的部分,自然,“差”的部分的居民就会向“好”的区域流动。当局者不得不在两个区域的边界上建立一道隔离带来阻挡他们之间的流动,边界的意义被定义:作为一种阻隔,维系两侧界面外阶级、价值、经济的差异。
库哈斯作品集:城市设想
基于这个设想,库哈斯进一步为这个边界讲述了一个故事:
最开始,他只是一个虚弱的界限:在这个莫须有的边界上,原本只有几根漫不经心的带钩绳索。这些绳子的心理和符号意义远比其实体的存在要强大得多。
——不具备任何强制意义的边缘,边界的最初始形态。
后来,他变成了一堵只起到隔绝作用的高墙:而现在,只能越过高墙对好城远远一瞥,这无疑使人的向往更加煎熬。被困在暗淡无光的坏城里的人,逐渐痴迷于无谓的逃离计划。
——可以看见,却不可停留,大大刺激了人们冲破他的欲望。
最后,一堵厚墙演变成了建筑:张狂的建筑不是要阻碍前进的脚步,而是要提供更好的未来的愿景。
那些坚定地爱上这类建筑的居民们,自愿成为它的囚徒,沉浸在建筑的枷锁下,为它所提供的自由狂喜。
与现代建筑出生后的悲惨未来不同,这一建筑既不独裁、又不歇斯底里:它是快乐论的科学,为了设计能容纳所有个体欲望的集体设施。
从外界来看,这一建筑是一系列沉默的纪念碑;而它内部的生活,充斥着对装饰的痴狂和对符号的滥用。
——边界不再用强迫的力量隔绝两个城市,而是利用欲望的力量:边界不再只是一堵墙,而是两堵高墙围绕起来的一个带状空间;放大的边界作为建筑巨构,为进入的人们提供无限的玩乐,逃离的人们沉浸其中,放弃了抵抗。
隐喻:逃亡者的选择 作为建筑的囚徒
库哈斯作品集:墙
“不久,第一批囚徒就乞求着进入。
他们数量骤增,如洪流般无法阻挡。
至此,我们见证了一场伦敦大逃离。旧城的结构实体再也无法承受新建筑所带来的冲击。伦敦将毫无意外地成为一片断壁残垣。
”
建筑的地位被一瞬间拔高,建筑的意义也开始得到讨论:支撑城市和建筑的本质并不是结构、材料、空间,而是城里的人,空间里的活动,对建筑的需求。城市是社会欲望的温室,是所有欲望的物质化集成。建筑是欲望的产物,由某种利益目标所维持,建筑和城市宛若一个池子,一个池子的满溢、另一个池子的干涸。作为完美的欲望乌托邦的巨型建筑边界吸引人源源不断的涌入,结局就是城市的崩塌。
抽象的争议被建筑具象化的转译,建筑是一种比喻,一种不会被建造却充满直观冲击力的存在。
建筑:一座乌托邦的监狱 价值的争夺
库哈斯作品集:条带
“两堵高墙之间的区域成了两个世界之间的缓冲区。在这个缓冲区里,空间被划分为一个个的异托邦,空间里的资源可以满足迁徙者的各种需求,当局者用这样一个空间将外来者隔离在“好”的部分之外。久而久之,原本的“逃亡者”成为了这个空间中的“顺民”,他们去不了“好”的区域,也不愿意回到“差”的区域,库哈斯给设计起的名字揭示了这个方案的用意——让人成为建筑自愿的囚徒。“
在设计最后库哈斯用很大篇幅描绘了他心目中的乌托邦构想;而这一构想在后来被大量借鉴,其边界的隐喻被设计师们重新定义,对乐园的再设计也是大家在借鉴和模仿学习的过程中最能发挥自己创造力的部分。
说回库哈斯,他在毕业设计中对中心的条状乌托邦做了细致的设计,将他划分成了十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空间:尖端、分配地块、四象公园、纪念广场、接待区、通向伦敦贫民窟的阶梯、澡堂、艺术广场、囚禁塔、生物交易所以及攻击性公园。
库哈斯作品集:囚禁之球与艺术广场
这十一个空间的设计充满了库哈斯对异托邦的想象,也能看到很多来自文学、哲学与历史的隐喻。比如生物交易所中库哈斯描述道“第一部分是医院,它是现代医疗的军械库,却致力于医疗过程的降级,并削弱痊愈的欲望……一条缓缓移动的传送带上展示了患病过程,一组护士穿着透明的制服手舞足蹈,医疗设备伪装成图腾,浓烈的香水掩盖住熟悉的病患气息,气氛如庆典和歌剧一般”让人想起《美丽新世界》中在一个个实验瓶、一个个传送带上生产的α、β、γ型号的人种,建筑成为政治的载体,人们的思想被控制,在巨构中走向既定的结果。
库哈斯作品集:生物交易所
最终,库哈斯在毕设里总结道:It requires a fundamental belief in cities as the incubators of social desires, the synthetic materializations of all dreams.Under the threat of doom, the common concern, that is the fulfilment of all private desires within a subliminally collective and deliriously permissive common effort.
这需要人们坚信,城市是社会欲望的温室,是所有欲望的物质化集成。如果人们能熟知建筑,他们将决定重修精神与物质的城市社会生活,将其改造成为都市理想的生活图景。
在末世的危机下,集体无意识的、癫狂而宽容的共同努力中,个体欲望的实现似被吞没,这成为了普遍的担忧。这导致了幻想的提议,毕竟现实的匮乏之下,唯有幻觉能继而给人慰藉。
库哈斯作品集:关于墙的隐喻
库哈斯的毕业设计为建筑设计领域提出了新的可能性;作品集里也不乏这种设计,让建筑成为论述的载体,最终生成的建筑不关注具体的使用合理性,而是通过功能、尺度、透明性的配置,传达某种设计思想。从库哈斯的毕业设计,我们至少可以有几种运用方式:
1、 汲取灵感:作为设计源泉的文案
很难想象,一个设计,其中方方面面可以有那么多的演变,其中的很多描述都可以作为我们设计的启发。比如库哈斯在设计四象公园中描述了一个垂直方向上分别是气体、沙漠、绿洲、湖泊、山峦的立体方块;这一想法在evolo建筑竞赛一等奖作品中,变成了一个更加高耸的垂直方向的生物圈。
2015Evolo竞赛一等奖
用一堵乌托邦的墙体隔绝边界的想法,在美国总统川普上任后,更是一堵得到了激烈的讨论。美国的一家设计事务所espacio cero就拿出了一个隔离墙的方案。不过这个方案并不是为了阻止移民,而是为了加强边境上的交流,建立一个经济文化共同体。
espacio cero的两个隔离墙方案
学习大师,并不是模仿抄袭,而是相互链接形成案例库,辅助自己的建筑设计过程。
2、 衍生讨论:作为意识形态的建筑边界
作品集里关于边界的探讨,主要也有几种模式:冲破边界、以边界作为绝对秩序、或者被边界吞噬。传统对于边界问题的讨论主要是基于不同尺度下,建筑或者城市边界的材质、尺度、透明性,通过对边界空间的开洞、层次设计等,挖掘边界内外两个群体间相对和谐的相处模式。比如方案Coalesced Boundary-New Wall中,基于对单位大院历史背景和空间模式的独特研究,提出的院落边界的更新策略:
作品集关于北京大院边界的讨论
也有的作品集中模仿这种巨构式的边界尺寸,以突出某种强烈的冲突——进一步把冲突主体置入加厚的边界之中,形成城市外围的纪念碑、一个矛盾与生活的展示屏。例如在设计神田山里,针对东京老龄化的问题,用一条环绕城市数公里长的山形巨构讽刺日本抛离老年人口的问题;具有乌托邦色彩的山体置入了各种老人所需的生活空间,将原本阻隔老人进入城市中心的边界作为老人的乐园,并发掘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作品集中关于老人居住问题的讨论
这种“我·非我”的思想在设计中也是创新点和概念很好的一个来源。当墙不仅仅是一堵墙,他可以变厚,去容纳一种生活;可以变高,成为一个纪念碑(比如2014年霍普杯冠军方案);可以变成很多层,重塑暧昧空间(比如HouseN)。
将城市的边界、建筑的构件、元素特异化,改变他们的尺度、反转他们的性质,往往能产生一个充满想象力的设计方案~
红色斜体部分引用自库哈斯毕业设计文案,版权归库哈斯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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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PACT STUDIO(IS)成立于2015年,专注于建筑/景观/城市规划/城市设计/室内设计/平面设计/工业设计/交互设计的专业学术教学,致力于为设计类留学生提供职业的留学作品指导和权威的设计咨询。IMPACT STUDIO以“设计是用精神和灵魂进行塑造的历史,我们要对历史负责”为态度,为每一位学生量身定制专业的学术规划和培养体系,实现在设计道路上追求的梦想和目标。
“设计是用精神和灵魂进行塑造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