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一首反对的诗以重音的重叠来浇灌
张伟栋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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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写作
有一次，在写作中
心力衰竭
指引我的群星
相继失落于四处的茫然
解体、哀痛与无声
因此感受灵魂
乃明与暗，
爱者与不爱者之际的
湍急与轮换
这何其荒谬
倘若我重新震荡
倾斜，无时不穿越
筑就高低再生云层的气流
迎接我的衰弱
不会删减半分
可这衰弱之中
亦有等量的光线
涌动并回响
来自源头的幻象
我亦曾无数次凝神
内心湮灭又复生的暖流
恰如绝对的记忆
以骤然的水滴浇灌我
而确知一条航线
索取着启明星上升时的明亮
是以哀歌的重叠反复
颂歌的痛苦求索。
2017
The Garden丨Esteban Vicente丨1984
在杜甫草堂
伟大从何而来？
伟大的诗
以及密境。
入口的古树
正探身于墨绿的新云，
汹涌的寂静
于累积的云层
与墙内海棠合力
奋力营造撼人的日与夜。
此时心中起伏着
枝叶摇动时的跌宕
你如同一道虹
探入词语的拂晓
乃有灼人的玉兰
和万里空无
如佛塔涌出
乃有围墙闭合
围成一座孤岛
乃有双手如起重器
探入碑刻
和廊柱的倾斜。
我于是历经无限的熄火复燃
动荡日出衰竭前返与回望
遁入微弱之流，远游
还乡，群山与孤城
以孤舟一般的暗淡、颠簸，
试探、求解于
乾坤与凤凰台
浮云与沧浪之水
且将瞬间的狂喜
托于四下静止欲晓的涣散解体。
所以，我朝着竹林的方向
依次穿过草堂的重重幻境
不能免于空气中迫降水汽所升腾的漩涡
伟大从何而来？
伟大的诗
以及病痛。
我面对一朵花而沉浸，觉识
一首颂诗像是一道晦暗的闸门
带着神秘的苦痛
无限幻影，
无限的争执。
此时，日光于头顶倾泻
交织的游人暗暗发出河水之声
乃有落寂的河岸
从时间之外向草堂漂移
乃有黄雀追踪牵引的枝条
如霎那的重生
乃有垂落的花柳
自化为春风
吹拂倒映的激情。
——最后是
停下原地张望默想
北门外的街上
镂空着寂灭
草堂里暗哑无声
空虚的风缭绕于心上。
Red Across丨Esteban Vicente丨1996
现在
现在是下一代的摇篮升起新风帆
道路交叉彼此连通隔绝动荡且如磐石
现在是河水因肿胀转瞬接入未来之暗流
目睹焚毁的树木壮丽循环
中转于晦暗的闸门
现在是最深沉的昏厥
响亮的长笛，管风琴键喑哑地交汇
现在是凌晨一点现在是凌晨三点
现在是我孤立在椅子之中
如白昼之涟漪
如渡河之回望
现在是短暂的浮桥升降来回
迫使我们深埋寒潮和内热
现在是身体喜悦于欲望的刑具
家，在巴洛克的风格中跌宕
现在是双手如双桨奋然于不进则退
现在是点钞机化身为敏捷的豹子
反复跃入镀金的密林
现在是人在垂直的线索里剧烈燃烧
现在是正午
现在是傍晚
现在是爱上破败的时刻
一个水中的名字变成一滴泪
如海潮之初升
如丘山不可胜。
2017.8
第三十七乐章
我走上我的台阶，我停下来想它是否是真实的
——惠特曼
我居住在这岛屿城市，就像从这里出生一样
它由软弱、畏惧、盲目、忍耐的男人和女人所建造
它每一个升腾的正午都如熔炉滚烫
人们置身其中的海亦翻腾作响
无可比拟的燃烧，以旋转之姿
如今无尽群山就是道路，一切顶峰沉没。
如今我住在这座高昂公寓的第二十三层，
四季被写入浓烟的肉体，灰，为欲望所漂洗
羞愧，忍耐，牺牲，寂静与生长化作火焰的话语
但无人能证明，我的邻居皆是背井离乡
急需在大地上扎根又渴望被连根拔起的同时代人
畏惧、爱、捆绑、呼吸、体弱、喂食，
家，停靠在巨流翻涌的礁石上。
我们的窗下皆是雄壮的棕榈
这是南部的塔，带来漩涡的河流
依靠致幻晚霞编织美好的愿景
从这些湍急与迫降，
整个海面沉浸在时间的蜕变之中
风浪始终回荡一支虚无之歌。
我听着紫丁香炸裂的声音入睡，
直立于知识器官的变异之中
我在梦中使用崇高音调，
在词语中等待奇迹
极力避免自己成为一个单人单子
漂浮在漩涡的曲线里
去承受赞美诗中的寂静无声。
但无人能澄清，
它所有浓烈色彩
黄昏与清晨
琴弦上跳脱的盲音和云中加速的夜航
它所有的暗喻与现实
南部的历史正于起始处的火中煅烧
波浪化身为灰雾，
另有一些街道滑下陡坡化为死巷。
是的，伟大的深夜 ，无与伦比！
呼吸里变换着空调式的断崖，
窒息的沉默依然是语言最高峰
围墙下一排紫荆为天空而生长
高窗里满是黑白两色的奇迹。
我应如被囚禁的动物一样工作
伴随着白日內爆于自身的焰火
与隔绝之纯净
寄希望于带翼的种子
试探每一个方向即使终究不能
我应避免对寺院、公园、广场产生热情而陷入绝对之爱
在有生之年，辨认年龄的紫金冠
我应至少一次穿过笛卡尔大街
拓宽黑暗中的巷道
在高墙的顶端排列天使、蔷薇与人
但是——
什么是咏唱着的肃穆森林？
什么又是自我的银河？
砍伐与内陷？
爱与正义，无非是花束中的一个位置
而非在内心中托出的一轮朝阳。
我期待着一次汇合
与那些充满生机的主题
其间神秘的暗示
以颂诗的音调，如废墟重建
仿佛痛苦的河流淌连绵不绝的蜜意
以七昼夜的决堤
我反对雄壮与惘然
从肉感的激越中孕育自我的太阳
无需过问来世
我将一首反对的诗以重音的重叠来浇灌
并寄希望于一棵树
以及词的无因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