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从律师助理到成功执业
作者 | 谢长宇律师
导读
鉴于近期有许多刚踏入律师行业的读者关注西窗法语，特转此关于实习律师成长的文章，帮助大家进一步的认识律师行业，以及对实习期“what和how”相关问题有基本的认识，以便更快更顺利的融入律师行业。
有些刚刚取得司法职业资格的准律师想了解如何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我觉得我已经迈了一个脚到了律师职业中，也尝到了个中的滋味，所以，我很冒昧的想将自己的一些小小心得和晚我一些入行的朋友分享。
我可能言语尖刻，甚至你认为是胡说八道，你高兴就看，不高兴就砸，但我不想你还没有搞清状态前就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作为一个法律人，我们都应该有尊重别人说话的权利，这也是起码的民主精神。
你取得资格，并不说明你就是律师了，要成为一名律师，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你还有很多选择，因为律师只是一种职业，只不过这种职业在名利场中的价值被成倍的高估了而已。
你拿到那个硬纸本本后，肯定会欣喜若狂，目空一切。当时我就是，甚至还拿着这个本本照了张大大的照片，就象方鸿渐买了张喜来登大学的博士文凭后的举动一样。如果你没有在3天内清醒过来，并认识到你走上了一条荆棘遍地的道路，那我可以很负责的断言，你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等你清醒后，我继续讲。
我们进入的，是一个法治建设刚刚开始的国家的核心，你慢慢会养成看问题直接就看到本质的老眼，但如果你很天真的听各种各样的说教，想当然的以为世界美好光明时，我建议你读《古拉格群岛》。如果你的志向是仗义执言，匡扶正义，我很佩服你，也很敬重你，但希望你不停留在口号上，实在的去接一单真实的冤屈案件，感觉下得到正义要付出的代价。如果你的志向是成为富翁型律师，每天招财进宝，我很羡慕你，也很妒忌你，因为你肯定有市长的老爸，院长的伯伯，我代理的官司说不定会糊里糊涂的输给你。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那我希望你暂时收起这些那些的抱负野心，平平淡淡的进行选择和开展工作。
你有几个选择：
一、你可以进一个事务所做助理，这样，你有机会接触到很多案子，让你对律师是个什么职业有个很直接清晰的认识。前提是，你进入的事务所当你是人才，你的老师认为你可靠。否则，你可能在事务所订了几个月案卷后糊里糊涂的被炒掉。
二、你可以应聘到公司做法律事务。我曾经进入过一个小公司，做了将近10个月的行政工作，学会了 ISO9000 整套文件的编撰，出来的时候和公司打了个小官司，争取到自己的补偿金。你进入公司，会学到全套的办公室政治，这有利于你在以后的事务所生涯中权衡利弊纵横捭阖。
三、你还可以该干吗干吗，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的选择对外人来讲不存在对错，但你的选择可能会对外人存在直接的利益相关。而你自己要对你的选择承担责任。这个原则是一定要记住的，因为你以后所代理的案子的操作实际是你的选择和判断，你要为你的判断负责，而不能诿过于他人。
如果你选择了一，我很高兴你即将走入到律师的行业中，也意味着你将自己投身到荆棘满地的道路中来，我们又多了一名同志，也来了一位竞争对手。你选择一，那么，你要做如下的准备：
1、你是去做助理的，你心态要端正，但你不是去做小弟的，你是律师的助手。基于这个判断，你应该是精神饱满但不热烈亢奋，你应该是自信沉着但不锋芒毕露，你应该是文质彬彬而不轻佻浮躁，你应该是谦虚诚恳但不唯唯诺诺，你可能还做不到圆滑练达，但你不要装出老成世故，20多岁就很城府深藏，我是不敢请你做助理的。呵呵
2、 你要做精心的准备装束，但不需要精美绝伦。如果你去的是一个国际大所，或者国内顶级所，第一次去面试助理，你可能会象时装剧的主角那样，穿3000－5000 的西装，扎上领带，拎上皮包，俨然一个职业人士的装扮。如果不是，我劝你不要浪费自己的资源。助理就是助理，你不能比师傅的打扮还要入时，即便你不服气，那是你的事情。内地的众多事务所，没有这些穿着上的讲究，只要你不是穿着奇丽古怪的东西出去就成。他们注重的是你的真正实力，而不是选择花瓶。
3、 你要对自己即将从事的工作有清醒准确的认识，并能作出专业的判断。律师是专业工作，它的专业性在于判断。一个很小很小的纠纷，都存在对基本事实和基本程序的判断。你从进入律师所的大门起，就要培养自己的判断力。我有一次问一位面试者，我请他描述下律师。他可能是紧张，期期艾艾的说了半天，其实，他只要能够回答出律师法中对律师的定义就对了一半。总之，一个案子过来，你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它能够收多少钱，而是判断这个案子问题在哪。有针对性的培养自己的判断能力，对以后承办案件有很重要的帮助。
你做的是律师助理的工作。香港法治电视剧讲助理就是师爷，但一个优秀的师爷作用不亚于一个成功的出庭律师。一个诉讼案件中，你大概要做的工作有：收集案件信息、协助调查取证、起草不重要的文书或案件记录、庭审笔记、整理案卷、邮寄文书资料、协助会见当事人，做会见记录、结案记录。至于一些重要的代理意见，起诉文书，答辩意见以及给客户的备忘录，主办案件的律师会处理。
我做过1年的律师助理，我的老师是一位德高艺馨的教授。在他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作为一名律师的技能。有些基本的工作方法，我还一直在使用，并觉得受益匪浅。
（1）工作日志。很多律师助理，从来就没有做日志的习惯，我建议从开始做律师助理的第一天起，就要养成每天记录自己的工作，记录遇到的人以及联系方式，记录接触的案卷的关键点，记录一切你认为值得记录的东西的习惯。我每年记录一本工作日志，是用超市买的那种一种每天一页的带日历的日记本记，记录当天接触的客户，谈话的要点以及处理的文件，我现在可以查出过去5年的任何一个工作日的工作情况，当然，记日志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查自己过去做的工作的，它另有其他作用。为什么要做工作日志？
1）备忘。助理的工作很繁琐，你可能同时要进行几件案子，处理几个常年的顾问，而案件都是有时效的，如果你不记得什么时候收到应诉通知，你可能忘记答辩时效和举证期限。如果你忘记上次顾问单位的签约时间，你可能会失去与客户续约的机会。而这些的错过，对一个律师助理而言，可能是毁灭性的。
2）建立自己的网络。你不可能永远做助理，你会有成长的时候，但机会则由你自己把握。作为助理，你会单独处理你的指导律师认为不重要的案件，接待他们认为不重要的客户。而这些机会，很有可能成就你的网络。我的一个常年客户，我接收它的时候，是一个小小的企业，但5年后，它成为一个企业集团，这是谁都不能预计到的。你接待客户，应该在日志中记录这些客户的基本特征、需求、联系方式，并作出是否和他们保持进一步接触以及如何对他们开展业务营销的计划。目前大企业大客户，明天后天可能会倒闭，小企业小客户，明天后天可能是巨型集团。这些需要你的判断，如果你判断不了，请不要看单下菜碟，这样让人认为你很势利，会对你保持距离。
3）积累成长的经验。每天你会接触案件，接触客户，接触法官，你会出席法庭，参与辩论，会参与项目运作。这些经历，会让你成长。但如果你只是应付式的完成工作，那你不会有很快的成长速度，如果你能记录这些案件的要点，并及时总结，你会从一个案子掌握一类案子，从一个项目掌握一系列项目的运作。这样你的工作日志对你而言就和钱学森先生对他从美国带回来的笔记那样的一样重要了。
对于一个工作日志而言，也并不可能承载太多的东西，对律师职业的感知感悟，书面不可能记录。但对于一位有志于成为一个正规的专业的律师的律师助理（相对于黑律师，骗钱的律师而言），接受我的建议，坚持每天写工作日志的习惯，这肯定是一件能让你快速提升工作效率，工作经验，给客户良好印象的方法。
（2）结案报告。结案报告没有统一的格式，一份比较完整的结案报告大体是描述案情，陈述办案经过，分析案件，总结经验。我在老师手下的时候，参与老师的一些诉讼案件时，老师要我做的工作就是记录开庭笔录和撰写结案报告。
写结案报告有以下作用：
1）培养概括案件的能力。不管是一个简单的离婚案子还是一个复杂的建筑合同纠纷，都需要用简单明了的文字去概括。不然就会罗嗦，我以前看故事，读到苏轼和几个朋友讨论史书的用词遣句，当他们看到一匹马飞驰而过，踩死了路中央的一只狗。苏轼认为，如果用史书的语句来描述这件事，其实只要6个字就行，那就是“逸马杀犬于道”。同样一个案子，会有很多细微末节的事实和情节，如果是小说家，他们可以写成洋洋洒洒的几十万字小说，但你是律师，你只能有几百个字去阐明它。这就需要你培养高度的概括能力。
2）培养分析案件的能力。拨开一个案子的层层细微的事实和情节，剩下的就是确定案子性质的主要事实，作为一个初学入门的律师助理，只有当案子的所有材料均在桌子上，你一件件整理时，才能够明白为什么老师对一些问题避而不谈，对一些问题重点论述。当你能够将一件已决案件的所有文件证据一件件的分析评价后，你会对以后的这类案件形成一个大体的概念，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什么根本就没有意义，你就能心领神会。这需要大量的去总结案件，去撰写案件的结案报告。
3）树立服务意识。结案报告不但是律师的内部文件，结案报告将成为一个完整案卷的最后一份文件，成为一件档案材料。而对一个客户而言，他不仅仅需要判决文书，他还需要代理律师向他汇报（或者通报）案件办理的情况以及官司胜败的理由，这是他支付了代理费所获得的权利。很多律师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一件完整的论述充分的结案报告能够消除当事人的疑惑，能够让当事人完整评价代理人在案子中起到的作用。很多结案报告甚至成为当事人是否聘用律师的重要参考文件。
因此，我建议律师助理们在参加完一个案子后，认真的撰写结案报告，即便是你的老师不要求你这么做。
我不赞成作为一名律师而没有自己的专业领域。当然，当自己还是助理的时候，我也没有资历去选择只去接触和学习哪类案子，这看来是一种矛盾，有点像哈姆雷特的“to be or not to be ”。我的建议是，先在一个专业很杂的律师事务所做助理，学习各种各样案子的处理方式。其实，每种案子做一个就行了，处理程序是一样的，除非你笨得需要做5－10个才能记住程序。作为助理，你应该有这个悟性。然后，你再根据你自己的兴趣和特长来选择你的发展方向。当你已经有了1年的万金油助理经验，又不甘心每天处理些鸡毛蒜皮的案子时，你通常有这样几种选择：
1）做刑事辩护律师。1年的助理生涯，你肯定也跟着老师打过个把刑事案子。这种案子可能很吸引你，因为虽然在刑事庭上律师的作用有限，但如果辩护成功，你还是能感受到救人一命的极大的成就感和自豪感。而且，刑事案件的处理很讲究程序性和时效性，一个案子通常也不会拖延很久，周期相对民事诉讼较短。再有，刑事案件的收费弹性很大，一个死刑案子，收个2－5万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如果辩护成功，或者你还有意外的收入。
2） 处理一个方面的民事案件。民事领域很广阔，你很难面面俱到，你的精力只能让你赚一到两个领域的钱，否则你就是个收不起费的万金油。而且，你越专业，收费越高，你也越轻松，因为所有的程序你都清楚，甚至你可以熟悉到这个案子将由哪个法官审理，这个法官将有些什么样的癖好，法官的行文将是怎样，等等等等。当然，我说的不是谁都能做到。周立太律师，（很抱歉，又拿周律师做例子，改天请周律师喝茶）就是一个实践律师服务专业化的先行者，他在10年左右的时间里取得了劳动法领域内的专业地位。每每说到劳动争议，我就会想到周律师。当然，周律师还精通其它领域。
3）非诉讼领域。这是很多律师都在议论并想介入的一个领域。这个领域很广泛，广泛得涵盖社会生活得所有方面。买房子，签合同，办公司，炒股票，甚至办户口，等等等等。高端的，公司收购、尽职调查，股票上市辅导。中级的，是公司法律顾问，低端的，合同见证，协助查询。不一而足。你选择任何一个方面，足以安身立命。等等等等。
总之，当还是一名事务所级别很低的助理的时候，你要有全盘的职业规划，如果你只想在一个县城里做普通的律师，那有没有规划还不是很急迫，如果你想进入些大所，而你没有个清晰的定位，那些牛皮的合伙人可能不会招你的。
下回，我想谈谈律师助理的专业准备。
很多律师是法学院科班出身，常常沾沾自喜的样子，看不起其他专业出身的律师，认为别人半路出家，不够专业水准。我深不以为然。先不说我国的法学教育能够让学生具有多少专业精神和专业知识，即便就算是学养深厚，著作等身的法学家，他们也从来就不否认法律是一种实践性综合性的社会科学。对于律师这种专门以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学理问题而成就的职业，刚刚出道的律师助理们，仅仅凭借法学院学到的那几本法条理论，估计连一个最最简单的离婚案子都处理不了。法律不是输入一个数据就可以得出一个结果，法律从业人员是必具备是非观念，但仅仅只有非对即错的直线思维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去做法律，那会让他很郁闷。本来以为这个案子是个判断题，操作起来却变成了个不定项选择题。而且所有的选项都正确。呵呵，不郁闷死才怪。
我是学机械出身的，从事机械行业有那么几年，有一个技术员的职称，能够画简单的机械图，也能熟练操作车、钳、刨、铣、磨等机床。如果你是科班出身，你也可以认为我半路出家，而看我不起。但我看得起自己。至少，在机械制造类的客户那里，我会更容易进入状态。更容易理解他们为什么购买这种设备而不购买其他，更容易理解产品的生产工艺流程，而为老总们在决策时提供更准确的参考意见。如果你想做一个专业领域的法律顾问，我的建议是，你先了解这个行业，理解这个行业中从业的人员，投资的老总们所处的状态。你不一定要是这个行业的专业人员，但你要积累这个行业的基础知识。不可以想像一个准备从事房地产专业法律服务的律师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签证或者什么是标高这些基本的概念，甚至看不懂等高线红线图。不可以想像一个准备从事专利业务的律师，却没有一点技术背景，不能用最简洁的文字概括一个必要技术特征。
我写这些，是想让看我帖子的助理们有一个印象，科班出身并不是不好，但天天认为自己是科班，目空一切那就不好了。律师需要综合性的知识，需要随时补充新的知识。
你如果想主要从事企业法律顾问的方面的工作。
我的建议是，1）你必须研究透彻公司法。首先，你必须要有公司法这本书，呵呵，有些律师不喜欢买书，这个习惯要调整，你要研究公司法，熟悉公司成立、变更、注销等各种书面的操作程序，等你很熟法条的时候，你会发现很多现实的操作与法条不同，甚至是背道而驰，这你不要惊慌，都按着条文做，中国几千年前就是法治国了。
2）你必须懂会计。你一定要有助理会计师的水平，这样你在公司里才不会被公司的会计们看不起，或者被公司出纳员刁难。你在和公司财务人员谈论的时候，要滔滔不绝的指出公司财务上的漏洞，对固定资产的折旧，无形资产的摊销，会计报表的合并你都能说个一二三四，这样出纳付你律师费的时候，会给你现金支票而不会糊弄你给你6个月的银行承兑汇票，让你贴息去取现。老板请你做顾问，不是单纯问你法律问题，他还会问你怎么样合理避税，怎么样管理业务人员不被他们挪用货款或者卷款潜逃。很多公司都有两本甚至两本以上的帐，你要理解为什么要两本帐，要理解财务人员做的两本帐中有什么出入。因为你是老总的顾问，他很多事情不会避开你，但你要值得相信。诸如此类，你没有助理会计师的水平，可能你只能做很普通的顾问，不可能通过顾问来获取增值价值。
3）你基本上什么都要懂一些。如果你是个印刷公司的顾问，你要知道胶印和丝印的区别，你要分得出产品质量的好坏，如果你是医药公司的顾问，你要清楚哪些部门可以管理你顾问的公司，这些部门又是谁在管着，这些管理部门有什么弱点，它们的领导害怕什么。你代理企业出席听证会的时候，你声色俱厉的指斥行政部门的人员贪腐渎职，以权谋私时，你要清楚台下的公司老总的心理感受，所以你也要懂些心理学。
总之，你即便是个科班出身的律师助理或者实习律师或者律师，你如果仅仅凭4年或者7年或者更长时间的法学院学到的经院法学来轻视你的同行时，你的非科班同行很可能已经赢得了和你竞争的职位、客户或者你们对垒的案子。我的建议是，你要充分的发挥你的科班长处，但也要认识到，这是一个致命的短处。加强你的学习，为自己努力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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