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人眼中贫民窟少年的总统梦 | 谷雨
△ 横穿贫民窟的铁轨 图片 | 邹蕴
“投资孩子很重要。”这个回头上岸的年轻人说，人们在这个年龄段，开始慢慢了解自己，如果没有人去引导他们，是很危险的事情，“将会一点点摧毁你的国家。”他开始帮助身边的年轻人学会表达和分享对公共事件的看法，避免通过暴力来宣泄不满情绪。
他们意识到改变社会并不是其他人的事情，而是要从自己做起，用行动去影响别人，甚至是和政府官员一起去改变社会的不公之处。“事情的大小并不重要。”
撰文 | 邹蕴
编辑 | 秦旭东
生长在贫民窟里的年轻人，可以做怎样的梦？Derrick给的答案是“当总统”。
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他吸了口汽水，说自己以后可能是领导岗位的人，又顿了顿说：“可能最后我会成为总统。”
在这个国家最大的贫民窟里，21岁的Derrick做着最大的梦。他只有高中学历，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小游戏厅，勉强维持生计。但谈论梦想时，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这个中国人。
过去，这个读书时几乎看不到听不到校友或其他人成功故事的学生，“找不到任何努力的动力”。但漫画《Shujaaz》的出现，使他改变了对生活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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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4岁的Derrick从班上的朋友那里看到一本名为《Shujaaz》的漫画，瞬间就被迷住了。
“这本漫画用的语言居然是Sheng。”Derrick很开心，因为里面用了他常使用的街头俚语，谈到的话题都能触动他。肯尼亚官方语言是英语和斯瓦西里语，“Sheng”则是混杂英语和斯瓦希里语的青年人专属街头俚语。
“Shujaa”在Sheng语里是“英雄”的意思。漫画名字“Shujaaz”加了个“z”，变成了“英雄们”，意在给肯尼亚青年人传递一个信息：相信自己，行动起来，做拯救自己的英雄。
我们见面的地点基贝拉（Kibera），是肯尼亚最大、非洲第二大贫民窟，位于首都内罗毕西南部，面积2.5平方公里，大约是北京奥林匹克公园的四分之一。据估计居住人口40万以上，而内罗毕总人口才320万左右。
这里所谓的房子，大多是金属板搭建的简易小棚或土坯建的小平房。偶尔能看到硬纸板搭建的棚子，经受住上午一场雨，纸板外的彩色涂料在赤道艳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Derrick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盖茨基金会支持的观察采访项目，让我和这个充满乐观、自信的年轻人相逢。而众多关于肯尼亚年轻人的故事中，他也是最打动我的那个人。
我们一起走过基贝拉的大街小巷。一路上，很多玩耍的小朋友，看到我这样一张外国面孔，胆大的会热情地打招呼握手，腼腆一点的，会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偷偷拉一下我的手。
△ 基贝拉的小朋友 图片 | 邹蕴
上午刚下了一场雨，坑坑洼洼的地面泥泞不堪。一些长长的塑料管子，明晃晃地躺在混杂着垃圾与泥水的路面上，那是居民的输水管道。泥地上还有私拉的电线，下雨天格外危险，据说每年都有人死于触电。
Derrick家境贫寒。父亲是酒店临时工，母亲开了一个微型小卖部，两人月收入250美元左右。除了5个儿女的学习生活等开销，他们每月还需为泥坯房子支出30美元的房租。
Derrick从眼前的贫民窟谈起，滔滔不绝。涉及公共治理和领导力问题时，他脸上散发着光彩。很难想象他曾是街头小混混。十三四岁时，他们一群男孩到处欺负人、偷东西，甚至在街头打砸。“我做这些是想成为同伴里的一员，这是显得自信的一种方式。”
贫困、家庭教育缺失、社会福利有限、治安状况恶劣等，在极不友善的成长环境里，一些孩子甚至10岁就开始吸毒或加入街头黑帮。“上学的路上，会有抢劫等各种暴力。”
2016年高中毕业后，Derrick无力支付大学学费，没有继续上学。《Shujaaz》开始陪伴他成长，并改变了他的人生。
这本风靡肯尼亚及邻国坦桑尼亚的免费漫画月刊，在肯尼亚的发行量达70万册。而肯尼亚发行量最大的全国性报纸《民族日报》，才20万份左右。据制作公司“讲得好故事”称，目前《Shujaaz》在肯尼亚的读者人数超过500万人。这意味着，15-24岁年龄段的肯尼亚年轻人，有一半是其读者。
和其他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一样，肯尼亚的人口结构是一座尖尖的金字塔。2015年，70%左右的肯尼亚人口在30岁以下，60%左右的人在25岁以下。
“年轻人在促进经济增长方面潜力巨大。他们是活动家、创新家、领导者和劳动者，他们是未来的生力军。”在盖茨基金会2018年《目标守卫者》数据报告中，盖茨夫妇曾这样指出。
然而长久以来，肯尼亚的未来生力军却被失业和愤怒包围。《民族日报》2017年有一篇文章开头这样写到：“如果耶稣是肯尼亚的千禧一代，那他大概率会破产、失业和生气。”
国际劳工组织的数据显示，过去9年里，肯尼亚15-24岁年龄段人口的失业率在26%左右。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13年的报告显示，80％的肯尼亚失业人口年龄在15-34岁之间。
2007年末的大选后来引爆了一场严重的暴乱。两个月间造成1400人死亡，60万人流离失所，险些演化成彻底的内战。一份研究提到，暴乱中70%的暴力参与者是青年。
2009年，苏格兰人Rob 创办“讲得好故事”公司。他如今已在肯尼亚生活26年，当时筹备《Shujaaz》的目标就是改变肯尼亚的年轻人。“所有人都害怕年轻人。” 49岁的Rob说，“他们不知道，当这些充满热情、激情和野心的年轻人离开学校后，发现没有选择、没有机会，该怎么办。”
△ Shujaaz漫画激励肯尼亚年轻人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
当时，肯尼亚商业媒体赖以生存的广告商，对一穷二白的青年群体并不感兴趣。因此，年轻人从媒体传播中获益很少。
Rob决定填补这个空缺。他要做一个媒体，必须贴近年轻人，必须触达尽可能多的年轻人，必须真实且能够打动年轻人。他去了基贝拉，碰到4个孩子，挤在一张矮小的木板凳上，围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纸，目光像粘了胶水一样盯着这页纸，如饥似渴地读。Rob认出，那是一本足球漫画的一页。这场面瞬间击中了Rob。“就是漫画了，年轻人需要它。”
《Shujaaz》团队主要由肯尼亚年轻人组成，公司还在2011年成立专门的研究团队。“我们必须研究我们做的每件事情。”研究组的Sylvia说。他们要确保内容符合肯尼亚年轻人的需求，符合他们的文化和审美，甚至会去青年群体里调研，问他们喜欢漫画人物如何装束。
“年轻人长大的过程中，想要拥有自己的身份，拥有互相联系以及表达自我的方式。”《Shujaaz》执行制作人Paul说，“Sheng就是一种他们沟通的代码，如果你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你什么都听不懂。 所以他们可以自由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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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的主角是4个平凡的青年：19岁的城郊青年Boyie、城市贫民窟的热心少女MariaKim、裂谷省的足球迷Charlie Pele以及东部沿海城市的正义少女Malkia。
Boyie是漫画的灵魂人物，人设是高中毕业的失业青年。故事里，他在自己卧室搭建私人广播电台，利用技术，黑进其他广播的频道，播放自己的节目。他的节目就叫《Shujaaz》。节目里，Boyie是热心的DJB，和听众一起探讨金钱、工作、性、领导力等话题。他鼓励听众将自己克服困难、实现想法的人生小故事分享给他，他再把故事通过《Shujaaz》的平台分享给更多人。
目前DJ B在Facebook上已有76万粉丝，在5000万人口的肯尼亚，属于相当了不得的大V。当地最火肥皂剧《赛琳娜》的女主演，在粉丝数最高的Instagram上，也只有6万个关注者。
“每个月的大部分故事，都来自读者分享的素材。然后我们用DJ B，或者Maria Kim、Charlie Pele、Malkia去串起故事。他们越真实，人们就越能感受到共鸣。”Rob说。
这些故事都是日常生活中会遇到的。比如年轻人丢了身份证，去有关部门补办证件时被腐败官员索贿。漫画故事会告知，可以去哪些地方投诉举报，有什么其他地方可以补办证件。
在人口密集、资源奇缺的贫民窟，Derrick从小目睹了许多类似事情，比如劳动者薪资被拖欠、找工作完全取决于关系、警察暴力执法等。
《Shujaaz》在2013年大选前的那一期，是Derrick的最爱。在这期漫画故事里，一场对话通过漫画人物串起，时任肯尼亚首席大法官的Willy Mutunga博士解释了自己成为大法官的过程，以及肯尼亚的司法体系。
△ Shujaaz漫画内页截图，大法官解释司法系统。 图片 | 《Shujaaz》漫画
Mutunga是2010年新宪法生效后，第一位被独立选出的大法官。此前，总统可以不走程序直接任命或解雇大法官。新宪法规定，大法官必须经过严格的公开选拔程序，由司法服务委员会选出交由总统任命。这样国家的司法独立性就有了保障。
漫画里，大法官向年轻人传递了这样一种信息：如果即将到来的选举又出了岔子，你们现在拥有的独立的最高法院可以公正地处理纠纷，你们不需要上街扔石头。
2013年肯尼亚总统大选中，有两位候选人选票非常接近，纷争依旧很大，但是没有发生暴力事件。“我不能说这是我们的功劳，但是我知道有大约500万人阅读了这个故事。”Rob说。
从大法官的漫画故事中，Derrick获得更大启发，即法律和政府管理对于社会发展的重要性。他认为许多年轻人走错路，源于对社会和国家系统运转的不了解。有效的沟通和充足的信息能帮助年轻人避免歧路，他们做事会更加谨慎。
“肯尼亚的年轻人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他们的领导人已经掌握了空洞的承诺艺术。令人鼓舞的是，环境在某种程度上正在慢慢为年轻人提供空间。更重要的是，只有当他们积极参与领导和治理时，年轻人才能摆脱当前可怕的状态。”Derrick说。
△ Derrick 图片 | 邹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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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Derrick参加了《Shujaaz》组织的焦点小组讨论，看到其他年轻人在自己的社群做一些有意义的项目。“事情的大小并不重要。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变成大事，都可以影响到他人。”
2017年，Derrick又参加了《Shujaaz》组织的系列线下讨论会——“我们的麦克风”。讨论会的主题都与年轻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还会邀请一位负责相关议题的政府领导加入讨论。激烈的辩论后，年轻人与官方需要达成共识，双方都要作出一个可行的承诺来改善现有的状况。
Derrick参加讨论的是安全议题。讨论结束后，他承诺以后在社群里看到暴力或安全事件，都会报警，还承诺会积极向其他年轻人普及相关知识，不袖手旁观。
“我们的麦克风”对Derrick影响很大，他意识到改变社会并不是其他人的事情，而是要从自己做起，用行动去影响别人，甚至是和政府官员一起去改变社会的不公之处。
Derrick擅长公共演讲和辩论。2016年，他获得全国演讲比赛第一名。他开始免费培训11-18岁的年轻人公共演讲和辩论，帮助他们学会表达和分享对公共事件的看法，避免通过暴力来宣泄不满情绪。
“投资孩子很重要。”这个年轻人说，人们在这个年龄段，开始慢慢了解自己，如果没有人去引导他们，是很危险的事情，“将会一点点摧毁你的国家”。
“如果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能对年轻人进行投资，那么到2050年，该地区的劳动力在全球的占比会翻一番，并为亿万民众创造更好的生活。”在盖茨基金会2019年度公开信中，比尔和梅琳达·盖茨这样写道。
为了在肯尼亚的年轻人生活中“无处不在”，除了漫画书之外，Rob还有很多投入——通过其他许多媒体平台讲述漫画故事，“想要成为一种文化”。
“如果我们想要解决数以千万计的人的问题，不能把办法强加给他们，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这些人成为他们自己问题的解决方案。”Rob说。
为了帮助年轻人摆脱被动，实现经济独立，《Shujaaz》分享了大量读者中成功就业的故事和经验。当年轻人相信小的想法、一点启动资金也可能成功，他们就有了对未来的信心，变成了自我拯救的英雄。
受其中一个故事启发，Derrick和朋友合伙租了12平米的小房间，开了一家小游戏厅。现在他每天能挣4美元，虽然不多，但养活自己没问题。
来自内罗毕西部另一个大贫民窟卡旺瓜里的年轻人Kevin，也是从《Shujaaz》找到了生意经。他看到漫画里有人卖煮鸡蛋卖得特别好，每天能赚6美元。他不再当服务员，在卡旺瓜里的一个十字路口摆摊，把香肠和煮鸡蛋一起卖，一天能赚8美元。
“当你阅读它时，会得到一些想法，和一些人的鼓励。”Kevin说，他还学会了如何省钱和理财，已经计划扩张生意了。
“它（《Shujaaz》）捕捉了普通人做的很多事情，特别是那些贫民窟里的人们。” Derrick说，“他们中的一些甚至比我年轻。如果这些人能做到这一点，那我为什么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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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煮鸡蛋小摊后面的小网吧，是《Shujaaz》漫画的一个分发点。
漫画本身是免费的，分发漫画没有任何收入。网吧主人Steven翻了翻漫画的内容，觉得很有意义又很喜欢。
这最终成了一单共赢的生意。网吧成为《Shujaaz》的分发点后，更多年轻人被吸引而来，网吧收入得到大幅提升。
△ Steven和他的小网吧 图片 | 邹蕴
25岁的Steven也成了漫画的忠实读者。他最爱其中的创业故事，一方面是出于对这种生活方式的认同。另一方面，他也从中学到了很多。
在肯尼亚，不少年轻人心中成功的标准是找到一份白领工作。这对大多数人都非常不现实。“《Shujaaz》的态度是，不仅白领工作才可以谋生，你也可以开始自己的事业并从中获益，而不必依赖任何老板。”Steven说，“最重要的资本是一个人的信心，和他脑海里对于这个生意的计划。”
一直以来，Steven都是一个人经营网吧，忙时根本应付不过来。受《Shujaaz》的鼓舞，他一口气招了5个人，分别负责不同业务。新来的年轻人为网吧带来了许多好想法，争取到更多客户，Steven的生意蒸蒸日上。
更重要的是，Steven提供了5个就业岗位，其中两个年轻人还在读大学。虽然自己没接受大学教育，但他的小生意能帮另外的年轻人继续学业，Steven特别自豪。
和内罗毕的年轻人都不太一样，肯尼亚裂谷省的女孩Brenda，首先接触的是《Shujaaz》的电台节目，后来才看到漫画。
27岁的Brenda，女儿已经8岁。早早辍学在家务农的Brenda，现在内罗毕一户富裕人家做家政。《Shujaaz》对她最大的帮助是获得了避孕知识。
生殖健康是《Shujaaz》关注的主要议题之一。肯尼亚女孩普遍早育或未成年生育。肯尼亚2014年的“人口与健康调查报告”显示，15岁至19岁年龄段的少女中，5个人里面有一个已生育过一个孩子。每年都有13万未成年少女因怀孕辍学。在盖茨基金会等合作伙伴支持下，《Shujaaz》正在向青少年普及避孕知识。
△ Brenda作为最积极粉丝，照片上了漫画内页。 图片 | 《Shujaaz》漫画
接触《Shujaaz》之前，Brenda并不知道有避孕这回事。她早育，孩子爸爸“人间蒸发”，Brenda独自抚养女儿。不久之后，她看到了《Shujaaz》里跟避孕有关的内容，学会在亲密关系中保护自己 。她还喜欢看漫画中生意和理财方面的内容。
2017年，DJ B发文，“可以为想要做生意的人提供专业的理财课程，有5个名额”。Brenda第一时间报名。上完课后，她觉得受益匪浅，最重要的是学会了存钱。作为住家的家政工，她每月大概能赚90美元，除去自己和女儿的日常开销，每月能省30美元左右。以前，Brenda完全没有理财的概念，有多少花多少。
Brenda现在是《Shujaaz》的死忠粉。她的Facebook头像是DJ B，她点赞DJ B主页上的每一条帖子，主动为《Shujaaz》做宣传，参加几乎每场《Shujaaz》在内罗毕举办的读者见面活动。因为特别活跃，她曾被《Shujaaz》官方认证为“最积极粉丝”，她的照片还上过某一期的漫画内页。她在内罗毕所有的朋友，几乎都是通过《Shujaaz》的平台认识的。她加入了多个《Shujaaz》读者群，和大家畅聊，参加群里组织的活动，比如一起去帮助贫民窟流离失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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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讲得好故事公司给Derrick拍了一条几分钟的纪录短片 《我就是改变》。“这世界上，很少有人能让事情发生，很多人在看事情发生，还有更多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Derrick在片中说。
他身后，还是基贝拉一眼望不到头的拥挤棚屋。低矮屋子中间，耸立着一座蓝色水塔，它连接着一条条输水管道，“水从天上来”，不必担心像地上的管道那样存在污染问题。这是公益组织“为社区带来希望”(SHOFCO)推出的创新空中管道系统，连接整个基贝拉的10个水亭，为贫民窟居民提供清洁用水。组织创始人和Derrick一样，也是在基贝拉贫民窟长大。
△ 基贝拉一角 图片 | 邹蕴
“你可以选择去改变你的社会，或者像一只变色龙一样跟着社会的改变而改变。”Derrick说，他想做前者。在家人的帮助下，他开始重续学业，准备2019年申请内罗毕大学的政治学专业。
我不知道，他未来会不会真的成为肯尼亚总统。而比尔·盖茨在2019年说，“非洲年轻人决定了整个大陆，乃至全世界的未来。”
内罗毕贫民窟周围的声音太嘈杂，我怕没听清楚，又确认了一遍，“肯尼亚总统？”Derrick爽朗地笑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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