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首次全员核酸检测在即，居委会干部王鼎雄几乎一夜无眠。
4月3日，闵行区梅陇镇梅陇二村3-23号社区领到了政府免费发放的第二批爱心物资，亟待分发。当天，这个拥有800人的社区花了7个小时完成抗原检测，无一阳性。更重大的任务是4月4日的核酸检测，目标是“不落一户、不漏一人”。
王鼎雄接到核酸时间安排，立刻通知居民：凌晨5点。
“这也太早了！”一些居民抱怨。更多居民表示理解，有人说，这次核酸检测是向病毒发起的“总攻”，“必须参加，志在必得”。
充分准备
为何将此次核酸检测称为“大决战”？
此前，上海大筛查以黄浦江为界，浦东浦南相关辖区为第一批地区，于3月28日-3月31日进行了核酸筛查，累计筛查1832.9万人次；浦西相关辖区为第二批地区，于4月1日启动筛查，累计筛查采样1441.16万人次。在上述筛查的基础上，上海将开启覆盖2500万人的核酸检测，要求“不落一户、不漏一人”，在36小时内完成。此次筛查的目的是进一步“排雷”，真正达到“缩小包围圈”的目标，用最扎实的数据为下一步决策提供依据。为此，上海做了充分准备。4月3日上午10点的新闻发布会上，上海市经信委副主任刘平的职务多了一个“市疫情防控工作核酸筛查专班召集人”。他在会上介绍，上海在市、区两级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下，分别成立核酸筛查工作专班，统筹协调核酸筛查工作。在准备阶段，上海市按照采、送、检、报这一链条来设计安排全员核酸。采样环节中，上海在摸清辖区内街道（乡镇）、社区、小区的实际管理人口底数基础上，安排所需的采样人数，原则上以小区为单位，参照每2000-3000人设置一个采样点。同时，采样点要配足工作人员、志愿者维护工作秩序，引导市民落实2米线间隔；通过分批次、分楼栋、分时段的方式，减少人员在短时间内聚集，避免交叉感染。4月4日，普陀区真光四小区。居民看到浙江金华援沪医生到来鼓掌迎接，有的居民热泪盈眶。摄影：孙瑞英面对如此规模庞大的核酸检测，采样人员从哪里来？发布会上，上海市卫生健康委一级巡视员吴乾渝宣布了一则鼓舞士气的消息：“国家已组派医疗队援助上海。”另外，令市民们安心的消息是，当天，来自武汉、天津、南昌等地数千名医务人员，携带医疗物资，分别乘坐10趟高铁列车抵达上海。据不完全统计，援沪医务人员累计超过万名。其中有武汉市汉口医院的18名医务人员。“当时武汉疫情时，全国四面八方都来支援，武汉人民非常心存感激。这次来上海，一个是回报当时的情谊。不管是中国哪个地方有难，其他地区都会伸出援手。”汉口医院护士长李微说。她透露，这次汉口医院援沪的医务人员，都是曾经参加武汉疫情“保卫战”和全民核酸检测“大会战”的精英和骨干，具有丰富的核酸采样经验。当晚10时许，汉口医院医疗队接到通知，将负责长宁区3个采样点的核酸采样工作。张晓倩是杭州树兰医院骨科泌尿科的一名护士。4月3日下午5点半，医院决定派遣医护支援上海，她没有多想就报了名。搭载树兰医院15名护士和5名医生的大巴在凌晨发车，到达上海已经是4日4时许。天刚微微亮，张晓倩和同事们在大巴上简单吃了几口早饭，便赶赴嘉定区真新街道。得知“援兵”的到来，上海市民欢欣鼓舞。“提个小小的倡议，希望所有上海同胞明天做完核酸戴上口罩后都能对采样的医护人员轻声道谢，体现出上海人应有的素质。”类似的消息在微信群里被转发和刷屏。甚至，还有网友玩出了“洗头化妆参加上海时装周”的新花样，呼吁人们以精致的一面迎接援沪医疗队。速战速决
4月4日，“大决战”正式拉开序幕。凌晨4点30分，闵行区梅陇二村3-23号社区，15位社区志愿者陆续到位，开始搭建场地，确认扫码点位，布置“两米线”，反复确认核酸检测动线。接近6时许，梅陇镇社区医院医务人员胡庆蓉与同事抵达采样点，志愿者夹道鼓掌欢迎“逆行者”。
根据预案，志愿者与社区干部以楼栋为单位，逐层通知居民，让居民以户为单位出门做核酸，力求“不聚集”、“不交叉”、“不漏一人”。在志愿者的引导下，居民有序展示核酸检测二维码。随后扫码、脱口罩、核酸检测，一气呵成，有序离场。该小区60%为老年人。多轮核酸下来，他们已经习惯将二维码申请事宜交给现场的志愿者。青年志愿者逐个登记、注册，随后引导行动不便的老人、残障者、孕妇等特殊人群，走绿色通道，快速检测，尽快离场。上午10时许，核酸检测顺利结束。随后，志愿者对核酸现场进行清理、消杀。居民则继续执行“足不出户”的社区封控要求，静待解封。一切速战速决。闵行区梅陇镇梅陇二村3-23号社区为核酸检测做准备。摄影：杨舒鸿吉“援沪医疗队正在隔壁小区做核酸检测，约2小时后抵达你们小区，请做好接应准备。”早上8点，浦东新区陆家嘴街道申金大厦小区的物业经理孙永红接到上述电话后，她急忙在业委会、志愿者的群里号召居民抓紧穿好衣服、下楼。“一共留给了我们2个小时的时间，看似很充足，实则应该做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我们要保证医疗队进小区以后不浪费一秒钟，就可以开始做核酸。”她说。换上“大白”防护服、摆好桌椅、核对楼层名单、做好消杀工作，孙永红带领包括保安、保洁、志愿者在内的十余人团队，分配好扫楼员、电梯管理员、登记员、扫码员等工种。一切准备妥当。10点半，来自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的援沪医疗队一赶到小区，就立刻开始核酸检测。“可以说我们一秒都没耽搁。连医生都称赞说，这几个小区做下来，你们小区是最有序的。”孙永红颇感自豪。核酸结束后，已经临近饭点，孙永红为医疗队准备了盒饭和饮用水。出于防疫考虑，医疗队婉拒了午饭，他们要等核酸全部完成后，再回去吃晚饭。小区门卫室张贴了一张铅笔画，是一位租客为了感谢医疗队等一线工作人员画的。上面写着：“感谢一线工作人员。”“你们上海有南京路，我们医院边上有上海路！”在徐汇区玉兰花苑核酸检测点，来自南京市儿童医院的医护人员正在为居民做核酸采样。儿童医院的医护人员格外细致有耐心，在为孩童做核酸采样时“很有一套”。副领队彭明琦说：“距离我们南京儿童医院两三百米，就有一条上海路。这次来，同事们都觉得很亲切。我们离得非常近，就像一家人。”据其介绍，负责徐汇区徐家汇街道和田林街道核酸采样工作的500名医护人员，大部分都有驰援武汉的抗疫经历。根据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医疗救治组要求，江苏省4月4日共派出7500名采样队员赴上海，开展核酸检测采样。自3月31日以来，江苏已累计派出援沪医疗方舱队、采样队等1.4万余人。在嘉定区，从早上6点到下午2点，杭州树兰医院骨科泌尿科护士张晓倩一个人就为4个采样点的1300多位居民进行了采样。不少居民睡眼惺忪，踩着拖鞋下楼来。采样结束之后，他们会轻声说一句“谢谢”。张晓倩说，现场秩序很好，工作效率也比较高。一个小区的采样工作结束后，医护人员就会找一处空旷隐蔽的地方更换一套防护服。现场没有镜子，他们以三人为一组，互相检查防护服的穿戴。换一身衣服需要15分钟左右，由于穿脱不便，张晓倩和同事们从早上开始不喝一滴水。“时间紧张任务重，中间如果想上厕所会很麻烦。”为了以防万一，所有医护还垫了一块纸尿裤。大巴载着他们到另一个小区继续开展工作。隔着厚重的防护服，张晓倩看到街上空无一人，这与平时印象中的那个繁华大都市截然不同。下午3点，任务全部完成，树兰医院医疗队立即返回杭州，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7天的隔离生活。“援沪谈不上多伟大，每个医务工作者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张晓倩说。“为了上海，为了早日可以畅快呼吸，都是值得的。”绿色通道
“谢谢！谢谢！辛苦了啊！那么远的路来……”长宁区一位80多岁的老奶奶连声道谢，声音哽咽。
汉口医院的医务人员刚刚登门为她和老伴采样。老伴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狭小的房间里放着一张病床。“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没事没事！”“大白”说道。汉口医院医疗队6点出发，7点抵达采样点。在完成点位的采样工作之后，针对一些行动不便的人群，提供上门采样服务。下午3点，他们完成了近8000人的采样任务。在青浦区，朱泾镇针对前期摸排的残疾人、重症、精神疾病患者、行动不便老人等特殊群体近1400人，开辟了绿色通道，组建“小分队”提供上门采样服务。“我们主要服务的辖区老小区较多，很多都没有电梯，因此我们只能爬楼梯，由于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入户采样对我们来说就是对体力的考验。而且相比集中采样，入户采样的群体不一样，更需要细致与坚持。”朱泾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医生彭勇华说。董老伯是一位脑瘫患者，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来，头抬起来，嘴巴张大一点，再大一点，就像咬苹果一样。”彭勇华边指导边做示范，在董老伯张大嘴的瞬间，“快准稳”地伸手，迅速完成采样。这支小分队也穿梭于郊区的楼宇、田地，打通核酸采样“最后一米”。扫码、采酸，叮嘱村居民注意消毒、防护，进行环境消杀后，他们再匆匆赶赴下一户。遇到村里开不进车的路，他们就扛着采样“装备”徒步前往，身上厚厚的防护服早已被汗水浸湿，橡胶手套里的双手也已起皱、浮肿，防护面屏布满了水雾，口罩下的喘气声缓缓传来，沉重急促……虽然疲惫，但他们坚持用“铁脚板”踩实防疫路。“我现在觉得流在嘴里的汗水都能解渴。”队员一句苦中作乐的玩笑话道出了许多艰辛与不易。一位刚刚分娩8天的产妇迎来了核酸小分队，全家人十分感激。由于剖宫产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身体比较虚弱，产妇提前与居委会联系，希望能上门采样。小分队为产妇和新生儿先后采集拭子，还不忘叮嘱家属要为产妇孩子认真做好日常防护，让新手妈妈保持心情开朗。“我们以之前大规模核酸检测的人数为基础，精准摸清小区人员底数，准确掌握特殊人群情况，切实做到人数清、人头清、位置清，并上门进行核酸采样。现在，居民越来越配合我们的工作。”彭勇华发觉温情服务带来了改变。朱泾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医生彭勇华上门为老人进行核酸采样。受访者供图为了提高核酸检测速度，刘平透露，在样本转运环节，上海要求启动核酸采样1个小时后，把首批样本转运至检测机构，检测机构开始运行，后续样本每半小时至1小时收集转运一次。同时，公安、交通运输等部门为转运车辆做好运输保障。快速检出结果，对于后续快速管控、减少传播至关重要。这次筛查，上海特别加强采检匹配的动态指挥和调整，实时掌握采、送、检进度——根据已设置采样点的采样能力、各检测机构的实际检测能力，提前做好划片送样的匹配；同时，根据核酸检测机构的实验节奏，分批次送样，动态调度，做到“不空机、不积样”，利用好各检测机构的检测能力。数据的报送也十分重要。上海要求检测机构发现样本检测结果异常后，立即上报疾控机构和卫生健康行政部门；各区接到报告后即启动相关人员的固定、采样和检测工作，尽可能缩短时间。当晚19时许，“捷报”传来。上海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消息：鉴于近日阳性感染者数量居于高位，为遏制疫情扩散蔓延，保障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尽快实现社会面动态清零，在广大市民的积极配合下，4月4日全市顺利完成了新一轮核酸采样工作，随后还将有序开展检测、复核、人员转运和相关分析研判工作。待上述工作全部完成后，上海将根据国家有关规定，结合筛查结果，明确后续管控措施。在此之前，全市将继续实施封控管理，除因病就医等外，严格落实‘足不出户’。如今，“应检尽检”的接力棒交到了核酸检测机构手中。上海下一场“战役”进入“应收尽收”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