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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市道德模范唐洪祥深情撰文:母亲的生日

唐洪祥 文明天津 2022-07-09

母亲是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但在我的记忆中,每年仲夏时节的固定一天,她总会给家里人做些消暑的食物,看上去也比较丰盛。年复一年,她每年都坚持这样做。后来,我慢慢察觉到,那一天是母亲的入党纪念日。

(本文刊于12月9日《天津日报·文艺周刊》)



母亲前年患上了帕金森综合征,在病痛的折磨下,她的中枢神经系统退化严重,语言和行动能力几乎全部丧失,获取外界信息的主要渠道便是电视。今年是党的百年诞辰,每当母亲看到电视中播出的纪念中国共产党百年来的光辉历程和伟大成就的节目,包括各行各业的先进人物和事迹,她那平时略显呆滞的眼神中,便会充满光亮,有了精神。我观察到,在看到这类节目时,母亲总会漾起几分少见的激动,有时看得出神入境,嘴里还会不断重复着几句含混不清的呓语,我凑近了仔细辨听,她说的就是一句话:“去看看李主任……”
李主任是谁?她曾是母亲的入党介绍人,可惜几年前因病去世了。母亲这阵子脑子混乱,记忆常常出现偏差,所以才会时不时地催促我去看看李主任。这个李主任在她们那个年代,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女汉子,与我母亲同在土产公司最基层的门市工作。门市像个杂货店,从日常生活用品到生产资料用具,应有尽有。当时店里员工很少,像进货、清点、搬运、上架,这些都是需要人拉肩扛,颇耗体力的工作,劳动强度可想而知。母亲她们干起活来总是特别卖力,不顾一切地抢着干重活,用体力拼抢时间,妇女能顶半边天,甚至一个顶俩儿。生产生活用具,在那个机械化发展并不充分、主要依靠劳动力的时代总是必不可少的,而母亲她们所在的土产基层店,自然与群众生活联系更加紧密,经过长时间在劳动工作中的接触,李主任对母亲的朴实能干愈发欣赏、看重,认为母亲骨子里流露着一名共产党员的素养,便培养母亲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母亲是6月末加入党组织的,那一年是1974年。
母亲小学没毕业,就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帮助我的外祖母打理家中的生活。在我母亲小的时候,家里缺少劳动力,两个舅舅年龄尚小,干不了多少重活,母亲自然就成了家里挑大梁的。为了早就业,母亲放弃了在校学习的机会,早早走向了社会,给缺少劳动力且收入单薄的家庭,带来了一份相对稳定的经济来源。记得在我上小学时,记忆中,母亲每天把我们安顿好后,十万火急地赶着去上班,直到很晚才回来,出门的时候衣帽整洁、干干净净,回到家中却是满头灰尘脏兮兮的一身。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母亲就是在同这些生产资料、生活用具,一进一出的紧张忙碌中度过的。
到了晚上,母亲收拾好餐桌用具,便一头扎进书本里看书,写笔记补习文化知识。那时,每周工作制休一天,即使星期天,她也要去单位,盘点库存,核对每一件商品,吃过晚饭后,经常点灯熬夜补习文化课,继续学习到深夜。那时的我不大理解母亲,有时也会因为母亲陪我们的时间少,便和她怄气。记忆很深的是在一个寒冬的夜晚,母亲又学习到深夜。彼时的我早已沉沉入睡、进入梦乡,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脚,伸到我温暖的被窝里,在脚触碰到我的那一刻,刺骨的寒意让我不禁打了个激灵,立刻神清气爽,从睡梦中惊醒,还悻悻地抱怨母亲打扰自己的美梦,母亲没有作任何分辩和解释,只是温和慈爱地看着我。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我才懂得,那晚持久的寒冷已经让母亲对温度失去了感知,看着熟睡的家人,心中满是愧疚的她只是想通过贴肤亲近来表达对孩子的爱意,用她的内心暖流表达那份爱与陪伴吧。



母亲年轻时,虽然把大部分精力都奉献给了工作,但也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尽力弥补对于儿女陪伴的缺失。比如,母亲会偶尔在下班后,给我们买回来各式各样好吃的、好玩的,在当时物质条件比较匮乏的年代,母亲那一件件带给我们的“礼物”,让周边小朋友们着实羡慕。
母亲是从来都不过生日的,但在我的记忆中,每年仲夏时节的固定一天,她总会给家里人做些消暑的食物,看上去也比较丰盛。年复一年,她每年都坚持这样做。后来,我慢慢察觉到,那一天是母亲的入党纪念日。这是在她看来比生日更值得纪念的日子。随着岁月的推移,我们早已从懵懂稚嫩的孩童,成长为在各自岗位上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但母亲仍然时常念叨,让我们立足岗位、踏实工作。我们也从不敢懈怠,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传递她勤劳务实的优秀品质和忠诚于党、服务人民的坚定信仰。 母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参加工作以来,几乎从未请过事假,记忆里仅有的一次,是她在下班的途中出了事故,但是没休养几天,便又匆匆回到了岗位。
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学校为庆祝建党生日而组织集体活动,我所在的班级准备出一台大合唱节目,集体演唱海军战士之歌。为确保演出效果,老师策划统一着装,每个同学都要买一件海军衫登台演出。回到家里,我便把老师的要求第一时间告诉了母亲。母亲本就对集体活动很看重,一听还是为了庆祝建党生日,仿佛像接下了一道军令状,当即答应马上去买。那时,母亲上下班路途远,早出晚归本就是常态,好几次等到母亲下班后赶去百货商场购买海军衫时,人家早已闭门谢客了。母亲生怕我着急,每一次都是耐心安慰着劝我“别着急”,并保证:“一定,一定买回来!”可是一连好几天过去了,每天放学后到了晚上,我都在翘首以盼,希望母亲能带回来那件让我牵魂梦萦的海军衫,但却是一次又一次落空后的失望。母亲心里比我还着急,连续几天跑了好几家商场都没有买到,后来托人四处打听,才买到一件蓝条明显短一点的海军衫。当我看到这个与同学不一样的海军衫,立马跟母亲怄起了气,喋喋不休地抱怨她为什么没能早点去买?母亲也很是懊悔,生怕因为服装的问题耽误我的演出,第二天一大早便跑到学校,期望通过说些好话在老师那里能顺利过关。“这件衣服比较一下相差不多,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他个子高可以让他站在后排,这样就没问题了。”听到老师的话,母亲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重担也仿佛轻了许多。老师也向母亲一再解释,说为了衬托舞台效果,想要在活动中让孩子穿同一款式的服装,但是却没有考虑到商店库存有限,让家长们跑前跑后费尽了周折,没承想着实为难家长了。到后来长大了,我还时常回忆起这件事,为了一件海军衫,不知道母亲折腾了多少趟,付出了多少辛劳。“少年不识愁滋味”,当时年少的我,还不懂得那个年代生活的艰辛困苦和成年人的无可奈何。



母亲退休后的那几年,经常参加社区的文体活动,扇子舞、太极剑都有所涉猎,但是她最爱的当数东北大秧歌,伴随着锣、鼓、镲、唢呐,奏出的热烈而欢快、谐趣而奔放的曲调,穿上传统绸面的演出服,母亲抄起扇子和手绢,随着音乐节奏在队伍当中尽情挥舞,沉浸投入的表情再加上优美灵动的舞姿,使得在每次集体演出现场,母亲总能成为众人当中最耀眼夺目的那一个。
每年“七一”前夕,母亲总要参加街道社区为庆祝建党纪念日而筹备的节目。为了集中有效排练,有时甚至几天都回不了家。偶尔我也跟父亲发几句牢骚,责怪母亲对集体活动太过投入,家都顾不上了。而每每这时,父亲总是慢条斯理地应我几句:“你母亲是党组织上的人,不是家里人,让她去练吧,要不,在家总是这疼那疼。”对于母亲的信仰和爱好,父亲总是比我多一些体谅和支持,或许这就是老两口相伴走过这几十年的相处之道吧──相濡以沫、相携相助。
去年年初,武汉爆发新冠肺炎疫情,当时正值母亲病情加重的时候,虚弱的她躺在床上,看着电视里一幕幕紧张急促的抢救画面和不断飙升的新增数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饱含担忧与不安的眼神里,很快又转变成了希望与坚定。有一天,母亲将500元钱交给父亲,再三叮嘱让他赶快到社区,替她交上这一份微不足道的党费,为祖国和疫区人民早日战胜疫情,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500元钱,对如今的大多数家庭来说看似微不足道,但对于过惯了苦日子、月收入仅有2000余元,且疾病缠身的老年人来说,却是她情怀的一种寄托,信仰的一种诠释。



今年3月,党中央决定首次颁发“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母亲也从电视上看到了这则新闻,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她眼神中的激动与向往。有一天,我突然问母亲:“您是哪一年入的党?”母亲眨了眨眼,又看了看我,心有所念地说:“1971年?”我听后笑了,但随后我们都沉默无语。母亲是1974年6月末入的党,这一点她之前比谁记得都牢!再过3年,她也能拿到这枚“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可是母亲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3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这未知的3年,母亲心里没底,说出“1971”这个数字,也是她的一种希望与无奈吧……简单的两句对话,竟让我们母子彼此都有些伤感。
“光荣在党50年”,是母亲作为一名普通共产党员,对初心的一种坚守,对信仰的一种坚持。只要信仰在,何须50载,毕竟精神不息、信仰不灭!我相信,也默默期待着总有一天,那枚“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将镌刻在母亲的胸前,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唐洪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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