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厨房里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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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如果问我10年留学生活教会了我什么，除了一些外表光鲜的标签，还有一件让我很感恩的事：我会做饭了。嗯，会做饭的重要意义，对我来说不亚于能挣钱。
生活在这饮食文化差异巨大的欧洲，若再不能妥帖照顾好自己的胃，那这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我从小就是个吃货，小小年纪就知道央求妈妈给我做这个吃，做那个吃。偶尔外出吃个场子，我能精准地给妈妈描述出我吃了什么好吃的，大概是怎么做成的。不为别的，就盼着妈妈能大致重做一遍。
加上从小生活在小县城，食材都是新鲜的。焖的喷香的土鸡，配上脆脆的山药。黄灿灿的笨鸡蛋，加点韭菜随便煎一煎就香得直冲天灵盖。鲜美的野生鲫鱼，亲戚菜园子里的苋菜，青菜，小葱，手擀的面条，自家灌的香肠，等等等等。
这些数不尽的美食，就是我对故乡的记忆。
如果不是出国，我大概会沿袭着勤快妈妈懒闺女的传统，向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路上狂奔而去。
可我还是头也不回的出国了。
02
刚到的那两个月，我用鸡蛋炒遍了超市里能买到的所有搭配，吃到要吐。我不明白，欧洲超市里的鸡蛋怎么就变成了没有蛋味的浅黄色？在我老家最便宜的鸡脯肉，居然变成了鸡身上最贵的部位。无论我怎么做，都救不了它难吃得像锯末一样的口感。
能吃的“蔬菜”突然就只有胡萝卜，土豆和洋葱了。剩下的西红柿，西葫芦，彩椒，茄子，都只能看季节酌情购买。新鲜牛肉贵到离谱，羊肉，呵呵，自己去速冻柜里抠吧。
当时整个斯德哥尔摩市只有市中心两家亚洲超市，注意，是亚洲超市哦。来自中国的供给最常见的是酱油，醋，粉丝，还混在一堆咖喱，鱼露中。
豆腐是什么味道，反正那两年我几乎没尝过。中国面条也太贵了，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超细的意大利面来做炒面，加培根，还有从国内背来的干香菇和老干妈。
彼时大概做梦都想回国大吃一顿⬆️
作为囊中羞涩的留学生，每日顶着巨大的学业压力，同时又必须解决自己的口粮问题。看着超市里毫无花样但贵出天际的食材，我着实欲哭无泪了一段时间。
可独自在国外求学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呢？就是你很快明白，哭也没有用。饭得照做，最好还能多做点，第二天上课还要带午饭呢。
想来真是要万分感谢在欧洲开超市的中东移民，没有他们，我们这些穷留学生都要被瑞典超市的物价逼死了。我慢慢学会了用小扁豆（中东常见的食材）炖汤，用我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土豆去焖羊肉。
我还学会了至今引以为傲的一鸡三吃法。买来一只整鸡，剁下鸡腿鸡翅红焖。拆下鸡脯肉，腌制后放烤箱烤熟，然后拌沙拉。剩余的鸡骨架，熬个高汤，丢点国内背来的木耳，就是一碗鲜汤面的汤底。
瑞典的冬天阴冷黑暗，极其难熬，无数个或写作业或备考或无所事事的周末，我都在厨房里，把腌制的鸡块和鸡脯肉放到冰箱。然后看着文献，时不时瞄一眼灶台上的大锅，等着我的鸡汤慢慢炖好。
03
后来来了德国，第一反应：哇，这里人英语水平好差啊！第二反应：哇，这里超市物价好便宜啊！！
我很快发现，德国的华人华侨应该是比瑞典要多很多，为什么呢？因为中国超市的规模和选择就比瑞典强太多了，价格也是友好太多太多了。
我终于不需要用意大利面充当面条了，也可以随时买到新鲜豆腐，还有小青菜，香菜，空心菜这些以前只能回国吃的蔬菜了。
物价低了，又有收入，我便不用只买鸡肉和牛／羊肉沫了。话说德国超市里什么食材最深得我意，那非猪肋排莫属，怎么做都好吃。虽然是不能央求师傅给剁成小块（求也没用），但是胜在新鲜啊，便宜啊。
比如腌制好的排骨，在冰箱里放上一夜，第二天下班回来装入烤盘，底下随意垫些不易出水的大块蔬菜，半个多小时后就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晚餐，有肉有菜且无碳水。
不过，试来试去，我依然最爱煲汤。嗯，我怀疑我骨子可能是个广东人。无事的周末，买来牛后腿上拆下的牛肉块，还有白萝卜，胡萝卜，西红柿。先把食材煮到咕噜咕噜滚起，再转成小火。
捧着一本书，听着音乐，慢慢地炖着，不消半小时，屋子里都是牛肉汤的香气。只需加点盐，一点现磨胡椒粉，这牛肉汤便可拌饭，可下面，可温暖我无数个筋疲力尽的工作日。
04
我对德国中超的满意程度一直持续到14年。当时因参加会议去了趟美国，老同学带我随意去了一家当地的中超。对比之下，我又开始欲哭无泪，这中超还卖凉菜啊！！！神啊，什么凉拌猪耳，夫妻肺片那都是小菜一碟！
我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样，在超市里流连忘返，最后大包小包买了一堆。央求了半天才打消了朋友要请我出去吃的念头，开开心心地在他的厨房里刷刷刷地整出了一桌菜。
凉菜买了2，3个，热菜我做了蒜蓉苋菜，鲫鱼豆腐汤，红焖大虾。哦，好像还煮了些盐水毛豆，好配着啤酒。
据老同学回忆，他还没见谁做个饭这么开心的。可为什么不开心呢？这些食材我在德国都买不到新鲜的啊！
而我，却是一直记得他当时震惊的表情，在我陆陆续续把菜摆上桌，他突然来了一句，他已经不记得上次吃得这么丰盛是什么时候了。可能过年，一个人都不会准备这么多菜。
我当时鼻子就酸了。
我想起我第一年在国外，没有回家过年时的场景。当时出国不过数月，我笨拙的手艺，是难以做出一桌子菜的，能把荤菜做好都是个挑战。
和家里视频时，爸妈心疼地问我吃什么当年夜饭，不行就去下馆子。我当场红了眼睛，在那个时候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学会做饭。不为别的，为了自己，为了不让爸妈担心。
我们这些背井离乡的人，坚强到难以想象，却在不经意的某个时候，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莫名地湿了眼眶。
在异乡，若时常能做出几道自己喜爱的菜肴，填饱自己的胃，慰藉独自在外拼搏的辛苦，这不也是对自己一种巨大的奖赏吗？
胃填满了，暖了，吃开心了，笑了，接下来就可以提起精神，继续面对生活中的各种刁难和各种糟心。这日子，是不是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呢？
若真是无人问我粥可温，我就给自己煲碗汤吧。
哪些烦心事是吃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的呢？如果吃一顿解决不了，那就多吃几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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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一弯月散仙 一枚阴暗的月亮
校对：六角橘狂魔 一只闷骚的橘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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