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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林希:仍幸运的人 | STORY

聚光编辑部 SPOTLiGHT聚光 2021-05-18

最近两档热门选秀节目《青春有你3》和《创造营2021》的赛程都逐渐进入了尾声,如果说被称为偶像元年的2018年,偶像选秀节目遵循的还是传统的“练习生造星模式”,那么到了今年,似乎已经走入了一个更加剑走偏锋的状态,最吸引人的似乎不是选手们的业务能力,更多的是选手的话题、节目的剧本以及背后的资本。

 

从2004年的《超级女声》开始,十几年的发展中,大众对于“偶像”的理解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偶像产业的模式,音乐市场的模式也同样一变再变,但痴迷与追逐从未改变。于是一场又一场巨大的造星游戏仍在上演,偶像们就像流水线上的快销品一样迅速更迭。所有人都希望能够被市场永远记住,但事实上,能留在大众记忆中的人始终是少数,依旧在大众视野里的更是少之又少。

 

今年二月,2011届“快女”苏妙玲参加了音乐类节目《天赐的声音》,唱完歌主持人站在台上问她:“这十年你去哪儿了?”她头一歪,微微叹了口气说到:“其实好多人问我这个问题,但我总觉得我没有消失过,这小十年的时间我也发了三张专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没有听到,但是咬咬牙再坚持一下吧。大家每一次回顾‘快男’‘快女’选秀的时候,都会评论我们是史上最糊的一届,但我们也是最努力的一届,哪怕是第十二强金银玲她还在坚持发歌,没有人放弃。”

 

对于第十二名的金银玲来说,发歌是一种坚持,对于第一名的段林希来说,同样如此。在经历了一系列有关名利、欲望、人心、命运的洗礼之后,当年的冠军段林希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从她的角度聊聊选秀,也聊聊拿到冠军后的这十年。



以下整理自段林希的自述:

 

我叫段林希,2011年,我21岁,生活在云南一个特别美的叫保山的小城。

 

参加比赛之前我在做酒吧歌手,在我舅舅开的酒吧里驻唱了整整三年,每天看着酒吧里来来往往的人,带着各种各样有意思的故事。那时候我会根据每个客人的状态去给他唱歌,打量一下他的心情怎么样,看看他是跟几个人一起来的,去猜这个人他想听什么歌,三首歌之内要是能打动他,那他绝对会成我们酒吧的常客。

 

那时候我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因为那个酒吧也算是半个我的场子。想想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都比不上那时候唱得自由,比赛的时候更是,导演组会给你挑好合适的歌,我只要负责跟着唱就行,所以好多歌都是现学的。

 

我记得特别清楚,海选那天是4月16号,总决赛是9月16号,整整五个月的时间,真的是一个特别奇妙的旅程。海选的时候我在成都唱区,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只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是我一个老乡,比赛一开始我的粉丝台就他一个人,人家的粉丝都各种举着KT板在那儿喊,他是个男生也不好意思喊,就弱弱的坐在角落里。去总台录决赛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举我的KT板,上面写着“段林希”,我的第一个想法是:真的假的?会不会是节目组安排的?走到后面慢慢的,粉丝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喊我的名字的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找我要签名合照,当时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后来比赛结束出道了,每次出去都有差不多几十号人在机场等着你,一方面有种有人给你壮胆的感觉,另一方面也有了顾虑,那时候也有私生饭,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就能弄来你的住宿信息,有一回我记得真就是到我门口敲门,给我送吃的,一打开门我都懵了。当然,那是人气最高的时候。

 

再到最后17年我从家乡又回到北京的时候,飞机落地之前我还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想着万一有人接机呢,但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当时那个心理落差还是挺大的,只能自己抚平自己的心态,慢慢的到现在就真的已经习惯了,你知道你的一些粉丝还是会记得你,但是现在花里胡哨的市场这么多人,喜欢谁那是人家的自由,而且确实你自己也消失了那么多年,你让人家哪去追你去,对不对?


 

现在的选秀节目太多了,光是偶像选秀节目就有不少,里面也有很多真人秀的部分。我们那时候是真人秀的鼻祖,把我们所有人放到了一个城堡里面,每一个角落都有摄像头,连睡觉都能拍上,然后在一个网络视频软件上面24小时直播。一开始进去觉得特别的怪,放松不下来,时刻紧绷着,总觉得有个东西在那盯着你,生怕自己犯错。到后面就完全不管了,因为是真的太累了,每天睡三个小时左右,每一天都安排得特别的满,已经没有那个精神再去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那时候的选秀也注重讲故事,但并不编故事。那是“纯素人”选秀的时代,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生活,所以也都带着自己的故事,而这些故事恰好能够引发一群人的共鸣。而且那个时候很多人真的会觉得,在选手的身上找到了标杆,觉得“既然她是这么走过来的,她都行,我为什么不行?”

 

现在大家喜欢刷抖音,喜欢快,没有以前那么慢了,所以很多人认为博眼球是最重要的,抓住眼球了,他就有机会出来了,有机会出来就代表着他就有进一步成功的可能性。所以有些孩子可能不是想着我唱歌怎么更厉害,怎么去训练自己,而是想着我要怎么去搏眼球,然后就会陷入一种很迷茫的状态,你说要把我放在现在这个时代,我可能也就是个炮灰。

 

不过我们那时候也一样迷茫,因为喜欢唱歌,就被拎上去比赛,一步步走到最后就成了一个艺人了,每天都被安排的特别满,但你也不知道后面怎么规划。我是那种到了哪个团体就把哪个团体当家的人,现在有些小孩比我们当时要通透得多,我那会儿遇到挫折,就选择躲起来,回老家去了。现在的孩子遇到挫折,他不会躲,他会换一条路,还是硬着头皮上,觉得没关系,我可以换一个节目再去试试。我觉得这个心态很好,不要把一个比赛看得那么重要,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中学习到的一些经历和经验,你结识到的人,你这么绕一圈,赚钱了之后再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其实一点都不冲突。

 

很多人都会劝别人跳出来,别往坑里跳,但事实上你真的跳不出来,就算知道高低这是个坑,你还是会掉进去,那索性就掉进去了,但重要的是掉进去之后你能不能往坑的旁边看一看。不要感觉自己在坑里,你换一个角度去看待就会通透了。你看,我到30才领悟过来这个道理。

 

为什么会回去?因为那时候确实没有工作,已经没有办法在北京付一个月5800的房租,而且同时我妈妈和我外婆心脏出了问题,所有事情突然间来了之后,我一想干脆走了算了。现在回想起来也没觉得后悔,因为那时候我要是继续待下去,说不定真就生病了。但回去之后发现,小地方有一个特性,就是一个事情用不了两天全城的人都知道了。那时候我拿冠军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回去了,也传得特别快。大家会旁敲侧击为什么我回来了,然后我可能要换着花样编我其实只是回来住两天,因为大家好像完全无法相信你拿过冠军之后又回到那里,回归一个最普通的生活。

 

我最近一次哭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我记得有一天早上大概8点多钟,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那边急了,他一直以来每个月都领低保,因为退休之后没有工作,又要一个人带着我弟弟还有我外婆,外婆又因为脑梗半边身子瘫痪。有人就举报了,觉得“明星的爸爸怎么还有低保?”。他们对我的生活会有一个非常笃定的想象,就好像大家脑子里就已经有那个剧本了,你跟他们说你过得不好,他们根本不会相信。

 

最后这个事情怎么解决的呢?让我把我的收入写成一份报告,里面详细地说明我去年一年的收入和支出,比如银行流水账单之类的。他们还是不相信,我爸说他们要查我的银行卡,我就答应了,让他们去查去吧。因为那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爸是真的急了,也能感觉到他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滋味,他本身就不是特别伶牙俐齿的人,不怎么会说话。

 


当年我回去的那段时间,最感谢的就是我周围那群小时候的朋友,他们现在多数是开了个自己的小店铺,当了个小老板,可能生意也不咋地的,可平时很闲很自由,赚不到大钱,但也饿不死自己,很鲜活的一群人。他们真的可以做到不管你的社会身份,永远都像以前那样对待你,不像圈子里的很多人那么现实,他们不会锦上添花,更不会落井下石。不管我是什么状态,每次回去就陪着我各种去玩,不聊我的工作,只聊他们的八卦,就跟讲段子一样跟你聊天,他们知道你在外面已经很累了,回家就不想让我再思考任何工作上的事情。最低谷的时候,陪伴我的还是他们。

 

刚回去的那段时间我妈每天就是拉着我各种散心,带我去农家乐,让我多陪陪外公外婆。一开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但是闲着日子久了就开始颓了,这时候当年在酒吧听我唱歌认识的一个朋友也看不下去了,他当时在做牛肉干,就想着拉着我一起干这个事情。当时我们联系了厂家,注册了商标,打算很认真地去做这个事,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被爆出去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透露给媒体的,但是后来想通了,说不定人家是好心呢?只是想帮我宣传宣传,可能也没想到新闻一出来就变了味。

 

说开过出租那个事儿也有点乌龙,那时候从保山开车去进货要花两个小时的时间,来回四个小时,我想着能多拼两个人就能分担一下路费,就相当于拼了个顺风车,上节目的时候不让说黑车,就改成了“开过出租”,后来每回采访的时候我都会解释一句,但是没有人在稿子里解释这个事。总之,当时那个微商的新闻出来之后我就没有再继续做下去了。

 

还是很感谢做生意这段时间,因为从这段经历里我才悟到,其实艺人跟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个商品,你要怎么把这个商品在市场上卖好,让它做成一个老字号?找到了做产品跟做艺人其中一点共通之处,就不会有那些矫情的心理,那个落差感会小一点,你做好你的工作,其余的时间就回归你自己。

 


当年从出道开始就总有媒体问我,“你觉得你拿这个冠军当之无愧吗?”每回听到的时候,我就得跟他们解释我当时参加比赛的心路历程,其实那时候我想表达的是,当初我真的没有那么在意拿不拿冠军,我在意的是听众,是大家听我唱歌时候的反应。当然,我还是想说当年那场比赛我是问心无愧的。

 

只不过我有点遗憾的是,一说起我们这届大家都普遍认为说是最糊的一届,我特别想抱个不平,我们这一届每一个人的实力都并不差,只不过很多事情是命,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东西。我们那届刚好是“七年之痒”,从04年到11年,一个节目它消费了一定的时间之后受关注的程度肯定会有所下滑。12年又刚好碰上第一届《中国好声音》,大家的目光迅速被吸引过去,市场上的机会自然而然会变少。

 

现在有北京那么多人从事这个行业,我们依旧算是一批幸运的人,有好歹有十几二十个粉丝的底,大家一提起来这个名字可能还能反应过来有这么个人,还有更多人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是谁,所以从这个层面说我们仍然算是幸运的人。

 

如果回到当年填报名表的那天,我不会拦着十年前的我,也不会叮嘱她存钱,因为我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听的,我会跟她说:“就这么好好干,跟着你自己的心,想怎么走就怎么走。”那些年的经历就像是留在我身上的一块儿伤疤,平常用遮瑕膏遮住了,看不见了,也不疼了,但始终在那儿,变成了我的一部分。

 

我现在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最想做的事情还是把我们云南当地有一些曝光度不高,但其实特别有实力的艺术家往外推一推,他们是一群特别有才华又特别有意思的人,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和平台。他们用自己的民族语言创作的流行歌曲,真的贼好听,特别好听。我为这些人而感到有点可惜,我凭什么都能得冠军,凭什么他们不能出来,就想做一些事情,能够把他们放大。我们已经开始在策划这个事情了,就想慢慢的尽微薄之力能够把他们搞出去,也是宣传家乡。

 


云南是一个特别美的地方,有很多少数民族,每个民族带来的氛围是不一样,每个民族的语言唱成歌那个韵律都是不一样的,那是需要保护的,很独特的美。

 

我特别喜欢一句话,忘了在哪看到的,就是说你没有必要去迎合最大的那个市场,因为你根本迎合不了,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你要去找最舒服的最真实的自己,因为肯定有一群人是跟你有共鸣的,找到那个共鸣你就会很自在也很享受自己的选择。

出品 Production:丝博莱特传媒 主编 Editor in Chief:辛奕霏 Leila Xin执行总监 Executive Director:郭朕豪 Timothy Guo采访&撰文 Interview&Writer:张煦然 Xuran 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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