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飘逝的山风(四)

2017-06-15 谭 松 木公的呼唤

 

我从此不会再有安宁的心境,不会再有真正的快乐,她的身影将追逐我,借那永恒的风,在每一个怅然醒来的清晨;在每一个山风拂面的黄昏;在每一个月色凄迷的夜晚——直到我悔痛的魂灵飞越时空,跪倒在她的面前。

 

 

七月快到了,按以往的安排,又要开始一年一度的招生,开始“贫下中农”的推荐。

晓枫妈频频来信,叫他要全力争取,她说爸爸的一些老战友表示愿意帮忙,疏通招生学校的关系。妈妈还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父亲很可能被重新任用!妈妈每次都反复叮嘱,一定要把握好“方向”。

晓枫清楚妈妈的意思。其实,他已经近一个月没去找她了。

那些天,他一直处在兴奋和激动中,直到六月的那个黄昏。

 

她踏着暮色朝他的土屋走来。村子里的农民一个个瞪大眼睛,看得发呆。几个后生,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她旁若无人,径直推门而入。

一月不见,她好象胖了一些,尤其是胸部,高高地隆起。浅色碎花短袖衬衣紧紧绷在身上,勾勒出浑圆丰满的曲线。

晓枫从灶台前跳起来,往门外望去,匆匆走过去掩门。

“用不着关,”她声音带着嘲讽,“我进来前,全村的人都看见了。”

“你,你怎么来了?”晓枫有些慌张,但又有几分惊喜。

“只能你来找我,不能我来?

“当然,当然。我正做饭,来,你烧火。”

简单的饭菜很快就吃完了,收拾好碗筷,晓枫盯着芳茵。同她在一起的那种销魂记忆一阵阵袭上心头,他似乎永远抵挡不往她的诱惑,那撩人心弦的目光和饱满青春的气息,有一种让他忘却一切的魔力。况且,这次已有一个月没同她亲热了。

芳茵端坐着,丝毫没有往日那种激情。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她注视着油灯,慢吞吞地说。

“什么事?

“我怀孕了。”

“轰”地一声,晓枫头嗡嗡作响,眼前一道白光一闪,紧接着一片黑暗。

“怀……怀……怎么可能?!”

她显然对他的反应有准备,一点不急。

“现在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是想问你怎么办。”

芳茵的冷静沉着让晓枫心生疑虑:她似乎一点不怕。近一年的时间,芳茵都把握得很好,绝不冒险,这次怎么突然有了?他直盯着芳茵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一个女人的心计。芳茵也看着他,眼眸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热切渴盼。

“把他打掉!”晓枫坚决地说。

“不!”

“不?!”晓枫腾地跳起来。“你还想把他生下来,一个私生子?”

“我们可以结婚,合理合法。”

“结婚?”晓枫全明白了。他蓦地怒不可遏:“你愿意在这个穷山村一辈子,我不愿意!你愿意让你的后代一生下来就是农村户口,我不愿意!”他顿了顿,又气乎乎地说:“你出不去,也要拖着别人出不去?”

芳茵浑身一震,象陡然被抽了一鞭。她呆呆地注视着晓枫恼怒的面孔,一言不发,面色越来越苍白,目光越来越冷。

晓枫也愣住了,没料到自己说出这种话。

房间里笼罩着死一般的沉寂。

芳茵站起来,慢慢走到门边,略略迟疑,一把拉开门,飞一般地冲入黑黢黢的夜色中。

晓枫怔怔地望着洞开的门,一切发生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一阵风从敝开的门外扑来,他从惊愕、恐慌、恼怒的混乱中清醒过来,一跃而起,慌慌张张追出门去。

没有月亮,四下一片漆黑。晓枫凭借石板路微微泛出的白光,磕磕绊绊往前赶。

一口气走出三里多,不见芳茵的踪影。

晓枫大汗淋漓,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段路芳茵不及他熟习,黑夜里不可能走得很快,也不可能走其它的路,这是唯一一条通往她生产队的路。

她到哪去了呢?

晓枫停下来,惊恐地望着黑沉沉的夜。他突然想起,在来的路上,那个山坳处,有一块松动的大石板,前些天一场大雨冲走了石板下靠外面的部分泥土,路人只能踏在石板靠山坡处,否则,石板一颠斜,人便会摔倒。

晓枫赶紧往回赶。走到石板处,他蹲下身查看。

石板倾斜,沿倾斜处,一坡荒草似有滚压过的痕迹。一阵恐惧袭上心头,他失声大叫:“芳茵!芳茵!”

声音在山坳里震动回响。晓枫侧耳倾听,毫无回应。

路的两旁,上面和下面,是一坡杂乱颓败的荒坟,大大小小近百个。有的尚有几块石板压在坟头,有的仅是一小坯黄土。所有的坟都没有墓碑,只有疯狂生长的野草和几棵苦楝子树长年在这儿伴守。有些坟莹已经被一人多高的荒草全部覆盖,有的早被豺狗刨开,散露出一些白骨。这就是附近人人皆知的叫做“饿死鬼”的坟地。队里的会计告诉他,六十年代初那几年,有130多个饿死的农民被拖来埋在这儿,有些人,尤其是全家死绝的人,连坟都没有,浅浅刨个坑,掩上一层土就完事。所以,拨开荒草,不时可见断骨残骸。路人经过这儿都不停留,孩子们也绝不到来这儿打猪草。

晓枫抓着半人高的野草,侧着身子螃蟹般地一步步往下挪。眼睛象野兽一样四下搜寻。夜风一阵阵刮来,草梢打在脸上。他听见心在胸口怦怦乱跳,汗水湿透了全身。

一个压着几块石头的坟脚,蜷缩着一个人,一只手臂伸出,似乎抓着一把黄土。

“芳茵!”晓枫带着哭音,跌跌撞撞扑上去,一把抱住她。

芳茵脸上和手臂上有划破的血痕,但神智似乎清醒。

“伤着了?”晓枫声音发抖。

没有同答,那脸色和神情让晓枫肝肠寸断。他捧起她的头,在沾着丝丝血迹的脸上连连亲吻。“对不起……芳茵!芳茵……对不起……对不起!”

芳茵将头侧向一边,突然全身抽搐,“哇”地一声嚎啕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汹涌澎湃,仿佛压抑了千年的冤屈悲伤霎那间破堤而出,势不可挡地一泄万里。

夜空颤动,四下里隐约有呜咽的应合。晓枫惊恐地抱紧她颤栗不己的身子,用嘴唇堵在那沾满咸咸泪水的唇上。“莫哭……小……声点……别哭了……是我不对……”

但是,她蜷成一团的身躯依然象被抽打了似地颤栗不己,泪水大滴大滴滚落在草叶上,又滴落在黄土里。晓枫不停地抚摸着她,语无论次地说:“我……我再不会……这么说了……对……对不起……”

她渐渐平静下来,瘫软在他怀里。

“芳茵,”待她停止啜泣,晓枫轻轻地说。“不要怪我,真的。我不是不想同你结婚,更不是不爱你,只是,只是我不愿意我们俩一辈子呆在农村。相信你也不愿意。我们先得想法调出去,把户口……”

 “我……我出不去了……”芳茵身体又抽搐起来,泪水又涌出。“你看见的……公社……区上……象我这……种出身的知青,没有哪个……调回去……”

晓枫更紧地搂着她:“也不一定,说不定突然就有机会。比如……比如,唔,中央……下达一个什么……什么文件……一切都改变了。”他自己也觉得这些话空洞。望着她泪盈盈的眼睛和沾着草叶黄土的蓬乱头发,他感到强烈的爱怜。“就算你出不去,只要我出去了,这辈子也一定同你好,真的!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芳茵似乎大为感动,把头埋在他怀里。良久,她突然又想起什么,抬起头说:“五大队的知青彭燕,她爸爸是国民党军官,她男朋友也这样说过,但调回城后就把她抛弃了。”

“我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我只是太想读书,太想上大学。”

“你——发誓?”

“我发誓!”

“那……好吧,我,我把胎儿打掉。”

“怎么才打得掉?”

芳茵沉默了一会,说:“不能去医院,没结婚证,没有证明……听说凉风山里有个瘸腿老头,会配一种草药。”

“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据说云南白药也能打,有知青吃过,打下来了。还有……还有……”她眼中闪出一种异样的光。“还听说怀孕头三个月不能同房,否则容易造成流产。当然……当然……如果想流产……”

月亮慢吞吞升起来,黄澄澄的,朦胧而凄清的光洒在死一般沉寂的坟丘。点点蓝莹莹的幽光在草丛中忽闪忽灭。一根残破的白骨怪模怪样地横在两座残坟之间。倏地一阵夜风吹过,荒草乱摇,呜呜作响。


芳茵紧紧贴在晓枫身上,额头上浸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身子尤自索索直抖。晓枫把她抱紧,在黑黢黢的野坟荒岗,惊恐和怜爱转化为生命深处野性的欲求,燃起自我放纵的狂野冲动。一切束缚霎那间全部消失了,户口、招工、招生、家庭出身……

两人前所未有地感到需要对方,他们紧抱着,从彼此搂紧的身子上吸取安慰,以抵御身内身外的黑夜。

他们翻滚到密密匝匝的草丛中。

热血在体内狂乱地奔腾,冲毁了“文明”设置的全部羁绊,激情在地狱和天堂的交错混杂中纵横驰骋,驱散了浓浓夜黑点点鬼火。

翻滚、啃咬、抽动、冲剌……仿佛要以创造生命的激烈碰撞去剿杀一个不该出生的生命幼芽,又象是要以灵肉的颠狂交合来抵御黑暗世界的无限虚空。

月光、荒坟、野草、白骨、鬼火……

汗水、血痕、狂吻、喘息、痉挛……

风,在荒草间穿梭、扭动,时而低呤,时而呜咽。

“啊——哟——”坟地上空回响起男女混杂的呻吟。

第一次,两人同时达到了灵肉交融的巅峰。

 

 

晓枫妈妈来信了,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喜讯:父亲已调回原单位,很可能要官复原职。

晓枫欣喜若狂。可是,当他把这消息告诉芳茵时,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奋。相反,她转过头,郁郁地望着瓦罐里那一罐黑糊糊的中草药。

那是最后的希望了。摔了一跤,又受了惊吓,可他岿然不动。一次次疯狂作爱,他听之任之,拒不合作。吞下一瓶云南白药,折腾得翻肠倒胃,他也丝毫不受影响,一如继往地一天天茁壮成长。现在,只有指望瘸腿老人的“祖传密方”了。

“我这些年劳动锻炼,身体很结实,从小又一直跳舞练功,经得起摔打,磕磕碰碰恐怕对他不起作用。还有,”芳茵很惋惜地说,“这是我第一次,人们说,头胎特别优良。”

“要是草药再不行怎么办?”晓枫的好心情被这不该到来的生命彻底破坏了。

“生下来?”芳茵眼睛一亮,转眼又黯淡下去。“不行,吃了这么多药,胎儿已经受影响。”

“实在不行只有去医院。”晓枫望着她一天比一天浑圆的身子,绝望地说。

“去也没用,没结婚证和证明,医院不给做。我陪彭燕去过,事没办成,受一番羞辱,还传得公社上上下下人人皆知。”

晓枫心烦意乱,那云翻雨覆男欢女爱心醉神迷的快乐为什么要种下令人既羞又耻欲罢不能的苦果?

“我想这药会有效。”芳茵看他焦急,安慰地说。“彭燕就是用它解决的。我要的剂量比她大。”

几天后,草药生效了,芳茵痛得跪在床前,双手抓扯床单,牙齿咬着鸳鸯枕头。殷红的黏乎乎的血,伴着一些小血块,顺着双腿往下淌。晓枫晚上赶到她房间时,血仍未完全止住。

芳茵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那曾经娇艳鲜红的嘴唇变成鸟紫,眼睛黯淡无光。身下、床单、蚊帐上血迹斑斑,地上散乱着大团大团浸渍着鲜血的草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晓枫有些恶心,眼前的景象给他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原来温香软玉颠鸾倒凤的快乐会带来这种后果!

“帮我烧点水。”芳茵有气无力地说。

 

已经8月了,但一年一度的招生不见动静。传来消息,由于种种原因,今年的大、中专招生推迟到下半年。

晓枫的父亲终于重新上台,成了手握权柄的“革命干部”。

8月下旬,公社刘主任把晓枫叫到办公室,一见面,就亲热地一拍他的肩:“小伙子,我们已经收到你老爸单位的公函。好哇好哇。”刘主任咧嘴嘻嘻笑着,焦黄的大板牙传出一股烟臭味。“呃,还有个好消息,区上中学缺物理老师,你读过高中,文化高,我们推荐了你,先干代课教师,呃?准备准备,9月一开学就上讲台。”

晓枫又惊又喜,说不出话。

“学校紧靠区公所,区委书记们就在旁边,呃,好哇好哇。还有,当代课教师不影响招工、升学、参军。小伙子,呃,好好干!”刘主任说着又重重拍了一下晓枫的肩。突然,他象想起什么,脸色严肃起来:“你还在同那个妞往来,呃?告诉你,你和她现在没法比啦。你前程远大着呐,呃!”

8月底,晓枫背着行李,在村民们尤其是知青们羡慕的眼光中“走马上任”。

他坚持不要芳茵送,但答应每个月去看她两次。

 

仅仅上了一周的课,就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伟大的领袖、全世界革命人民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去世了!

广播里反反复复播送沉重的哀乐,四下一片失魂落魄的恸哭。山上的柏树枝被砍伐殆尽,商店里的黑布白纸被抢购一空。人们一面大把大把挥洒悲痛的泪水,一面小心翼翼剪扎白花编制花圈。各个区、各个公社、甚至各个大队都要搭建黑白相间的灵堂。

每一个社员,男女老少,都胸戴白花臂扎青纱,分批前往灵堂,悼念、默哀、恸哭、表忠心、献红心。


与铺天盖地的悲恸气氛同步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怖。据说,劳苦人民的大救星去世了,阶级敌人必定弹冠相庆,必定要跳出来搞破坏。因此,对任何有不轨行动甚至不敬行为的人,都要从重从快地镇压。

石盘公社的一个山民被抓了,立马被判了八年徒刑。有人揭发说,大救星去世前他铲田坎铲死了一只毛虫,并说了一句话:“该死的毛虫。”

老山桠大队的一个放牛娃被抓了——他把学校发的白花栓在牛角上。

……

一时间,各个公社、区府、县衙门的大小囚室人满为患,男女老幼形形色色:有正在喂奶的目不识丁的农妇;有六、七十岁从未见过世面的大山上的老农;有哀悼时放了个响屁的中学生;也有灵堂上太悲痛一不小心呼错了口号的革命干部。

还有芳茵!

她把悼念的白花扔进了猪圈!

晓枫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大资本家的女儿,一分析阶级根源,判个现行反革命易如反掌。他十分清楚这事的严重性,心里一急,马上给家里写了封信,想请刚复职的父亲搭救,然后请了假,急急忙忙往公社赶——他听说她关在公社那间石头房子里。那石头房晓枫知道,是一间地下室,阴暗潮湿,老鼠蚊虫……

晓枫一口气走出七、八里,风习习吹来,他渐渐冷静下来。自己救得了她?公社的领导们会怎么想?很可能面都见不着还闹得满城风雨。这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又处在非常敏感的时期。

他步子慢下来。

要是不去,不想办法搭救,至少探望一下,给她一点安慰,怎么说得过去?芳茵关在黑屋,前途未卜,自己还能安心上课?

晓枫走走停停,总算在天黑前走到了公社。

公社气氛凝重、紧张,暮色中隐隐透出一股森森杀气。四合院两头的大门处,分别站着一个持枪的民兵。从大门望进去,戏台上搭建的灵堂还在,正中那幅巨大的领袖画像正亲切慈祥地注视着每一个人。几个戴着红袖章的民兵威风凛凛站在台上。右厢房楼上,传来气势汹汹的喝叱声和山乡农妇那种特有的拖声拖气啼哭声。

晓枫不敢进去,退到那棵老黄桷树背后,屏息敛声蹲下来,琢磨着下一步怎么办。

公社武装部熊部长跨出大门,往街上那家唯一的饭馆走去。晓枫心中暗喜,慌忙跟上去。熊部长是晓枫在公社宣传队混熟了的人。他夸赞过晓枫的舞蹈,对芳茵的印象也不错。

晓枫倾其所有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瓶二锅头,这在山乡里是十分奢华的了。

熊部长很高兴,乍呼呼地说:“哟,小子当了区上的老师,出手大方了!好,好!今天就喝你一台!”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桌酒肉一步步把彼此的关系搅得热热乎乎。待二锅头见底时,晓枫已经得到了熊部长含糊不清的承诺:就按芳茵招供的定性和处理:即算作她喂猪时不小心把白花掉进圈里,不算她蓄意所为。

“她那个出身,送上去包她蹲几年大牢。”熊部长喷着酒气,晓枫赶紧把准备好的几包烟塞过去。

 

妈妈突然来了,一进屋就气急败坏冲他一顿训斥:“你真是糊涂,被女人搅昏了头!谁反对毛主席谁就是反革命,你不懂?!现在毛主席虽然死——”妈妈陡然住口,惊慌地四下张望。“我们伟大领袖虽然逝世了,但反对他一样是大罪。你去救?怎么救?!把自己搭进去?把自己的前途陪进去,嗯?!……还想叫爸爸出面,亏你想得出。你爸爸蒙冤近10年,好容易才——你是想毁了这个家?天下姑娘多的是,你干嘛偏偏咬着一个资本家,一个现行反革命不放……”

妈妈越说越气,面部肌肉抽搐,嘴角歪扭,晓枫从没感到妈妈如此难看。

“芳茵不是资本家,也不是反革命!”晓枫涌起一股火气,冲口而出:“她是我的人了!”

妈妈惊呆了,半晌,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我命怎么这么苦哇……男人被关押七、八年……我一个弱女人,拖几个娃儿……支撑这个家……盼娃儿有个安安稳稳的前途……”

晓枫陡然泄了气,心软下来,想起妈妈挨批挨斗的那些艰难岁月。她已是惊弓之鸟,不怪她。

送走妈妈之后,晓枫已拿定了主意,妈妈说得对,“如果一个女人真的爱一个男人,就应该为他的前途着想,而不是只顾自己,把他拴在自己身边。”

几天之后,芳茵被释放了。但是,毕竟客观上亵渎了伟大领袖,因此交贫下中农监督劳动,两个月内不能随意外出,外出必须请假并获得批准。

晓枫得知消息,很高兴,总算躲过了牢狱之灾。他想去看看她,但忍住了。

“我已经对得起她了。”他安慰自己。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