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智库丨英国“脱欧”新方案遭质疑，约翰逊被指“设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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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研究员

如果从2016年6月的“公投”开始，英国“脱欧”大戏已经上演了三年多，并因此而产生了一个英语新词“Brexit”。有关“Brexit”的新闻时常占据英媒媒体的头条，各种报道和评论可谓连篇累牍，已经引起广泛的“阅读疲劳症”。但因为英国“脱欧”故事没完，而且剧情不断反转，不仅导致卡梅伦和特雷莎·梅两任首相黯然辞职，新首相鲍里斯·约翰逊也岌岌可危，英国“脱欧”依然在不断吸引人们的眼球。

视频截图：约翰逊（左）为英国“脱欧”游说欧盟

英国有评论说，“Brexit”成了当今英国乃至西方国家最火爆的时政电视连续剧，眼下只见开头，不知何时才能收尾，剧中的主人公在不断更换，观众被搞得一头雾水，已经搞不清究竟谁是主角，谁是正面角色，谁是反派人物，编剧和导演换了一茬又一茬，最终都是灰溜溜出局。

不过，这部活生生的Brexit“连续剧”，倒是把英国的所谓议会民主政治体制的荒唐，英国所谓民主自由的国家社会形态的弊端，以及英国社会民意的日益失望分化，展现得淋漓尽致。连约翰逊近日也承认，如果英国不能顺利“脱欧”，将是国家治理的一种失败。

按照英国与欧盟达成的协议并几经变动后确定的日期，英国将在本月31日前正式“脱欧”，现已经进入倒计时。今年7月24日接替特雷莎·梅，出任英国新首相的约翰逊，铁了心要让英国“脱欧”，即便无协议也要按期“硬脱欧”。

约翰逊为实现其带领英国脱欧的“雄心壮志”，不惜与英国议会彻底闹翻，并冒随时可能被议会“不信任投票”拉下马的风险，其政治冒险在英国政坛实属罕见。但约翰逊越来越意识到，“是非经过不知难”，英国首相的活儿不是好干的。

现在约翰逊要实现英国如期“脱欧”的计划，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冒最大的政治、经济、法律风险，无协议“硬脱欧”；要么提出“脱欧”新方案，与欧盟谈判一个新协议，然后提交欧盟和英国议会审议批准。

约翰逊虽表态强硬，一再宣称已为无协议“脱欧”做好各种准备，但实际上后者才是其现实和有利的选择。

这段时间，约翰逊三箭齐发：一方面整肃执政的保守党，加强其内阁，以便在“脱欧”立场上形成高度统一；一方面与工党等在野党博弈，让英国议会下院休会，避免议会对其“脱欧”议程牵制干扰，同时与欧盟领导人沟通协商，重新谈判英国“脱欧”协议。三方面高度关联，互相制约，对约翰逊来说，实现其中任何一方面的突破都极其艰难，但关键点无疑是在欧盟方面。

10月18日，欧盟将召开首脑会议，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讨论英国的“脱欧”新方案。这对英国和欧盟来说，都属于英国如期“脱欧”前的最后一次有可能达成妥协的机会。

图片说明：欧盟总部（来源：参考消息）

约翰逊政府在反复权衡利弊并与欧盟大国领导人私下沟通后，于10月2日公布了英国最新“脱欧方案”，并致函欧盟。唐宁街方面表示，这实际上代表了英国在“脱欧”问题上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因而也是“最终方案”。约翰逊当日称，若与欧盟谈不拢，他只能背水一战，推动英国“硬脱欧”，但这样做的后果，不仅英国要背，欧盟也不得不承担。约翰逊表示，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但却是他已经准备好了的。

新方案的最大关注点抑或争议点，仍然集中在英国“脱欧”所绕不过的北爱尔兰边境问题，当初梅首相的“脱欧”方案三次被英国议会下院否决，也主要是因为在这一问题上有重大分歧并被放大化。

英国“脱欧”所涉及的北爱边境问题，表面看不过是英国“脱欧”中的一个具体问题，但实际却太敏感、复杂和重大了，真可谓“细节决定成败”。英国政府、英国朝野各党、英国议会、英国民众以及欧盟、欧盟成员国特别是爱尔兰，因处境不同，历史背景和利益考量不同，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态度迥异。有关北爱的边界问题，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

北爱尔兰地位特殊，情况复杂。北爱虽在1921年就脱离爱尔兰归入了英国，但北爱地区的大批天主教居民，从历史到现实，从政治到经济、从宗教到文化，从工作到生活，从情感到心理，都始终脱不开爱尔兰，认为他们的根在爱尔兰。但属于北爱大多数的英国移民后裔、基督教新教派居民，则力主与英国统一，不认同爱尔兰。

视频截图：约翰逊在议会回答议员提问

北爱在经济上，尤其是贸易和就业等方面，严重依赖欧盟和爱尔兰。英国加入欧盟，给爱尔兰和北爱都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如果英国“脱欧”，北爱按照英国其他边境的做法，设立国与国之间必须分割的硬边境，也即建立海关检查站等设施，将带来一些敏感复杂问题。如取消了以前欧盟国家内部不设关卡等各种便利后，将直接影响到欧盟通过爱尔兰、北爱与英国的贸易、货物、人员等流动。北爱经济将不堪重负。爱尔兰不愿意，北爱很多居民更不情愿，除非英国政府每年给予大量经济补偿，但英国政府做不到，也不愿这样做。特别是，对重返爱尔兰仍心存幻想的北爱天主教派民众来说，他们不希望在爱尔兰岛重新看到南北分割的硬边境。当年北爱地区长达30年的流血冲突，让很多人心有余悸。

鉴于上述原因，在“脱欧”谈判中，无论是英国政府、欧盟、爱尔兰还是北爱的亲欧派人士，都赞同在英国“脱欧”后，北爱与爱尔兰之间不出现硬边境设施。爱尔兰总理利奥·瓦拉德卡表示，英国政府曾给予爱尔兰和欧盟承诺，“脱欧”后不会设立北爱硬边界，希望英国能够兑现这项承诺，不要违反北爱尔兰和爱尔兰共和国人民的意愿。

为了促成英国早日“脱欧”，当初特雷莎·梅政府在与欧盟反复谈判达成的协议中，双方达成折中办法，即针对北爱边境问题制定一个“备份方案”或称“保障条例”。按照该方案，在2020年12月英国“脱欧”过渡期结束后，英国的大不列颠岛部分(英格兰、苏格兰和威尔士)，从2021年1月起脱离欧盟单一市场和欧洲关税同盟；如果英国在过渡期结束后，仍然无法与欧盟达成新的贸易协议，则北爱继续留在单一市场及关税同盟内，以避免北爱地区出现“硬边界”。

视频截图：约翰逊呼吁英国议会以国家利益为重支持其“脱欧”新方案

但英国保守党内的“脱欧”强硬派，尤其是约翰逊等人，以及保守党的执政联盟北爱民主统一党，则力主将北爱与爱尔兰彻底分割，认为特雷莎· 梅与欧盟谈成的北爱“备份方案”等于将北爱永久留在欧盟，属于“卖国行为”。

现在约翰逊当政了，情况有所不同。面对英国“脱欧”日期迫近，无协议“硬脱欧”实际走不通，约翰逊不得不采取务实变通态度。其在10月2日提出的新“脱欧”方案中，虽仍表示北爱与爱尔兰之间应该有所区别，但并未坚持取消北爱“备份方案”。

约翰逊提出，在爱尔兰岛上设置“全岛规管区”计划，尽量避免在北爱边界地区出现硬边境设施，希望更多通过技术手段对来往于爱尔兰和北爱之间的车辆、货物、人员等进行监控检查，以确保它们符合欧盟标准。

约翰逊的“最终方案”抛出后，在英国国内和欧盟引发轩然大波。媒体评论说，约翰逊把“最终方案”描绘得很好听，并暗示只要欧盟接受这一方案，他就有可能推动英国议会批准这一方案，但“没有答案的最重要问题是：他想打动谁？欧洲领导人还是英国选民？如果想说服欧盟27个成员国说，表示他有一个可行的‘脱欧’计划，可以同时满足欧洲和英国的需求，那么不幸的是，事实并非如此。尽管这封信的语气足够友好，但细节上却很平淡”。

有评论认为，约翰逊声称，他的计划消除了有争议的爱尔兰边境保障支持的需要，同时没有违反贝尔法斯特协议。北爱尔兰将在英国“脱欧”过渡期结束时，离开欧盟关税同盟。但倘若没有明确的备份保障协议或任何其他选择，这意味着将必须在爱尔兰边境（或附近）建立基础设施，这将损害欧盟的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简而言之，它将行不通。

图片说明：爱尔兰与边境地区高速公路（来源：北京卫视）

一些评论称，欧盟领导人和欧洲外交官们正在谨慎地研究该计划，尽管他们对英国政府终于提出了一些建议感到高兴，但由于约翰逊信函中的计划与欧盟的红线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这令人严重担忧。

欧盟领导人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们对英国特别是约翰逊首相在经历了“脱欧”艰难曲折后，终于开始比较清醒务实地与欧盟谈判表示谨慎欢迎，另一方面，他们认为英国的有协议“脱欧”诚意和妥协是不够的，特别是他们怀疑约翰逊这样做仍然会得不到英国议会的批准，让欧盟再次难堪。

英国“脱欧”之日，也是欧盟领导人集体换届之时，在此特殊和敏感时刻，他们不愿轻易在英国“脱欧”问题上做决断，以免可能满足了约翰逊但却给欧盟和爱尔兰留下后患。欧盟领导人明确表示，他们会同爱尔兰站在一边，如果爱尔兰对约翰逊的新方案持异议，他们支持爱尔兰，因为爱尔兰是欧盟中的一个小国，更要关照。

爱尔兰总理瓦拉德卡对约翰逊首相的新方案没有拒绝，但大泼冷水。他在推特中表示，约翰逊的“脱欧”计划“在许多方面都存在不足”，他不明白根据这项提议，北爱尔兰和爱尔兰如何在没有海关哨所的情况下，在不同的海关制度下运作。

瓦拉德卡还称，他认为约翰逊所说的话和与他提交的文件内容之间存在矛盾，爱尔兰政府的态度是：“我们不希望看到南北（爱尔兰）之间有任何海关哨所，也不希望看到南北之间有任何关税或贸易限制。”

在英国国内，约翰逊的新方案也遇到了很大反对声浪。工党领袖科尔宾等反对党领导人表示，他们认为“这个计划含糊不清，行不通”，实际是当初被否决的特雷莎·梅的“脱欧”方案的翻版。科尔宾称，约翰逊的“脱欧”新计划“将危及北爱尔兰的和平，导致工人权利、健康、安全和环境法规的竞争。损害整个英国经济”。既然英国的反对党是这种态度，看来约翰逊的新方案即便获得欧盟认可，在英国议会仍会遭到否决。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说，欧洲认为约翰逊的英国“脱欧”新计划是一个陷阱。

图片说明：冷眼旁观的特蕾莎·梅 （来源：英国议会）

英国“脱欧”再次走到了十字路口。约翰逊当然希望尽快突破，一是可以保住首相的宝座，二是也许能在英国“独立史”上留下点儿什么，但不少舆论认为约翰逊只是一厢情愿，他的唐宁街岁月不会平静。现在比较超脱是特蕾莎·梅，梅退位后，依然准时参加英国议会的活动，但总是坐在一旁，显得无动于衷，但其实她心里一切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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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东南

审校：张海新

编辑：忆昔

监制：朱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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