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健丨英国给华为“开绿灯”，英美特殊关系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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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健

东方智库研究员

上海外国语大学

英国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

本月28日，英国政府终于顶住了美国官方的种种威逼利诱，也排除了英国国内一些依然具有强烈冷战思维的政客的实际干扰，终于正式批准华为参与5G建设。至此，围绕华为5G技术在英国落地的争论与斗争终于落幕。明眼人都看得出，华为之争的背后是基于同盟关系的美国霸权主义与基于协作共赢的中国倡导的新型国际关系之争。因此，这一事件本身的政治色彩不容忽略，对“后脱欧时代”英国外交战略的发展方向与世界政治格局的变化趋势必定具有重要的意义。

过去一年来，为了阻止华为在全球的发展，美国可谓不惜血本，调动了所能掌控的一切外交资源，甚至不惜撕破脸皮，赤裸裸地走到台前对抗中国。在华为落地英国事件中，美国政府更是赤膊上阵。美国国务卿蓬佩奥说“如果不封杀华为，英国国家主权将受到威胁”，美国官员甚至以“基于情报共享与利益共享的英美特殊关系面临裂痕”等言论威胁英国。

图片说明：2020年1月28日，在英国伦敦，一名工作人员从华为5G创新体验中心走过。（来源：新华社记者 韩岩 摄）

为了在中美之间寻求平衡，英国也是尽一切可能“不刺激”美国，一方面在允许华为正式参与5G建设的相关决议中设置约束性条款，另一方面尽可能从经济与市场运营成本的角度寻找理由。正如英国军情五处负责人安德鲁·帕克所言，“华为提供着市场上最便宜、最先进的5G设备，而可供英国选择的其他设备却寥寥无几”。首相约翰逊更是以充满妥协的语气说道， “如果有人抵制某个品牌，那么他们必须说出，除此之外有什么替代产品”。不难看出，英国政府极力将华为落地事件当作一个纯粹商业领域的竞争性事件。然而，细加考察就不难发现，这一事件对英美特殊关系未来的基本走向，具有明显的提示作用。

在二战后建立的以冷战为主要特征的国际政治格局中，英国是美国主导的西方资本主义阵营中最为重要的参与者，由于意识形态与政治体制的相似性，英国是美国当之无愧的最为忠实的盟友。在战后丘吉尔的三环外交思想中，环环相扣的外交层级与对象目标恰恰是以是否从属于西方文化与价值理念为根本依据的。在后冷战时期，这种基于意识形态的外交理念依然作为极为重要的精神遗产保存并贯彻于在美英外交实践之中。近半个世纪以来，英美双边关系始终都是英国外交的重中之重。在回应议会质询的《外交备忘录》中，英国外交部将英美关系定义为“跨世纪的最具意义的经历历史考验的国际关系”，这一双边关系对双方“国家安全与经济繁荣”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近五年来，特别是特朗普政府执政以来，无论是从价值理念一致性还是从现实利益的互补性的角度考察英美双边关系，其“特殊性”的意味都受到了国际政治界的普遍质疑。

事实上，时至今日，英美在外交战略利益领域的冲突一点都不少于合作。过去二十年，伴随着苏联解体、中东战乱、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等国际格局中的一系列结构性变化，基于冷战意识形态的西方阵营早已不是铁板一块了。以“美国利益第一”为核心的特朗普外交政策从根基上破坏了大西洋两岸的外交同盟关系，以至于马克龙给出了北约已经“脑死亡”的悲观论断。

图片说明：2020年1月28日，在英国伦敦的华为5G创新体验中心，屏幕上显示着4G和5G测速对比情况。（来源：新华社记者 韩岩 摄）

就经济领域而言，英美之间关于未来世界经济体系的战略构想存在根本差异。英国是一个典型的贸易立国的国家，自由贸易是英国经济发展的动力之源，英国经济高度依赖自由开放的世界贸易体系。因此，支持世界范围内的自由贸易是英国构建“全球英国”外交格局的核心要素，是实现“全球英国”外交战略的首要任务。当今世界，服务贸易已经日益成为世界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所占比例日益扩大，英国在金融、教育、文化产业、数字经济领域的服务产业高度依赖国际自由贸易体系。根据英国前首相特雷莎·梅的规划，英国在未来全球商业领域一定会大力推动贸易自由化，以专业务实、自由开放的精神继续领导世界经济的发展方向。然而，美国现政府否定了全球化与自由贸易对于团结巩固西方战略盟友的重大意义，否定了基于文化价值一致性的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特殊关系的重要作用。特朗普执政以来，这一矛盾日益凸显，在“后脱欧时代”一定会以某种方式被不断激化。

从现实角度而言，“后脱欧时代”的英国在英美关系中的确处于被动地位。美国是英国第二大出口市场，也是英国商品和服务的第二大供应商，脱欧后的英国一旦失去欧洲统一市场并退出欧盟关税同盟，在英美自由贸易协定谈判中一定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特朗普治下的美国会对英国给予特别关照吗？

时至今日，美国并没有对英国这个小兄弟表现出任何“特殊性优待”。在奥巴马执政后期，这位在欧洲人缘很好的美国总统就明确告诉英国，如果英国一旦脱欧，美国绝不会在与英国、欧盟的贸易谈判中将英国置于首要地位。特朗普对英国脱欧后的经济照顾更是口惠而实不至。实际情况是，美国似乎更愿意把英国作为一个更为重要的独立市场，在未来双边贸易谈判中逼迫英国在开放农产品市场与社会医疗体系方面作出有利于美国的让步。也正是看到了当今美国政府的基本诉求，英国政府在关乎英国社会重大利益的通讯基础设施建设领域最终选择了华为。如此看来，面向未来的英美特殊关系的“特殊性”显然是令人怀疑的了。而放弃任何依靠美国的幻想，构建一个竞争范围更广、主权范围更广的未来，当成为英国外交发展战略的选择。

两年来，作为一种对“后脱欧时代”外交战略的谋划，英国政府推出了“全球英国” (Global Britain）的核心理念。简而言之，英国将构建一个更为国际化的、更为外向发展的英国外交；将在更大范围内构建互利共赢的双边关系与同盟关系，英国将始终做国际多边外交体系与自由贸易的捍卫者。然而，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是，以更为积极的姿态走向全球的英国如何在“后脱欧时代”体现出更为不同以往的外交新意？笔者以为，真正甩掉源自冷战的外交意识形态的包袱，克服旧有的大国关系的羁绊，将是英国能否成功构建面向未来世界的外交战略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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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高健

编辑：忆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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