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丨关注疫情次生灾害：油价大战缘何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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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

东方智库首席研究员

世界各国都在为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扩散而揪心。原来颇为自信的美国，现在已经慌了手脚。当地时间3月10日，美国华盛顿州州长忧虑地表示，如果卫生官员和公众现在无法控制疫情，到5月华盛顿州的COVID-19病例可能达到64,000例。目前公共卫生官员尚未对该州所有750万居民开展测试，专家们认为“在华盛顿州，今天有很多其他人”感染了这种病毒，但没有症状，也没有得到诊断。

视频截图：3月9日美国股市暴跌，投资者无奈。（来源：CNBC）

疫情的快速传播和造成的慌乱让人们无法平静。其实，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只是当下全球面临的灾难之一，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还在可怕地引发其他次生灾难和混乱，同样值得高度关注和警惕。

国际油价大战爆发

2020年3月9日，美国股市经历了至暗时刻，道琼斯、标普500和纳斯达克三大股指的直线狂跌，让众多的投资者和金融机构一片哀嚎，欲哭无泪。其中更惨的是美国乃至全球的石油股和与此相关的全球石油产业。这一天全球石油基准布伦特原油期货下跌22％，报每桶35.45美元。美国石油交易价格为每桶33.15美元，跌幅近20％。

为何国际油价如此大跌？毫无疑问，这与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爆发和不断扩散直接有关，国际石油市场和投资者，对疫情的严重恶化造成的全球经济和石油需求的负面影响，感到震惊和恐慌。国际能源机构3月9日从全年需求预测，今年将自全球金融危机后的2009年衰退以来，国际石油市场首次大收缩。

视频截图：美国股市暴跌，投资者惊慌。（来源：CNBC）

沙特等OPEC（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国家，强烈要求面对疫情带来的需求降低达成进一步减产协议，但遭到俄罗斯的拒绝。沙特一气之下，干脆把油价使劲压低。上周末，沙特率先发动了针对俄罗斯的石油价格战，将其4月份的官方石油售价每桶下调了6—8美元，并承诺大幅提高产量，这与需求正好相反。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周二誓言，4月份每天要抽油1230万桶。这不仅比近期水平高出27％，而且将比目前公司的最大产能超出30万桶。换句话说，阿美正在全力以赴压低油价。

加拿大皇家银行资本市场全球能源战略主管迈克尔·特兰说，“俄罗斯和沙特之间正在展开激烈的竞争，让其他人都陷入了交火之中”。

国际能源市场大跌，造成几家欢乐几家愁。对用户而言，这无疑是利好消息，但对产油国特别是主要依靠石油收入的国家来说无疑是一大灾难。美国通过页岩气开发，已然成为世界主要产油国，按说也因“受灾”而应感到悲哀。据报道，这场急剧恶化的价格战，对美国石油生产商和德克萨斯州、路易斯安那州、俄克拉荷马州、新墨西哥州和北达科他州等州的能源产业及就业，都将产生重大影响，因为这些州在过去十年中都因为油气开发而带来了繁荣。

然而，善于发现商机并从商机中发现玄机（竞选之机）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却令人不可思议地马上在推特上对国际油价的大跌叫好。当天特朗普发出推文说，油价下跌“对消费者来说是好消息，天然气价格也将下跌！”特朗普这一招不失为高招，既稳住了美国能源市场，也博得了广大消费者的欢呼，只是苦了石油股及利益攸关者。

图片说明：特朗普推特发文，称油价下跌是好事。

但是经济学家们普遍认为，由于新冠病毒导致全球经济增长放缓，经济错位，汽油价格的任何下降都可能被抵消。

油价大战的背后

这场油价大战以及由此带来的股灾，表面看是因为沙特等国与俄罗斯在石油产量方面未达成协议，一怒之下触发的，实际背后的因素更复杂，它直接牵涉到美俄在能源等领域的战略竞争与博弈。

国际石油生产和出口国主要分为两大阵营，一方面是以沙特等世界传统石油生产和出口大国为主的“OPEC”及其成员，另一方面是俄罗斯、委内瑞拉等非OPEC石油成产与出口国。全球石油的产量特别是输出和国际市场价格，基本上取决于这两大阵营的协调关系和产量定夺。

近年来，因内部分裂和一些成员国自己的利益考虑，OPEC组织的凝聚力、影响力都在下降，而俄罗斯等国随着产量和技术的提升，在国际石油市场的影响力和话语权明显上升。但众所周知，沙特的背后是美国，美国对沙特乃至OPEC都有很大的牵制和影响力。在美国成为油气大国后，更需要欧佩克的支持配合。

由于全球石油需求减弱，国际油价连续走低，OPEC近年来多次协调，设法通过减产来保住和稳定国际油价。俄罗斯从大局出发，已多次与OPEC达成妥协，以降低产量。

但俄罗斯及其石油公司对欧佩克不断压低油价的做法也产生了怀疑，因此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俄罗斯认为，每次减产的结果实际都是迫使俄罗斯将自己的国际石油市场份额割让给了美国蓬勃发展的能源行业，这让俄罗斯石油高管们大为恼火。

俄罗斯国有石油公司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将欧佩克联盟称为“虐待狂”，其结果是为美国页岩油生产和出口“清除了廉价的阿拉伯石油和俄罗斯石油，确保了美国油气生产的有效性”。此次沙特和欧佩克国家又在玩这一手，让俄罗斯怒不可遏。

美国媒体报道说，普京总统知道美国脆弱的石油工业是建立在其巨额债务之上的。因此，当沙特阿拉伯这次又要求减产以缓解供过于求时，俄罗斯决定突袭。“俄罗斯上周炸毁了与欧佩克的摇摇欲坠的联盟关系，震惊了世界”。莫斯科拒绝加入欧佩克减产作业联盟的目的，“部分是为了淹没依赖页岩油公司的美国页岩油公司，这些页岩油公司一直在廉价原油的海洋中依赖较高的价格”生存发展谋利。“普京的目标是夺回美国的市场份额，这些债务推动的美国油气增长已使俄罗斯在2018年失去了全球最大石油生产国的称号”。

视频截图：美国股价纷纷下跌。（来源：CNBC）

加拿大皇家银行资本的克罗夫特·克罗夫特指出，俄罗斯的战略似乎不仅针对美国页岩油公司，而且还针对依靠越来越丰富的能源而强大的美国，其对俄罗斯不断实施强制性制裁政策。另有分析认为，“这是（俄罗斯）在试图削弱美国页岩产业方面的一种回应”。

石油价格暴跌后，美国无法幸免，市场价格暴跌26％，3月9日成为美国油价自1991年以来最糟糕的一天，降至4年最低点，每桶售价31.13美元。原油现在如此便宜，以至于许多美国页岩公司将被迫减产。破产忧虑已经在石油领域蔓延开来。埃克森美孚 （XOM）和雪佛龙 （CVX）等主要石油公司的股价均下跌了12％，这些公司的商业模式旨在承受廉价原油的需求。目前不少油气勘探和生产公司已陷入困境，先锋自然资源公司 （PXD）下跌了37％，债务缠身的西方石油（OXY）股价下跌了52％。

有分析认为，当前的油市抑或能源危机，有可能导致2014-2016年油崩事件的重演，该事件使数十家美国石油和天然气公司破产，并导致数十万人裁员。尽管该行业幸存下来，但经历证明是非常痛苦的。

除了市场份额之争外，俄罗斯可能会对华盛顿最近的能源制裁行动进行更多报复。而美国也在对俄罗斯和拉美的产油大国委内瑞拉进一步采取制裁措施，以力保美国“页岩油革命”的成功。

华盛顿的官员们已经注意到了国际能源市场最近的巨大混乱。美国能源部在3月9日晚间发出在一份声明中称，“国家行为者”正试图“操纵和震惊”国际石油市场，但是美国政府对美国“可以并且将承受这种动荡”表示有信心。

谁先眨眼认输？

沙特敢于与俄罗斯叫板，显然有美国支持的原因。沙特为美国的油气生产和出口让出市场，已经在多方面得到美国的回报，一些媒体至今仍在批评特朗普政府对当年沙特驻土耳其领事馆的记者遇害事件淡而化之。

在油价上，沙特与俄罗斯可以一拼，因为两国的储量都很大，产量可增可减，生产和出口成本与都比较低。但如果油价不断走低，则双方都将不堪重负。有分析认为，俄罗斯在石油开采和国家经济方面，比沙特阿拉伯有很大的优势。目前俄罗斯只有37%的财政预算依赖于石油收入，而沙特的这一比例高达65%；俄罗斯可以在每桶42美元的油价上实现预算平衡，相比之下沙特阿拉伯的预算平衡为每桶80美元左右。因此，沙特将无法长期与俄罗斯拼油价。

损失最大的将是美国。美国媒体报道称，目前美国石油行业正在上演“恐怖电影”。由于持续的供应过剩，过度的支出以及对气候变化的担忧，投资者多年来一直都在避开大石油公司。能源行业是去年以及过去10年中标普500指数中最大的输家。在最近的市场动荡中，该行业进一步集体走低。

摩根士丹利做出了一项估计，称如果油价保持在较低水平，则今年第一季度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可能会下降0.15至0.35个百分点，如果变动较大，则美国经济将更加不稳定，这对特朗普的竞选连任无疑会产生不利影响。

穆迪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马克·赞迪表示，“过去油价下跌……对经济是一个扣篮。现在充其量不过是洗钱”。他说，虽然司机、航空公司和其他石油用户可能会从大幅降低的价格中获得大笔节省，但在整个石油市场中，可能会出现破产、贷款违约、工作损失、资本支出停止和其他经济动荡。

美国石油行业已成为美国庞大的行业，2019年共有150万个工作岗位，其中94.5万工作岗位在加油站。美国的石油和天然气开采公司及管道运营商创造了47万个工作岗位，炼油厂创造了6.9万个工作岗位，油价持续下跌或暴跌，都是美国难以承受的。今年是美国总统选举年，发生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时机再糟不过了”。

同时，有分析认为目前俄罗斯虽有市场竞争和对抗优势，但与沙特等国对抗下去，也难免会“受到伤害”。实际上，最终不会有赢家。目前的国际油价之争将持续多久，既取决于利亚德和莫斯科之间的进一步博弈，也更取决于华盛顿和莫斯科之间的博弈。

参与欧佩克与俄罗斯之间讨论的消息人士说，在上周五激烈的分裂和本周国际油价暴跌后，双方都正在努力恢复对话。俄罗斯能源部长亚历山大·诺瓦克在俄罗斯国家电视台24号频道上发表讲话称，未来俄罗斯与欧佩克达成生产协议的“大门没有关闭”。

如果沙特阿拉伯的价格战迫使俄罗斯同意减产，那么石油市场可能会迅速反弹，这给美国摇摇欲坠的页岩石油公司将带来缓解。但华盛顿注意到，普京总统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这意味着美国石油业必须为未来的痛苦做好准备。关键是美国必须调整心态，试图长期靠减损俄罗斯的出口来做大自己并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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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周远

编辑：忆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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