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丨安倍终于出手，日本抗疫有什么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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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

东方智库首席研究员

面对新冠肺炎疫情不断加剧，日本面临更多威胁，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终于出手了。据共同社最新报道，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于东京时间7日傍晚发布紧急事态宣言，对象地区为东京、神奈川、埼玉、千叶、大阪、兵库、福冈7个都府县。安倍在6日已就此事作出预告和决定。

图片说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来源：共同社）

日本为何迟迟不愿加强疫情管控？

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表示 ，“防止疫情蔓延是一大目的。第一要点是减少人员流动”。据宣布，日本各地知事都可以根据“紧急事态”征用医药品和食品等，并为开设医疗设施而强制使用土地和建筑物。

基于防备新型冠状病毒疫情蔓延而修改的日本《特别措施法》正式实施，并发布7个都府县处于“紧急事态”的做法，在日本尚属首次。

日本是世界上较早宣布发现新冠肺炎病例的国家，但在此后的将近3个月里，日本公布的病例增长曲线一直较为平稳，死亡人数很少。当局对疫情的防控也主要停留在口头上，实际采取的管控措施不多。日本经济、社会在几乎照样运转，公共场所依旧开放，地铁等公共交通继续畅通，民众出行受限不多，人员大量流动。特别是，日本的奥运场馆工地和各项奥运准备工作照样热火朝天，似乎日本是全球疫情下的一块“净土”。

表面看日本是在这样。但实际上，日本恐怕并非这样，因为日本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对病毒的检测不多，因此病例自然也就相对较少。现在当局要求加强检测，病例数开始大幅增加。

日本当局当初疏忽了，没有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显然不是，日本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国家，始终有着极强的忧患意识，日本的情报和资讯都很发达，对全球的疫情可以说了如指掌，媒体也早有各种报道。

前段时间日本政府之所以没有过多强调疫情，更没有采取严厉管控措施，相反在总体上营造日本安全的气氛，以尽量减轻国际社会和日本国民对日本疫情的恐惧心理，主要有四方面的重要考虑和需要。

一是日本国家需要。对日本而言，原定今年7月至8月间举行的夏季奥运会，是日本举国上下盼望已久、安倍政府竭尽全力筹办的大事。当时东京奥运会已万事俱备，只欠时刻到来的“东风”。尽管国际上早就有人提出，因疫情爆发，东京奥运应该推迟或者取消，但日本一再表示要照样举办，并千方百计做好与国际奥委会等各方面的沟通协调工作。如果当时日本自己宣布疫情爆发，病例和死亡人数剧增，岂不是自己在宣布要推迟或取消东京奥运会？

二是日本政治需要。安倍原计划以东京奥运会的隆重举行和完美落幕为重要时间节点，开启奥运之后的日本新的政治议程，安倍希望顺利推进，以留下他的各种政治遗产。东京奥运会的推迟或将使其长期以来的政治议程设计被全部打乱，各种新的变数不是安倍所希望看到的。

三是日本外交需要。安倍执政以来，其重点在于加强日本经济和外交，从实际运作看，安倍把加强日本全方位外交看得更重，投入的时间精力也更多，成效也更明显。日本在同时改善与中国、俄罗斯、美国、欧洲及印度、东盟、非洲国家的关系，安倍外交较之日本以前历届政府都显得积极活跃。不管真假，自其执政以来，日本与世界大国和周边国家的外交关系都有明显改善，至少趋于平稳。日本每年会邀请和安排两三个“主宾”到访，以极其隆重的国宾待遇接待。安倍对今年的日本国宾到访早已有所安排，并寄予很大希望。中日双方已进行过多次协商和初步安排，据报道原定4月进行，在此节骨眼上，日本自然必须尽量减少疫情紧张情绪。

四是日本经济社会需要。“安倍经济学”被认为是安倍的核心政治遗产之一，安倍也确实为此殚精竭力，但近年来日本在国内外因素的影响下，经济社会发展滞后。这几年来，日本经济增长乏力，增长曲线始终平坦，并呈下滑趋势，所谓的增长也不过是微增长。

虽然当局一直在宣传日本保持了连续9年的经济增长，但日本国内研究人士依据数据分析认为，日本从2018年下半年起就随着全球经济的放缓而出现下滑，日本经济重点依赖的外贸也疲弱不振。因少子老龄化问题日益严重，日本的社会问题也愈发严重，日本社会的表象与内里并非一致。

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让今年以来的日本经济雪上加霜，虽然日本本国的经济活动设法保持依旧，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日本丰田等主要车企在美国、欧洲的车厂被迫接连临时停工关闭，日本主要出口受到重大打击，日本工厂的产品找不到出口，目前主要靠国内经济的自我循环发力，维持运转。在此严峻情势下，如果日本政府自我渲染疫情，造成恐慌和医疗系统不堪重负，日本经济社会将会自我熄火。

安倍政府为何转变抗疫态度？

疫情之下，安倍政府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各种质疑和批评的声音在国内外响起。对安倍的抗疫态度、曾经的政策取向和决策迟缓，日本的公共卫生系统人士和日本国会议员，发出日益强烈的批评之声。日本公众舆论也对当局在全球疫情下的宽松态度表达严重不满和忧虑。这是安倍决意调整抗疫政策，宣布全国七地紧急情况的主要原因。

据报道，面对各方面的批评声音，安倍首相及其内阁高官表示：与其什么管控也没宣布，让日本的经济社会基本未受影响却遭到各界批评质疑，不如干脆加大管控压力应对疫情，大不了也是遭到批评攻击。

除此之外的重要原因是原来安倍在面对疫情方面需要慎重考量的四大因素，前三个现在已经不存在，所以安倍也就无所谓了。日本国民已经意识到，安倍政府为确保东京奥运会的如期举行尽了最大努力，但“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全球处于至暗时刻，还举办什么奥运会，因此东京奥运会今年不再举办，已经怪不到安倍。

况且，安倍已为东京奥运争取到了最好条件：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日本政府、东京都、东京奥组委在3月30日商定并宣布，原定今夏举行的奥运会，将推迟至2021年7月23日—8月8日期间举行，残奥会也将按照原定日程推迟一年。东京奥运会仍为17天，并维持在星期五举行开幕式、星期日举行闭幕式的日程。有关东京奥运会，国际上曾有不少杂音，有的国家还想乘机取代日本举办第32届夏季奥运会，但最终既没有别国抢走日本的东京奥运会举办权，也没有将东京奥运会推迟两年，除时间顺延一年外，其他各项安排均无改变。日本也因此不会因为东京奥运会的推迟举办，而遭受多大经济损失。

至于安倍原来面对疫情所顾虑的日本政治与外交因素，因全球疫情的肆虐大环境使然，也不会受太大影响，相反还可能让安倍政府有更多的运作余地。日本舆论注意到，在今年日本国宾到访时间商定调整后的3小时，安倍就开始全面发力，加强疫情应对措施。

首先，日本当局对疫情的描述大大加重了语气，提醒日本国民要对疫情保持十分的警惕和防备，再也不像前几个月那样对疫情闪烁其词，避重就轻。在4月1日的日本参议院决算委员会会议上，安倍晋三就不断蔓延的新冠病毒疫情表示，“目前的状况堪称日本战后从未经历过的国难”，日本政府将“快速应对”。

其次，日本对出入境和旅游等开始实施空前严格的管控措施。安倍4月1日在官邸举行基于新型冠状病毒特别措施法的政府对策总部会议，强调疫情在全球蔓延，日本将把拒绝外国人入境措施的对象增至总计73个国家和地区。包括已指定的在内，全球超过三分之一的国家和地区的外国人将被日本拒绝入境。此次日本新指定的禁止入境措施对象，包括了美国、英国、中国、韩国等49个国家和地区的全境人员。

第三，加大了对日本经济社会的救援行动。4月6日，安倍召开新冠病毒感染症对策总部会议，就伴随疫情遇到的困境提出紧急经济对策，包括政府将对包括日本企业和民间支出在内，紧急提供总额为108万亿日元（约合人民币7万亿元）的救助。

除了向日本家庭和中小企业等发放总额约6万亿日元的现金外，还将允许日本企业就26万亿日元的所得税和社会保险费等延后支付。此次救援项目的总额，相当于日本国内生产总值（GDP）的两成，是日本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于2009年4月敲定的当时日本“最大规模（约56.8万亿日元）救援资金”的近2倍。

安倍在会上强调，日本作出“占GDP两成这一规模的救援，与海外各国相比较也是相当毅然决然”的经济社会救援措施。安倍要求相关阁僚为了早日通过补充预算并迅速执行对策而竭尽全力。日本政府强调，此次救援重视支援陷入严峻境地的日本家庭和企业。作为防止疫情扩大的对策，政府文件还写入了向所有家庭发放布口罩和储备约200万人份、有望对新冠病毒有效的抗流感药物“Avigan”（法匹拉韦）。如果目前的措施不足以应对疫情，还可以追加。

安倍政府强调，尽管当局加强疫情防控，加大措施力度，包括宣布东京等7个地区为紧急状况，但日本“像法国那样封城是不可能的。这里面存在误解”。他表达了日本的法律强制力低于法国等国的看法。

7日上午，日本经济再生担当大臣西村康稔在听取专家意见的咨询委员会上介绍称，东京等七地的“紧急事态宣言”实施时间将持续到5月6日。虽然要求国民避免不必要的非紧急外出获得了法律依据，但并无强制力，政府并未设想国外那样的封城。政府通过发布宣言，主要是进一步要求国民为防止感染而给予配合，同时力图强化医疗体制。

有分析认为，日本实际上还是在观察疫情变化，并没有采取全面严控的措施。虽然安倍此前顾虑的三大因素已经不存在，但第四大因素，即疫情对日本经济社会的冲击和影响这一重大因素依然存在。安倍心里很有数，知道如何在日本加强防疫抗疫和尽力保持日本经济社会少受影响方面，作出理性的选择和平衡。

纵观日本的疫情应对，有四点值得关注。

一是沉着应对，拿捏有度，部署精密，力争各方面掌握主动。其实日本特别是安倍政府，对疫情并没有掉以轻心，日本早已估计到此次疫情的严重性和对日本的冲击会造成很多难以估计到的突发因素，因此一方面尽力为奥运会等如期举行保持气氛，同时在3月初就基于防备新型冠状病毒疫情蔓延，修改了日本《特别措施法》（又称“新冠特措法”）的紧急事态宣言，从而在法律层面保障了安倍政府在任何必要的时候，都可以动用新修订的法律，采取各种必要的应对措施，而不至于像英国、德国、意大利、法国、西班牙和美国等一众国家那样，在必须宣布封城封国时担心失之法律依据。

二是面对日本本国和全球的疫情，日本采取了内紧外松的做法。虽然日本人也都谈疫色变，但从日本各种媒体和社会舆论看，对日本和全球疫情的报道并非像很多国家那样铺天盖地、狂风暴雨。日本传统媒体、新兴媒体、社交媒体对疫情有各种报道，但很多偏重于防控疫情的措施办法，包括社会、企业、家庭和个人，很多报道在不断告诉人们应该如何理性看待疫情，正确做好防护工作。

日本学校对中小学生的抗疫指导，也很及时、全面、通俗、易懂，且非常温馨。从日本的报道看，日本小学生又开始复学了，日本警察在孩子们路经的地段，每天都在亲切、热情、温和地提示帮助这些孩子，尽力展现关爱和温情的一面。

三是日本很多企业、国民在疫情危机面前表现出了沉着镇定。根据日本统计局的数据，2019年日本超过70％的劳动力受雇于服务业。虽然日本当局早就鼓励日本企业和员工们尽可能远程办公，但很多日本人仍坚持照常上班。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4月3日报道说，疫情期间东京都市圈“在上下班高峰的通勤期间，穿着西装的薪水高手挤在火车上依然是主要场面”，那里的地铁十分繁忙。“日本各地的情况相似，大约80％的公司没有能力让员工远程工作”。

四是日本人的自肃精神。“自肃”这个词在汉语里似乎没有，但日本人对此都熟悉，并以此作为自己重要的行为准则。从来自东京的电视报道可以看出，疫情下的日本，各地社会公共秩序良好，在东京、大阪等地，每天早高峰时，人们都自觉地在车站旁排队，间隔一米左右，远远看去，犹如都站在划定的间隔框内一样整齐。

目前正是东京樱花盛开的季节，但在东京都小池百合子知事呼吁大家提高警惕、暗示不要再扎堆去观赏樱花后，很多日本人觉得东京樱花每年都开，既然知事已经发出呼吁，今年就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赏花了。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究竟什么是日本的“自肃精神”？也许就是人们讲的自觉、自律、自重、自爱。日本人有这种精神，日本当局的社交隔离和戴上口罩出门等防疫呼吁的落实，显然要比美欧国家有效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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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周远

编辑：忆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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