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璧丨鲍里斯能保住和卡明斯的“双斯组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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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璧

上海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研究员、英国曼彻斯特大学访问学者

5月24日下午，当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走进每日疫情通报会的会场时，他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因为在开场白中，他主动提到了关于其首席顾问多米尼克·卡明斯被控违反居家隔离令的事情，并辩称说卡明斯是在其妻子已经感染而他本人很有可能已经也被感染的情况下，为了能让亲戚帮忙照看年幼且患有自闭症的孩子，才会驱车数百英里从伦敦前往英格兰北部城市达勒姆的。鲍里斯说，卡明斯当时只是遵从了“一个父亲的直觉”，其做法是“负责、合法、正直”的，所以他不会要求卡明斯辞职。

虽然鲍里斯企图以“先发制人”的策略来遏制媒体的质疑攻势，但记者们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鲍里斯，当天的记者提问几乎全部是围绕卡明斯事件所展开的，连鲍里斯抛出的6月1日确定开学的“诱饵”都没人理睬。鲍里斯显然也对记者们的穷追不舍逐渐失去了耐心，一开始他还试图耐心解释，但越到后面就越草草了事，最终整场记者会大约三十多分钟就宣告结束，大概是英国政府启动每日疫情通报会以来最短的一场。

卡明斯拒不辞职，民众毫不买账

其实卡明斯已经不是第一个违反政府居家令的政府要员了。此前，苏格兰首席医疗官凯瑟琳·考尔德伍德(Catherine Calderwood)要求民众居家不外出，但自己却不遵守，两次在周末离家前往另一处住所，消息爆出后她于4月5日辞职。5月，流行病学家尼尔·弗格森从新冠肺炎中自愈后，因确信已经获得抗体而和女友在“封城”期内会面，遭媒体曝光后于5月5日辞去政府顾问一职。但和这二人不同的是，卡明斯始终辩称自己的离家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合理行为，且最终目的也是为了阻止病毒的进一步传播，因此不应算作“违规”，更无须为此辞职。从鲍里斯今天在记者会上的表态来看，他显然是完全站在卡明斯一边的。

图片说明：5月21日，在英国伦敦，英国首相高级顾问多米尼克·卡明斯抵达唐宁街。（来源：新华社/法新社）

然而民众对卡明斯的说法显然并不买账。根据举报卡明斯的退休化学教师罗宾·李的说法，他于4月12号亲眼见到卡明斯及其家人走进了离达勒姆30英里远的著名旅游景点巴纳德堡（Barnard Castle），并向警方提供了卡明斯一家离开时所乘坐汽车的车牌号码。而按照卡明斯本人早些时候的讲法，当时他应该还没有结束14天的隔离期。根据李的指控，达勒姆警方很可能会对卡明斯展开调查，以确定他是否违反了英国在3月26日所颁布的《2020英国（新冠）健康保护条例》。

卡明斯事件为何引发如此之大的反响？

此次卡明斯事件之所以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波，主要有两个原因。

首先是公平性问题。民众对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高层特权”问题不满已久。3月下旬，查尔斯王子在仅出现“轻微症状”之后就获得了病毒检测的机会，检测结果呈“阳性”。两天以后，英国首相约翰逊和卫生大臣汉考克都宣布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但症状轻微，即日起开始居家工作。然而按照当时的规定，只有出现症状的住院患者才能接受核酸检测，如出现轻微症状，应该自行居家隔离以求自愈。而且截至3月31日，50万NHS一线员工中只有2000人接受了病毒检测。在检测和及时得到治疗方面，查尔斯王子、首相和卫生大臣显然获得了常人所享受不到的“优待”。而当政府宣布“禁足令”之后，明确宣布只有在购买食物、就医、锻炼和为易感人群提供志愿帮助的情况下才可以出门，卡明斯的出行理由明显不在其列。媒体质疑，卡明斯居住在达勒姆的父母均年事已高，本就属于英国政府建议隔离保护的高危人群，而且卡明斯在伦敦也不乏可以代为照顾孩子的朋友和邻居，再不济也有志愿服务机构可以求助，并没有驱车两百多英里前往达勒姆的必要性。网络上也有不少人发声表示了自己的愤慨，有人说：因为禁足令我甚至都没能参加我兄弟的葬礼，凭什么卡明斯就可以不受禁足令约束，如此逍遥法外？

其次是“封城”的必要性问题。值得注意的是，目前爆出的违反禁足令和居家隔离令的政府高层人士竟然全都是制定相关法令的核心高官。比如考尔德伍德是苏格兰首席医疗官，弗格森是英国政府的顶级医学顾问，其率领的研究小组对疫情发展形势的建模预测结果是政府最终采取封城措施的主要推动力，而卡明斯则是首相约翰逊所有抗疫举措背后的关键人物。这些人本应是“居家令”最笃信的倡导者和实践者，最后却纷纷成为了“违禁者”，这不由得让民众开始怀疑长达九周的“封城”措施的必要性问题。政府是否过度夸大了新冠疫情的危害？停工、失业是否是不可避免的抗疫代价？在“封城”的情况下，英国的死亡人数仍然位列欧洲第一，政府的“科学抗疫”计划是否存在决策失误？这一系列的疑问使得英国民众在卡明斯事件爆发之后对政府的信任度急剧下降。

鲍里斯为何格外“护短”卡明斯？

此前，考尔德伍德和弗格森在被爆出“违禁”消息之后，都在第一时间选择公开道歉并辞职，以平息众怒。但此次卡明斯的操作则完全不同。不但本人毫无认错之意，首相鲍里斯也选择了力挺的立场。鲍里斯为何会对卡明斯格外“护短”呢？

最根本的原因当然还是鲍里斯对卡明斯的极度依赖。卡明斯一向被称为“鲍里斯身后的男人”，正是他一手策划的“夺回控制权”、“NHS将获得每周3.5亿英镑的脱欧红利”等脱欧运动口号，最终使脱欧派得以控制保守党，并把鲍里斯选为了保守党领袖。2019年夏天鲍里斯上任之后，卡明斯是其最早任命的政府要员之一。此后在卡明斯的“建议”下，鲍里斯采取了倡导无协议脱欧、说服议会休会、攻击工党的北部席位等一系列行动，并最终获得了去年12月的大选胜利。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卡明斯，也就没有今日的鲍里斯。

其实，最保险的做法是让卡明斯和考尔德伍德、弗格森一样，先道歉并辞职，六个月以后再复任即可。但目前英国抗疫刚刚进入第三阶段，复工开学仍然面临着很大的压力。政府财政补助计划难以为继，财政大臣已经要求企业分担至少30%的员工停工工资，据预测，英国2020年第二季度GDP将萎缩20%，且复苏前景并不乐观。政府虽然已经在新冠疫苗和特效药物的开发上投入了巨额资金，但成功几率尚难保证。再加上如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始终悬在政府头顶上的第二波疫情爆发的可能性，鲍里斯未来要克服的困难并不比过去三个月要少。在此关键时刻，鲍里斯实在离不开运筹帷幄的“军师”卡明斯的帮助。

“双斯组合”还能延续吗？

鲍里斯最终选择公开力挺卡明斯，显然是希望民众能够尽快把这件事情忘到脑后，就像此前民众迅速忘记查尔斯王子等人获得的检测特权，忘记养老院的个人防护用品缺乏，忘记政府一直持续到四月底的检测不力一样。然而，从目前情况来看，鲍里斯的记者会之后，反对卡明斯的声音并没有变轻，而是更响了。除了反对党以外，一些原本支持鲍里斯的媒体、多名政府科学顾问，甚至部分保守党的议员，都对鲍里斯维持和卡明斯的“双斯组合”的做法持反对态度。另据民意调查网站YouGov的调查，52%的民众认为卡明斯应该辞职，而只有28%的人认为他可以继续留任。

鲍里斯如果决意要保住卡明斯的话，必将会付出不小的代价：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度将严重受挫，未来政府出台的各种抗疫举措的执行力度恐怕也会大打折扣。但眼下鲍里斯最需要祈祷的，应该是警方对卡明斯在达勒姆行动轨迹的调查不要再爆出什么新的意外结果，毕竟还有其他目击者指证卡明斯除了参观巴纳德堡以外，还去了附近的霍威尔树林观赏风信子。如果真被证实的话，鲍里斯的处境怕是会更加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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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赵璧

编辑：顾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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