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玥 王弘源丨英国黑人抗议活动及其背后的社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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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玥 王弘源
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美国黑人弗洛伊德死亡引发的反种族歧视示威，短短一个月里席卷多个国家，英国的多个城市也同样可见愈演愈烈的民众示威：6月7日，在伦敦的国会广场，示威者在丘吉尔雕像涂上“丘吉尔是一个种族主义者”（was a racist），并在雕像身体上绑上标语“黑人命贵”；而在布里斯托尔，因早年贩奴买卖备受争议的大慈善家爱德华·科斯顿（Edward Colston）的雕像则直接被众人丢入河中。
资料图片：这是在英国伦敦议会广场拍摄的英国前首相丘吉尔雕像。（来源：新华社/美联社）
黑人抗议活动的爆发使2020年的社会进程更加波折。在英国，抗议的浪潮自5月31日起从伦敦、卡迪夫、曼彻斯特、纽卡斯尔、伯明翰一直蔓延到爱丁堡。对于席卷而来的BLM（Black Lives Matter）运动，英国首相约翰逊的态度起初为“黑人生命非常重要，我支持他们在保持社交距离下的合法抗议”；但随着时间推移，约翰逊的态度也在发生微妙的改变。首先，以伦敦地区为代表的抗议人群规模太大，根本无法保持两米距离，意味着全体英国人前一段时间隔离所取得的抗疫成果必将受到一定影响。其次是参与BLM运动的角力各方使得运动性质不断升级。运动最初以游行、喊口号和举标语等整体和平的形式为主，抗议者们聚集在市中心的特拉法尔加广场（Trafalgar Square）集体下跪哀悼，游行途经唐宁街，最后大量聚集到美国驻英使馆门前声诉警方不公。然而之后不久便出现了针对警察群体的肢体冲突。当地时间6月13日，数千名右翼成员以“保护英国历史的象征”为名向特拉法加广场维持秩序的警察投掷酒瓶、烟花、烟雾弹等物品，同时另有BLM运动的参与者设置路障堵塞公共交通。英国内政大臣普丽蒂·帕特尔（Priti Patel）将出现的暴力冲突形容为“完全无法接受的粗暴行为”，约翰逊当天连发八条推特表示：“无论这个国家在打击种族主义方面取得了什么巨大进展，我们都认识到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然而很明显，抗议活动已经被意图（实施）暴力的极端分子可悲地劫持了。我们在过去一周目睹的对警察的袭击以及无差别的暴力行为让人无法容忍，令人憎恶。”
图片说明：6月3日，人们手持标语在英国伦敦参加抗议活动。（来源：新华社发 雷伊·唐摄）
黑人抗议活动之所以在英国一石激起千层浪，归根到底还是与英国的社会历史有关。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由于英国本土缺乏劳动力，英国从位于加勒比海地区的殖民地和英联邦国家“征召”黑人移民，这些人主要从事建筑、环卫、公共交通、护理等基础体力工作。第一批移民乘坐一艘名为“帝国疾风”号的轮船抵英，这一群体及其后代后来被称作“疾风一代”（Windrush generation)。1965年，在英国首次黑人平权运动的推动下，英国议会通过了《种族关系法》，明确规定任何公共场合的种族歧视都属于非法，并将其逐渐延伸到廉租房分配和雇佣政策等社会领域，使英国成为少数明确立法禁止种族歧视的国家。然而，即便有法律和制度层面的底线保障、个人层面“政治正确”的需要，却无法撼动地区交错复杂的种族和宗教倾向、极右主义和极右党派“British to be British”的政治立场，以及时至今日大多数黑人仍处于底层的社会现状。法律确保了英国黑人不会受到语言上的直接歧视，但阶级“玻璃天花板”所带来的间接歧视，以及劳动就业、社会和健康等多方面的社会问题才是黑人抗议活动真正的诱因所在。
图片说明：6月3日，人们手持标语聚集在英国伦敦唐宁街外参加抗议活动，两名执勤的警察单膝跪下，以示支持。当日，英国伦敦民众举行示威活动，抗议美国明尼阿波利斯市警察执法失当致非裔男子乔治·弗洛伊德死亡。（来源：新华社发 雷伊·唐摄）
调查显示，在全英国的公司中，只有1.5%的高级经理由黑人担任，1/3的500强公司中没有黑人和少数族裔高管，且黑人更有可能在被裁减的部门或不稳定的岗位上工作。在社会生活中，少数族裔的处境也并不乐观，“人们只会在有人受到冒犯、侵害的时候才会采取行动……但仅仅因为有些行动是微妙而且不公开的，难道就意味着它不是种族主义吗？”据BBC广播报道，黑人受到警察搜查和审问的可能性是白人的9倍。苏格兰和威尔士的在押人员中，黑人死亡的比例是其他族裔的两倍以上，且有21%的18岁以下在押人员是黑人——尽管这一群体只占总人口数约3%。BBC将其描述为“是真正需要正视的”隐藏在法律条文背后的社会不平等问题。与此同时，新冠肺炎的流行更加剧了社会的不稳定，尤其是对绝大多数处在贫穷、住房拥挤、低薪工作等底层环境中的黑人而言。数据显示，苏格兰和威尔士的黑人死于冠状病毒的是白人的两倍之多。
以上种种原因，使得影子内阁的司法大臣戴维·拉米（David Lammy）对约翰逊在冲突事件的表态并不满意——他认为约翰逊对事件关注的目的旨在转移注意力，然而背后真正需要面对的问题是英国政府在解决国内种族不平等问题上的不作为。这不禁让人联想到英政府2017年对格林菲尔大厦大火中不幸死亡的包括黑人在内的几十名少数族裔人士的忽视，以及2018年 “错误”驱逐数千名非洲裔英国人的行为——政府行动的错位对本就处于社会弱势的黑人而言，无疑是对政府公信力的重创。
因此也就不难理解，近年来英国的黑人群体对社会不平等的反抗为何日趋强烈和激进了。此次抗议运动的主体——英国BLM协会创立于2016年，缘自于抗议美国发生的几桩针对黑人的枪击事件和英国脱欧。当年的抗议活动中，来自全英各地的上百名示威者自发聚集在英国国会门前示威游行，另有许多人堵塞了希思罗机场和城市机场的跑道，其核心诉求旨在通过非暴力手段来粉碎资本主义。
英国黑人抗议活动的爆发，根本目的在于推动社会和平变革。反对种族歧视的参与者们已经意识到问题的根源所在，并开始寻求通过教育和机制变革的方式争取社会权益。他们一方面呼吁从历史和文化的角度完整记录、反映多样化社会，强调不同族群对英国发展的积极贡献，尊重少数族群的参与感和归属感，减少刻板印象；另一方面则寻求学校教育改革，提出鼓励更多少数族群人士进入议会、政府机构等，增加各级决策者的多样性，从而促进社会平等和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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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朱玥 王弘源
编辑：顾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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