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丨世贸总干事遴选“二选一”，谁将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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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

东方智库首席专家

东南大学国际战略智库首席专家

自今年5月世贸组织总干事罗伯托·阿泽维多突然宣布辞职，并于8月31日提前一年离任以来，新的世贸组织总干事一职处于空缺状态。阿泽维多的离任既给世贸带来了艰难，也给世贸遴选新的总干事，特别是给有志于竞争世贸总干事的跃跃欲试者，提供了难得的机遇。

资料图片：前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阿泽维多。（来源：新华社记者 徐金泉 摄）

阿泽维多离职后，世贸组织不得不在6月8日提前启动其继任者的遴选工作，来自墨西哥、尼日利亚、埃及、摩尔多瓦、韩国、肯尼亚、沙特阿拉伯和英国的8位候选人在本国政府的力挺下，加入了世贸新总干事职位之争。

按照世贸组织总干事的遴选规程，至少要经过三轮竞争性选拔后才能最后确定人选。在9月7日至11月7日的整整两个月时间里，世贸组织总理事会主席戴维·沃克与其他两名负责人组成的“三驾马车”，就挑选合适的世贸总干事一直在同世贸164个成员进行内部磋商，广泛征求人选意见，并进行三人小组会商。

10月8日，来自新西兰的戴维·沃克宣布：新任世贸组织总干事将在尼日利亚候选人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Ngozi Okonjo-Iweala）和韩国候选人俞明希两位女性中产生。从最初的8位候选人缩减到2人，虽然经过了很多磋商，但总体上比较顺利，有关国家和其他6位候选人都在没有显露出公开争议的情况下“知趣地”退出了角逐。如果说最近这些年来世贸组织一直处于内部各种艰难的谈判而又往往难以达成协商一致的话，那么这次的世贸新总干事候选人的内部协商工作，算是一种难得的平顺。

世贸组织总理事会将于10月19日至10月27日与各成员展开最后一轮磋商，“三驾马车”将就两位候选人分别征求各成员的意向人选，如果一切进展顺利，将于11月7日提出新的世贸总干事人选，然后提交世贸总理事会审议通过。虽然世贸新总干事的竞选比不上美国即将举行的大选那样复杂，但悬念依然不少，“二选一”的内部竞争也相当激烈。说到底这是一场利益之争，有关各方都不会轻易让步。

两位候选人的三大共同特点

奥孔乔-伊韦阿拉和俞明希有三大共同特点：一是都堪称是当代世界女性中的佼佼者；二是都有丰富的工作经历和人生阅历；三是都有很强的财经和外交实战实操能力及国际沟通协调能力。

这三个共同点，被认为比较适合世贸组织的基本定位和职能。世界贸易组织成立于1995年1月1日，其总部设立在瑞士日内瓦，是一个独立于联合国的永久国际性组织。目前世贸有164个正式成员和24个观察员。从本质上来说，世贸组织是各方谈判后产生的国际组织，其主要任务就是各种内部和外部谈判，其主要使命和艰难之处在于通过艰难谈判，对各种争端进行裁决，尽力化解世贸多边、双边及内部的各种棘手矛盾争执问题，努力消除世贸壁垒，建立和维护公正的世贸秩序，促进世界贸易的健康发展。

图片说明：韩国候选人俞明希（左）和尼日利亚候选人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来源：新华社）

世贸组织总干事经常 “坐在火山口上”，难免左右为难，两头甚至几头不落好，如果世贸组织总干事不具备上述三条基本条件，这个总干事是当不成、当不稳，更当不好的。巴西人阿泽维多也算是来自拉美的杰出外交官和经贸矛盾争端的谈判能手，但几年下来，由于国际大环境和内外矛盾冲突，被搞得焦头烂额，心灰意冷，最终不得不以要照顾家庭为由，提前挂冠而去。

奥孔乔-伊韦阿拉是谁？

奥孔乔-伊韦阿拉1954年6月13日出生于非洲尼日利亚三角洲的沃格瓦西武库乌（Ogwashi Ukwu），其父是一位知名教授。她从小在当地接受了教育，在1973年不到20岁时远渡重洋，到美国哈佛大学留学，1976年以优异成绩毕业，获得哈佛的经济学学士学位。之后，奥孔乔-伊韦阿拉又到麻省理工学院深造，并于1981年获得区域经济与发展学博士学位，她的论文内容涉及信贷政策、农村金融市场，以及尼日利亚的农业发展。在校期间，奥孔乔-伊韦阿拉因成绩优异而获得了美国大学妇女协会的国际奖学金。她有一个女儿和三个儿子，子女都很有出息，三个儿子均上了哈佛大学，这别说是在非洲，就是美国家庭能做到这一点也殊为不易。

奥孔乔-伊韦阿拉的职场经历很丰富，也颇为复杂。她曾在总部位于华盛顿的世界银行以发展经济学家的身份工作了25年，之后逐步升任为世行的常务副行长。非洲裔担任世行的二把手，在世行历史上并不多见。奥孔乔-伊韦阿拉主要负责监督世界银行在非洲、南亚、欧洲和中亚高达810亿美元的业务组合。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奥孔乔-伊韦阿拉领导了几个国家的粮食危机援助行动。2010年，她担任国际开发协会补充资金的主席，这是世界银行为世界上最贫穷国家筹集493亿美元赠款和低息信贷的成功行动。

奥孔乔-伊韦阿拉虽然到了美国，并长期在世行工作，但她仍念念不忘非洲特别是自己的出生国。她曾两次担任尼日利亚的财政部长和外交部长。在奥卢塞贡·奥巴桑乔总统执政期间，她领导了尼日利亚与巴黎俱乐部的艰苦谈判，最终消除了尼日利亚300亿美元的债务。2003年，奥孔乔-伊韦阿拉领导了改善尼日利亚宏观经济管理的政府行动，包括实施以石油价格为基础的财政规则，将高于参考基准油价的收入存入特别账户，通过“过剩原油账户”减少了宏观经济波动。

奥孔乔-伊韦阿拉特意在报纸上介绍了尼日利亚联邦政府公布每月财政拨款的做法，这一做法被认为提高了政府治理的透明度。在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尼日利亚政府的支持下，她在尼日利亚建立了一个电子财务管理平台——政府综合财务管理和信息系统（GIFMIS），包括国库单一账户（TSA）以及综合工资和人事信息系统（IPPIS）等，这一努力有助于减少政府机构的腐败现象。

特别是2006年，奥孔乔-伊韦阿拉帮助尼日利亚获得了惠誉评级和标准普尔有史以来对该国的第一次主权信用评级（BB-）。她在第一次担任财政部长后，又担任了尼日利亚的经济协调部长，其任职穿插于世行和尼日利亚政府职务之间，应该说她对世行和非洲国家尤其是非洲国家的经济状况和创新管理等比较熟悉。正因为如此，尼日利亚此次强烈推荐其竞选世贸组织新总干事一职。

除在世行和尼日利亚政府部门担任要职外，奥孔乔-伊韦阿拉还有众多的兼任职务，包括渣打银行、推特公司、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以及非洲抗风险能力组织的董事会成员等。

但奥孔乔-伊韦阿拉对于自己究竟算是美国籍还是保留了尼日利亚籍一事一直秘而不宣，直到此次竞选世贸组织总干事时才不得不对外正式宣布：她在美国工作和学习数十年后，于2019年成为了美国公民。但此次作为尼日利亚的候选人，表明她依然有尼日利亚国籍，这种双重身份帮助她成就了很多事，特别是有利于担任很多国际性职务。

有媒体分析认为，奥孔乔-伊韦阿拉此次特意透露自己的美国籍身份，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获得包括美国、欧洲和非洲三大方面的认可和支持。欧美国家显然会因为她是美国籍而了解她的真实立场，从而支持她出任世贸总干事，而非洲国家则会因其作为非洲的杰出代表和利益捍卫者而积极支持她。

俞明希也很不一般

韩国推荐的俞明希生于1967年6月5日，比奥孔乔-伊韦阿拉年轻13岁，她是现任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通商交涉本部长，也是韩国第一位担任该重要职务的女性。俞明希出生于韩国蔚山，当时韩国刚刚完成了第一个5年经济发展计划（1962〜1966），并以出口拉动型增长为主要经济政策，这给幼年的俞明希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据说俞明希的童年梦想是由于自己具有超强的思维想象力和描述能力而希望成为一名作家。因此，她早先在汉城国立大学学习了英语文学，并在那里获得了英语文学学士学位，之后她又主攻公共政策，获得硕士学位。随后俞明希又因韩国对外贸易拓展需要，攻读了法学专业并获得了博士学位。

从其履历看，俞明希是从韩国一位知识女性一步步跨入职场和进入韩国政府部门的，她一直在利用其法学专业及后来进修的国际商贸知识开展工作，并在各方面展现出杰出能力。

俞明希最初于1992年进入韩国政府担任公务员，职业生涯刚开始不久恰好遇上了WTO乌拉圭回合谈判，俞明希敏锐地意识到此时的韩国迫切需要国际贸易专家，为了在这方面发挥自己的潜在作用，她于1995年加入了韩国当时的贸易和工业部，并开始在韩国与WTO有关的部门工作，逐步熟悉了解有关国际贸易方面的情况。

俞明希回忆说，在WTO乌拉圭回合谈判期间，她目睹了全球贸易的各种“争端和冲突”，这促使她在贸易谈判中尽力代表自己的国家，全心全意地捍卫韩国的立场。她还注意到，当时韩国是世贸组织成员中唯一没有任何妇女代表的国家。

1998年韩国政府进行机构重组，俞明希深深感到不仅要熟悉贸易知识，还必须深入学习国际贸易法，于是她又到美国田纳西州纳什维尔市的一所享誉世界的顶尖私立研究型大学——范德比尔特大学法学院，攻读法学博士学位，2003年毕业后获得了美国纽约州的律师资格。

2003年返回韩国后，俞明希参加了韩新自由贸易谈判，以对贸易的热爱和热情而引人注目，有人甚至将她比作1989年至1993年间的美国贸易代表卡拉·希尔斯。之后，俞明希长期具体负责韩国的各种对外经贸谈判，担任韩国自由贸易谈判的政策部主任，在谈判期间专门负责韩国贸易竞争谈判工作组的工作。在与美方谈判中，美国代表团曾开玩笑地表示，虽然他们对韩国法律不太了解，但俞明希对美国法律非常博学，因此这种谈判既是专业的，但又是不公平的。

2007年到2010年，俞明希曾在韩国驻华使馆工作，担任使馆参赞等重要职务，对中国事务比较熟悉。在中国工作后，她又移职新加坡，之后又到APEC总部工作，在那里担任了长达4年的APEC秘书处计划主任。

2014年，俞明希被任命为韩国总统办公室对外媒体发言人，但一年后她又因韩国对外经贸发展需要，回到韩国贸易部门工作，期间她曾具体负责韩国与中国等国的自贸谈判，并被韩国认为发挥了重要作用。2019年，俞明希升任为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通商交涉本部长。俞明希在2019年完成了韩国关于RCEP谈判的基础文本，并做了不少推动工作。她还主导了韩国与英国等国的自贸谈判。

新冠疫情暴发后，俞明希于2020年6月提出了韩国的“后COVID-19贸易政策”，主张根据国际贸易环境的复杂变化重设韩国的贸易政策。在这项举措中，她特别强调了国际合作和规则制定，主张促进韩国和全球的数字贸易发展，维持不断发展的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

资料图片：位于瑞士日内瓦的世贸组织总部外景。（来源：新华社记者 刘曲 摄）

世贸总干事一职花落谁家？

下任世贸总干事的胜出，主要取决于三大因素：首先是164个成员的支持度，谁能获得绝大多数成员的支持，谁无疑就会胜出；其次是世界主要经济体和贸易大国的立场态度和人选偏好，毋庸置疑，世贸各成员在此关键当口都会力挺自己属意的人选，虽然目前世界大国对最终人选讳莫如深，但在世贸“三驾马车”私下征求意见时都不得不亮明态度；第三是人选的国际经贸专业能力、全球贸易谈判的驾驭能力和争端协商调解的沟通能力。

虽然目前世贸组织“三驾马车”对属意的最终人选都秘而不宣，但美欧一些评论分析认为，奥孔乔-伊韦阿拉出任世贸新总干事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一是因为她来自非洲，而非洲占到世贸164个成员的约三分之一，有很大的发言权；二是奥孔乔-伊韦阿拉因为有其美国背景，很可能会得到美国和欧洲的国家的广泛支持，目前华盛顿虽公开默不作声，但不反对实际就是一种立场；三是韩国虽是世界贸易大国，但韩国在国际竞争中尚不具强大实力和排他能力，且韩国已经有潘基文出任过联合国秘书长，而非洲大国尼日利亚尚无人担任过联合国等国际组织机构的实际掌门人，尼日利亚以及广大非洲国家有理由要求国际上给予支持。此外，美国与韩国关系非同一般，必要时美国将会私下与韩国协商人选。

但这些都不过是分析猜测，只有等到世贸组织总理事会公布最终协商人选并获总理事会通过后，世贸新总干事的人选才能板上钉钉。但就世贸组织而言，目前至少有两点是明确的：一是下届世贸组织总干事将由一位女性担任，这在世贸组织25年的历史上将是一大创举；二是阿泽维多虽然离任了，但世贸面临的各种困境和棘手难题依然存在，甚至比以前更为艰难复杂。面对美国的霸凌强权和“双重标准”，世贸组织的日子将不会好过，世贸总干事的活儿将很不好干，不是被边缘化，就是遭到华盛顿的攻击指责甚至谩骂。出任新的世贸总干事，必须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和非同一般的承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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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周远

编辑：顾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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