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丨拜登执政十大疑问之四：对朝关系能否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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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
东方智库首席研究员
东南大学国际战略智库首席研究员
相安无事，突然发射；美方恼怒，朝方回怼；双方对峙，然后缓和。过了一段时间后，朝方再次发射，美方再次发怒，双方各执一词，与此同时地区和国际媒体分析评论，着着实实热闹一阵后，又恢复表面的平静……
这样的美朝关系情景在最近20多年里一次又一次地重演，除了剧中主角因双方领导人变动而有所不同外，其他的剧情都大致相似。
资料图片：板门店军事停战委员会的会议厅的外景。（新华社记者 何璐璐 摄）
美朝关系老套路再现
美朝关系的新闻经常令外界眼花缭乱。朝鲜有时在发射前就宣布重大消息，有时在发射之中进行直播，有时在发射的官宣之后又有些许更改，且朝文版与英文版未必完全相同，这让美韩日媒体时常陷入被动、尴尬。因为它们的消息不准，猜测过度，臆测不少，时常少不了被一顿痛批。
这些戏剧性的场景，在上周又重演。上周三（3月24日）一早，韩联社发出“快讯”称，韩国多名政府消息人士当天表示，获悉朝鲜3月21日向韩半岛西部海域发射了2枚巡航导弹，均为近程导弹。这是朝鲜自去年4月14日后11个多月来首次发射导弹，也是在拜登政府上台后首次试射。但报道援引一消息人士称，“朝鲜发射的不是弹道导弹，没有违反联合国安理会决议”。
3月25日首尔时间早上7时许，韩联社再次发出“快讯”称：韩联参称朝鲜向东部海域发射不明飞行器。当天下午1时许，韩联社发出“详讯”称，朝鲜当天上午在咸镜南道咸州郡一带向韩半岛东部海域发射2枚近程弹道导弹，“这是美国拜登政府成立后朝鲜第一次发射弹道导弹，由于弹道导弹无论射程远近均有违联合国安理会对朝制裁决议，备受关注”。韩军相关人士表示，韩美情报部门认为朝鲜此次从陆地发射的发射物属于“近程弹道导弹”的可能性较大。若该推测属实，那么这将是朝鲜自去年3月29日宣称发射“超大型多管火箭炮”以来，时隔一年再次发射弹道导弹。
图片说明：朝鲜国防科学院3月25日进行新型战术制导导弹试射。（新华社/朝中社）
其实上周的发射，真正的看点在于它发生在美国总统拜登上任后的首次记者会之前。美国白宫和国务院发言人虽然都没有对此严肃表态，但华盛顿对于朝方发射的深刻用意显然很明白。今后是否还会重现这种场景，大概率是可能的，也许不重复才是一种反常。
美朝关系是拜登绕不过的坎
朝美关系是极其错综复杂和诡秘多变的，它事关的不仅仅是朝美关系，也不仅仅是朝美日韩四方关系，还直接牵涉到更敏感复杂的地区和国际关系。很多时候，仅凭美朝双方、美朝韩三方或美朝韩日四方甚至更多方的官方表态或官媒报道，是难以准确地分析研判复杂的美朝关系的，只有密切关注这些关系中的很多耐人寻味的细节，才能感知其中的真正奥秘和实质性动向。
白宫易主后，美国的内政与外交都在发生改变。拜登已多次明确表示，美国外交就是内政，内政就是外交，这使得当下和今后美国的外交更复杂也更加诡秘。
拜登外交的战线很长，无论当下还是今后都将面临一系列棘手难题，这不是拜登唱唱“去特朗普化”的高调就能解决问题的。在美国外交的诸多难题中，美朝关系是拜登绕不过的重大问题，他将不断经受这方面的挑战和考验。特别是拜登试图通过加强盟友关系以对付中俄的战略大背景下，美朝关系的应对处理就难度更大了。拜登的对朝关系无疑会出于更多的战略考量，也必定会受到更多的制约。
拜登对朝谋略深藏不露
拜登政府的对朝战略和策略究竟是什么，目前尚不明朗，很多还浮在表面，最多处于口水仗和外交协调阶段。不过，拜登早已在观察、盘算和谋划美国对朝战略，甚至在其上任之前。作为美国资深国会参议员、美国参议院曾经的外交委员会主席和奥巴马时期长达8年主管外交事务的美国副总统，应该说拜登对于朝鲜和美朝关系是熟悉的，是有自己深入的战略研判的。他不是特朗普，也不会采取特朗普的对朝政策与策略。拜登的风格是深藏不露，然而在朝鲜半岛问题上，在美朝关系方面，拜登的对朝政策不露也得露，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无须故弄玄虚，对拜登而言，当前及今后对朝关系所面临的问题和难题实质主要是三大问题：一是美国如何评判朝鲜和朝美关系？二是美国如何应对朝鲜和朝美关系？三是拜登能否在朝鲜问题抑或美朝关系上取得其前任们设法想突破而没有突破的成功？可以预料，如果拜登仍然只是站在美国的立场上思考问题，进行战略谋划与策略出手，拜登在美朝关系上不可能取得新进展和新突破。
资料图片：2017年2月12日，朝鲜成功发射一枚地对地中远程战略弹道导弹。（新华社/朝中社）
美朝交恶历史长久
在历史的长河中，美国关系经历了许许多多的风风雨雨。美国和朝鲜虽远隔太平洋，但美朝早在19世纪时就有了交流，美国力图加大对东方的贸易，而朝鮮王朝则采取闭关锁国政策。1866年年发生了美国“舍门将军号”事件，从那时起侵略与反侵略的军事冲突就开始了。二战结束后，美国深度插足朝鲜半岛，与当时的苏联抗衡对峙。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直接支持南韩，成为主要交战方，从此美朝成为死敌，至今没有建立外交关系。
冷战结束后，美国的对朝鲜政策建筑在“朝鲜崩溃论”上，美国中央情报局不断在朝鲜半岛进行各种阴谋颠覆活动，以军事和情报战为主，但从未形成过系统和理智的对朝政策，美国主导朝鲜政策的是五角大楼。美国顽固坚持对朝军事遏制、经济制裁和外交封锁的高压政策，企图让朝鲜国内矛盾升级，妄图颠覆朝鲜政权。但朝鲜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有力地粉碎了美国的阴谋和“崩溃论”，击退了美日韩军事同盟，不断增强了朝鲜对敌斗争的实力，展现了朝鲜非凡的坚强意志。
前三任前总统对朝政策无一成功
上世纪90年代初克林顿上任后，美国不得不变换手法，开始与朝鲜接触谈判，美朝经多轮谈判，于1994年10月在日内瓦签署了《关于解决朝鲜核问题的框架协议》，一度令和平解决朝核问题前景光明。1998年8月，朝鲜发射了“光明星一号”人造地球卫星，美方坚称朝鲜发射的是“大浦洞-1号”远程弹道导弹，双方关系再生变数。1999年佩里作为克林顿总统的特使访问朝鲜，斡旋朝核危机，经过一年多的谈判，双方已十分接近就朝美关系正常化达成协议。然而，由于美日韩三国协助朝鲜拆卸石墨反应堆并帮助朝鲜建设两座轻水反应堆和每年提供重油的承诺一拖再拖。朝方认为美国对条约没有诚意，只是想箝制其发展，美朝关系又陷入了僵局。
之后美国从小布什、奥巴马到特朗普，三任总统对朝鲜采取了不同的战略与策略。小布什的美国对朝政策以军事和经济制裁遏制为主，奥巴马对朝采取“战略忍耐”政策，结果因美朝关系一系列内在矛盾并受外部因素影响，最终深陷“欲求交易而不成，维系现状而不得”的困境之中。
特朗普上任于美朝因核试验问题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的危机时刻。但美朝双方后来都改变了策略，特朗普与金正恩举行了三次轰动世界的“金特会”，双方签署了“历史性文件”，宣示要建立新型美朝关系，以及在朝鲜半岛建立长久、稳固的和平机制，特朗普承诺为朝鲜提供安全保证，金正恩则重申了对朝鲜半岛完全无核化坚定不移的承诺。但三次“金特会”后，朝美关系不仅未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改善突破，相反一度又陷入了剑拔弩张的险境。
拜登对朝政策面临三大问题
现在美朝关系的轮盘又转到了拜登这边。面对上文提到的美朝关系三大问题，应该说老谋深算的拜登对美国如何评判朝鲜和朝美关系是清楚的，但对于美国如何应对朝鲜和妥善处理朝美关系，特别是华盛顿能否在美朝关系上取得其前任们都以失败告终的成功，拜登实际上心里也是没底的，因为美朝关系早已不取决于美国的“单相思”和战略图谋。
经过与美国最近几任总统的战略博弈与战术较量，朝鲜不仅越战越勇，而且越战越智慧，让华盛顿无计可施，也很难有牌可打，能稳住朝鲜和半岛局势就算不错了。但美国是不会甘心的，拜登更不会甘心。况且，朝鲜的核武器和弹道导弹能力已经足以威胁到美国自身的安全和美军在日韩军事基地的安全。
资料图片：2015年，驻韩美军与韩国军队在韩国举行大型军演“秃鹫”。（新华社发，姜惺彬摄）
舆论注意到，拜登在去年的美国大选中几乎没有提及朝鲜问题。在今年1月20日的就职演说中，拜登对朝鲜和朝核问题只字未提。上任两个多月来，拜登在涉及朝鲜和朝核问题时也相当谨慎，尽量避免刺激朝方。但随着近期美国涉朝舆论压力的不断加大，特别是随着拜登强化同盟的战略及对华对俄政策的铺展，美朝关系和朝核问题又突出起来。
朝鲜不理睬拜登政府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上月透露，拜登上任以来美方已设法通过多个渠道与朝方联系，但朝方不予理睬。布林肯和美国防长奥斯汀3月16日至18日首访日本和韩国时，与日韩重点讨论了对朝关系政策问题。此时的拜登政府不再低调，而是力促日韩与美国加强军事安全同盟关系，共同应对朝鲜。但三方各有战略与策略考量，美日主张“接触加遏制”的政策，而文在寅政府则主张与朝鲜对话，通过对话解决朝鲜半岛无核化问题。
据韩国媒体报道，美国“双长”在韩国的一系列会谈，都重点谈到了对朝和朝核问题，美国的态度非常强硬，但美方首先要求的是韩国在美国构筑对付中国的战略同盟问题上明确立场和态度，并要求韩国与日本改善和加强盟友关系，以此换取美国对韩国在对朝和朝核问题上的支持。但韩国不愿意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美国对此很不满意，这使韩国在南北关系上处于不利态势。
其实，朝鲜在最近发射导弹之前，已经对美国亮明了态度。今年1月初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明确指出，美国无论由谁掌权都不会改变对朝政策的本质，继续以“针锋相对”的原则面对美国是朝鲜党的严正立场。朝鲜对美政策是“强对强，善对善”。3月17日，朝鲜外务省第一副相崔善姬表示，只要美国不取消对朝敌视政策，朝鲜就不会和美国进行任何形式的接触和对话，朝鲜将继续无视美国接触朝方的意愿。
拜登对朝政策框架“难产”
这让拜登政府很尴尬。拜登和布林肯都表示，美国将与韩日进行同盟沟通后，一起制定对朝政策框架。但这个框架至今仍是“只听楼梯响，未见人下楼”。分析人士认为，目前拜登的对朝政策其实并无多大把握，多半只能延续当年民主党总统克林顿和奥巴马时期的政策，最多根据国际和地区局势的新发展做些修修补补。
美国对朝强硬已被证明无效，对朝接触已被证明缺乏真心诚意，打动不了朝鲜，而对朝软硬兼施朝鲜早已看透，朝鲜根本不吃这一套。拜登要联合盟友强硬对付朝鲜，一是没胆量，二是做不到。
拜登所能做的也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拖则拖，能不激化美朝矛盾就先冷处理。但朝鲜无法忍受已经对朝持续多年的严厉制裁，必定会在掌握战略与策略主动的情势下，与美国抗争。因此，不排除美朝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摸底和旁敲侧击的较量后，拜登政府再次恢复与朝鲜的接触谈判，但要谈出实际成效并落地，目前看没有可能。如何破解美朝关系的僵局，将是拜登任期内长期性的棘手难题。
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周远
编辑：顾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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