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丨巴以冲突停火了，但巴以矛盾争端能化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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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远
东方智库首席研究员
东南大学国际战略智库首席研究员
按照埃及提出的调解方案，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双方同意从当地时间5月21日凌晨2点起实现停火，这无疑是令人欣慰的好消息，但停火局面能持续多久是很大的疑问。
冲突造成重大毁坏
最新一轮巴以军事冲突为最近7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共持续了11天，造成数百人死亡，数千人受伤，数万巴勒斯坦人无家可归，战火震惊了世界，给巴以双方都造成了重大创伤，尤其让受苦受难的巴勒斯坦民众生活在更加水深火热之中，更多的人无家可归，生活悲凄。
这场冲突主要发生在巴勒斯坦西南部的加沙地带。以色列当局出动战机，发射导弹，炸毁了加沙地带的大量建筑物，毁坏了加沙地带唯一的新冠病毒检测实验室，炸毁了大量民房、医疗设施和银行等金融机构，大批无辜的妇女儿童颠沛流离，当地本来就严重紧缺的各种基础设施遭到严重破坏，至少要经过数年才能重建。
据巴勒斯坦方面称，在历时11天的交战期间，以军从空中和地面同时出动，共向加沙地带发动了将近2000次袭击。而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等武装组织，也向以色列的多个城市和其它目标发射了3800多枚火箭弹，虽然以色列依仗“铁穹”防御系统挡回了哈马斯发射的大部分火箭弹和火炮，但受到的破坏也不小，当地很多居民被吓得半死，只能躲在各种掩体之中。
图片说明：这是5月20日在加沙城拍摄的发射火箭弹后留下的浓烟。（新华社发，里泽克·阿卜杜勒·贾瓦德摄）
冲突何止是在加沙地带，那里不过是以巴军事冲突的主战场。在以色列的多个城市，这段时间以来都爆发了犹太人和巴勒斯坦人的直接冲突。与此同时，在约旦河西岸等巴勒斯坦领土上，当地的巴勒斯坦人与以色列定居点的犹太人发生了一系列激烈冲突。在过去50年中，以色列在约旦河西岸等侵占的巴勒斯坦领土上建造了大批定居点，目前至少有60多万犹太人居住在那里，他们成为了怒火中烧的巴勒斯坦人的袭击目标。
巴以矛盾越来越深
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既有犹太人和巴勒斯坦人各自的居住点，也有混居之地。据以色列统计局的数据，截至2020年9月，犹太人占以色列人口的75％，总数有684万多，巴勒斯坦人占比虽仅20％，但总数也有194.6万，这些人集聚行动或分散行动，能量也非常之大。
巴勒斯坦人愤怒控诉以色列议会长达73年的迫害立法，历届以色列政府在土地、住房、建筑、教育和工作问题上都颁布法规，歧视巴勒斯坦人，剥夺他们的公民权利，没收他们的土地并限制他们在公共场所的活动，使他们忍无可忍。这次怒火集中爆发，让以色列当局和犹太人感到十分害怕。以色列总统里夫林忧心忡忡地表示，他担心巴以武装冲突将使以色列发生全面的宗教和民族冲突，导致全国陷入内乱和内战。
此次巴以冲突至少表明了两点，一是巴以历史、宗教、民族等矛盾已经全面深化，难以调和；二是以色列仅靠军队、警察等武力和殖民手段是压不服巴勒斯坦人的，反弹和对抗的力量越压越大，巴勒斯坦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因为很多巴勒斯坦人已被挤压得几乎没有了生存空间，变成了几代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资料图片：以色列总统里夫林（右）与总理内塔尼亚胡。（新华社/基尼图片社）
先后当了5任以色列总理的内塔尼亚胡，被巴勒斯坦人视为最大的仇敌，他们指责内塔尼亚胡为牢牢掌权，不断煽动对巴勒斯坦人和伊斯兰教的仇恨，实施越来越强硬的反穆斯林政策，以拉拢以色列的极右翼势力和犹太教极端势力。整个以色列的政治、宗教和社会氛围已经发生大变，原来对巴勒斯坦人较为温和的以色列工党，现在已经势单力薄，而右翼保守势力和极右翼势力则不断登堂入室。
美国历届政府偏袒支持以色列
美国被巴勒斯坦人视为以色列的最大靠山和罪魁祸首。美国历届政府实际都在偏袒以色列，多年来美国向以色列提供了将近1500亿美元的直接援助。在民主党的克林顿和奥巴马执政时期，虽然华盛顿表面上同情巴勒斯坦人，在一些方面对以色列当局施加了压力，并进行促和调停谈判，但美国总统出于美国的中东战略需要，本质上都是与以色列穿一条裤子，将以色列作为美国在中东的铁杆盟友和急先锋。
2016年奥巴马任期即将结束之际，美国同意在未来10年内向以色列提供创纪录的380亿美元的军事援助，连内塔尼亚胡都感到惊讶。特朗普执政时期，美国更是在中东倚重以色列，与内塔尼亚胡政府关系特殊。2017年12月，美国总统特朗普公然宣布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2018年5月美国将美驻以大使馆从特拉维夫迁至耶路撒冷，特朗普还派他的女儿出席了开馆仪式。特朗普及其女婿推出的所谓中东和平“世纪方案”，实际上也是从根本上维护以色列的利益，默认以色列吞并约旦河西岸等巴勒斯坦领土，只是由于遭到巴勒斯坦和阿拉伯国家的强烈抵制反对，后期未能实施。
拜登上任后，美国又批准对以色列出售价值7.35亿美元的军火交易，并于5月5日将此事提交美国国会正式审议。毫无疑问，如果不是美国一直都在为以色列撑腰，以色列当局对巴勒斯坦没有这么大的侵占胆量，也没有那么大的对抗巴勒斯坦和阿拉伯国家的底气。因此，巴以矛盾不断深化激化，美国是脱不了干系的。
此次以色列当局对巴勒斯坦特别是哈马斯大打出手，实际也是因为美国在默许甚至公开支持内塔尼亚胡当局。美国连续几次抵制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呼吁巴以立即停止冲突的声明，就是最好的例证。
巴以冲突停火的十大原因
此次巴冲突得以暂时停火，主要有十大原因：一是军事冲突严重不得人心，严重危害地区安全与和平稳定；二是国际社会施加了巨大压力，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多次愤怒地喊话，要求冲突双方必须立即停火，广大伊斯兰国家特别是阿拉伯国家都强烈呼吁立即停止冲突，以免进一步伤害平民；三是中国作为联合国安理会的轮值主席，秉持公正立场，积极充分地发挥作用，进行多方斡旋调停，推动安理会施加压力；四是埃及作为巴以重要的邻国、主要的阿拉伯国家和长期以来的巴以冲突主要调停者，在关键时刻再次积极进行斡旋调停，制止双方进一步交火；五是哈马斯打不起，以色列拖不起，双方继续恶战，只会都遭到国际舆论的谴责和指责；六是拜登政府迫于国际和美国国内舆论压力，不得不紧急叫停巴以冲突，否则美国的真面目和拜登的所谓“人权卫士”的虚伪将进一步暴露；七是中东国家尤其是巴以邻国，都希望巴以尽快停止冲突，以免整个地区被拖入冲突，造成局势严重动荡，这些国家注重的是抗击疫情和疫后经济社会的重建恢复；八是巴勒斯坦人虽普遍痛恨以色列当局，与犹太人有不解之仇，但巴勒斯坦法塔赫等温和派和主流派并不主张与以色列火拼，而希望政治解决巴勒斯坦问题，以免在力量悬殊的情势下使更多的巴勒斯坦人遭殃；九是周边一些伊斯兰大国虽有公开的、强烈的立场态度表达，但实际上也顾忌与美国的关系，并没有实质性地支持哈马斯；十是双方继续打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也都占不到便宜，军事冲突并非双方的目的。
此次巴以停火一如既往，冲突双方都宣称自己获得了胜利。内塔尼亚胡当局有自己的一套说法，并希望这种说法能为他带来竞选连任的局面变化，而哈马斯也有自己的一套说法，并在加沙地带组织了欢庆。但双方在停火之前，都不忘发动一番猛烈进攻。
巴以停火为何难以长久？
现在加沙地面和上空的枪炮声、炸弹声似乎正在沉寂，但巴以停火能维持多久却并不令人乐观。
首先，巴以矛盾根本没有因此次军事冲突而缓解，相反进一步加剧和恶化了。双方的停火实际都是属于各种压力和需要下的迫不得已，而非心甘情愿。今后只要出现任何一点纠纷争端和冲突的火星，战火又难免再次燃起。此次军事打击已经是12年以来以色列对加沙地带的第四次大规模军事打击了。打打停停已经是巴以之间的常态，只是间隔时间和冲突的规模不同而已。
图片说明：5月19日，约旦河西岸城市纳布卢斯的巴勒斯坦妇女抗议以色列空袭加沙地带。（新华社发，艾曼·努巴尼摄）
其次，巴以矛盾争端的根本出路在于以“两国方案”为基础，实现巴勒斯坦问题的全面、公正、持久解决。但这既取决于国际社会的公正和强力推动，也取决于巴以双方对“两国方案”的认同。古特雷斯表示，联合国将坚定不移地同以色列人民和巴勒斯坦人民合作，同包括中东四方在内的国际和区域伙伴合作，推动巴以回到有意义的谈判之路，结束以色列对巴勒斯坦领土的占领，在1967年边界基础上，在联合国相关决议、国际法和双边协定基础上，真正实现“两国方案”。此话好说，但做起来实在是太艰难太复杂了，以往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只要巴勒斯坦问题不解决，巴勒斯坦人没有自己的家园，巴以之间基于历史与现实的民族、宗教、社会矛盾和领土争端问题就随时可能再次爆发并进一步激化。双方的矛盾争端事件拖得越长，问题越复杂，也就越难解决。现实是巴勒斯坦要求的，以色列坚决拒绝；以色列企图霸占的，巴勒斯坦人永远也不会答应。自巴以冲突以来，联合国历届秘书长都在呼吁和调解，联合国早已通过多个决议，并一再重申，但目前依然如故。
第三，美国等西方国家出于自身各种利益和需要考虑，决不会轻易改变偏袒以色列的立场。尤其是美国，在政治、外交、军事、经济、金融和科技等领域，受到以色列的影响太大，受制于犹太人的情况太多。内塔尼亚胡早在2001年就向巴勒斯坦领土上的以色列定居者们保证，无论美国当局持何种立场，以色列都可以摧毁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并继续进行犹太人定居点建设。
半岛电视台的评论说，在这位以色列强势总理看来，“美国是容易受骗的国家，在极少数情况下，如果美国政府采取强硬态度，以色列可以部署其有影响力的游说团体，使其屈服”，以色列还可以“指望在美国国会和整个美国获得压倒性的支持”。而只要美国偏袒甚至怂恿、支持以色列的立场态度不变，则以色列不可能改变对巴勒斯坦人的强硬立场，其结果是以色列的态度将更蛮横，巴勒斯坦人的仇恨和反抗也将更强烈。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第四，无论是以色列还是巴勒斯坦内部的情况都很复杂。从以色列方面讲，并不是内塔尼亚胡不再当以色列总理就能实现以巴矛盾冲突的缓解。此次内塔尼亚胡同意停火后，立即遭到了以色列右翼和极右翼势力的联合围攻，右翼阵营的一批政党领导人在停火协议生效前严辞抨击内塔尼亚胡，其中不少人将以色列当局与哈马斯达成的“无条件停火协议”称之为“可耻协议”，并认为这是哈马斯的胜利。而巴勒斯坦内部和哈马斯内部对于同以色列停火也有不同声音。停火之后巴勒斯坦人在所有巴勒斯坦地区庆祝胜利的场面，“完全没有在意以色列的感受”，这对以色列是很大的刺激。
古特雷斯的告诫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强调，巴勒斯坦和以色列领导人负有特殊责任，不能仅止于达成停火，而应进一步开展严肃对话，解决冲突根源。他认为下一步行动有三件事非常重要，即巩固当前停火，为加沙提供有力的人道主义援助和复苏计划，重振以实现“两国方案”为目标的和平进程。古特雷斯还指出，“加沙是未来的巴勒斯坦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应不遗余力实现真正民族和解，结束当前的分裂状态”。
如果巴以双方能按照古特雷斯指明的路线图前行，国际社会尤其是美西方能秉持公正立场，则巴以冲突有望停止，巴勒斯坦问题有望逐步推进解决，否则暂时的停火只会是双方暂时的喘息。
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周远
编辑：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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