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丨阿富汗乱局：唯一的确定是一切都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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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美国宣布的8月31日从阿富汗全面撤离仅剩一天多时间，在阿富汗的外国人、外国机构和外国企业，除非得到阿富汗塔利班特殊而又可靠的安全保障，能撤的都已撤了，能躲的都已躲了。阿富汗太乱了，在喀布尔机场连环爆炸发生后，西方媒体评论称，眼下就是上帝和真主，也无法保佑人们安全无恙。
图片说明：这是8月27日在阿富汗喀布尔机场附近拍摄的爆炸现场。（新华社发 塞夫拉赫曼·萨菲 摄）
拜登失策，被指无能
阿富汗局势波涛起伏，险象环生，混乱丛生，无论周边国家、地区国家还是世界大国，都在为阿富汗局势揪着心。美国作为阿富汗战乱的主要当事方和肇事者，深陷于阿富汗局势的国内国际舆论漩涡。
拜登自诩是当今美国最富经验的战略家、外交家，但面对阿富汗的乱局也一筹莫展，被指在美国撤军问题上连连失误失策。前总统特朗普和国会在野党的议员们，接连不断地向拜登猛烈开火，甚至公开要求这位“无能的总统”立即辞职。
拜登显然不会因此下台，但他遭受的政治、安全和舆论压力是“前所未遇的”。即便逃过此劫，他也将在美国历史上留下永久的污点。近些天，拜登频频出入白宫“作战室”，与高级政治、外交、军事、安全幕僚们分析阿富汗局势，商议对策。但拜登并无高招，目前只能是尽快安全撤人。
图片说明：这是8月26日在美国华盛顿拍摄的白宫。（新华社发 沈霆 摄）
拜登撤军，铁了心了
8月26日喀布尔国际机场外发生连环爆炸，13名美军被当场炸死，18人受伤，其他150多人遇难，不少是正要逃离喀布尔的阿富汗裔美国公民，另有至少200多人受伤。这是美军在阿富汗20年战争中死亡人数第二多的一次。
美国舆论对战争导致的伤亡格外看重，这笔账难免要对拜登算。拜登急了，他在事后立即发表讲话，发誓要让恐怖分子付出代价，但拜登到哪去寻仇呢？美军在不到48小时内派出军用无人机，进行狂轰滥炸，据说炸死一人，美国颜面再失。美国在阿富汗已无能为力，甚至不得不求助于20年的老对手塔利班。
近一个来月，美国动用军机并联合盟国，分批撤出数万在阿的美国相关人员，仍有数千人滞留。拜登铁了心要在8月31日前全面撤离，不管美国国内和欧洲盟国的各种劝阻。拜登称，他从来不赞成牺牲美国人的性命去阿富汗建立一个民主国家，尤其该国历史上从未统一过，而且不同部落间从未平安无事。拜登称，美国正面临来自别国更大更迫切的威胁，因此必须把美军从阿富汗撤出。
图片说明：美国总统拜登8月20日表示，美方将尽全力从阿富汗撤出美国公民和阿富汗伙伴。（新华社记者 刘杰 摄）
喀布尔机场爆炸案发生后，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阿富汗分支机构呼罗珊声称对此负责。这表明目前在阿富汗境内，其他的伊斯兰运动组织仍活动猖獗，而且它们更可怕、更致命和更残暴。
掌控大局：阿塔能实现吗？
应该说，阿塔是目前各方势力中最强势的，目前已基本掌控阿富汗大局，开始在全国行使执政与安保权力。但阿富汗土地广袤，阿塔正规军不到10万，要全面控制决非易事。在美军和北约联军全面撤离后，阿富汗局势的主要矛盾势必转向阿富汗内部，阿塔最大的难度是如何与其它政治势力尤其武装势力、极端组织和暴恐分子相处。
图片说明：8月17日，阿富汗塔利班发言人穆贾希德在喀布尔表示，塔利班计划在阿富汗组建一个包容性政府。（新华社发）
呼罗珊与阿塔都是阿富汗的强硬逊尼派，信奉伊斯兰主义，但彼此在立场、主张甚至性质上有很大不同。呼罗珊等极端组织指控阿塔背叛了对美国的伊斯兰圣战精神，放走了阿富汗的侵略者。此次呼罗珊在喀布尔机场制造爆炸，让这个极端组织和潜伏在阿富汗的其他伊斯兰极端势力更加得意，他们中的一些人据说因不满阿塔的政治、军事路线而走到一起，但仍与阿塔内部人员有千丝万缕联系，隐患巨大。
目前摆在阿塔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兑现其此前的公开承诺，与基地组织、ISIS等极端组织划清界线，不让他们在阿富汗藏身，不允许他们利用阿富汗土地对外国和外国目标发动暴恐袭击，甚至围剿打击这些极端组织和活动分子；二是与这些极端组织和活动分子达成某种默契妥协，允许他们在阿富汗仍有一定生存空间，但须收敛，以换取他们不谋求推翻阿塔政权。
如走第一条路，则阿塔与这些极端组织的矛盾势必加剧，彼此的武装冲突和各种火并将很难避免；如走第二条路，则阿塔不仅很难制约和掌控这些极端组织和活动分子，而且难免受其影响和牵制，导致阿塔内政外交的温和态度生变，在阿富汗民众和国际上的形象受损，从而遭到各种制裁打压。
一旦事态恶化至此，阿富汗将继续成为地区和国际暴恐势力的藏身地和各种恐怖主义的温床，将对整个周边国家地区乃至世界带来无法预测的祸害。对美国而言，“9·11”暴恐事件的重演未必不可能，因为这些伊斯兰圣战者的主要目标一直是美国。
资料图片：2019年6月20日，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一名儿童站在难民营前。（新华社发 拉赫马特·阿里扎达摄）
民族和解：阿富汗能实现吗？
阿塔主要是普什图族人，而阿富汗历史上从来都是普什图族人掌握国家政治、宗教、军事和经济大权；但普什图族在阿富汗各民族中并不占多数，且内部派系林立，素来相互倾轧。普什图族是个跨国界的民族，大部分普什图族人在巴基斯坦等周边国家，这使得该民族内部和外部都非常复杂。如果阿塔走温和的内政外交路线，未必能得到普什图族其他派系认可。
另外，原美国培植的卡尔扎伊和加尼政府与军队、警察的势力只是暂时和表面上的认输溃散，不会甘心政权和既得利益的得而复失，难免蠢蠢欲动勾连各方，与阿塔政府作对；而且这些势力的背后都有各种复杂的外国背景。
从阿富汗的历史看，从未实现过民族和解，今后这种残酷内斗和内讧的格局也未必改变。阿塔要实现阿富汗民族和解，难度可想而知。美国阿富汗战争20年给阿富汗制造了很多的复杂，美国的仓惶逃离又制造了新的复杂。阿塔要坚持实行伊斯兰政教合一国家体制必定有难度，而要允许一些世俗化又做不到；前者必定会遭到这20年来阿富汗政治社会开放势力的抵制反对，后者则必定会遇到伊斯兰强硬派的竭力反对。阿塔极端了不行，温和世俗了也不行，中性化势必两头不落好。阿塔要独揽大权，但事实上做不到。因此阿塔表示愿意组成阿富汗的开放和包容性政府，但其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思想和政教合一的国体原则，并不支撑这种开放包容性的政治结构。
图片说明：8月22日，在阿富汗昆都士，当地女学生前往教室上课。（新华社发 阿杰马勒·卡卡尔 摄）
阿富汗的民族和解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还只是一种理想，甚或一种政治策略与口号，变现太艰难和复杂。阿塔的前身和内部都很复杂，掌权后能否权衡利弊，施行务实温和的内政外交政策，被普遍关注。
经济社会重建：阿富汗能推进吗？
美西方国家全面撤离和阿塔上台执政后，阿富汗面临的首要问题是维持全国局势的相对稳定，这也是对阿塔的首要考验。目前阿塔实际是对阿富汗实行临时军管，但国家政治、宗教和经济、社会生活总体上陷入瘫痪，过去20年实行的各种政策举措已停摆，一切有待于阿塔上台后的政策取向与最终决策，包括阿富汗新的宪法制定与颁布。对战乱不断的阿富汗来说，内乱是传统和常态。
阿富汗的经济社会面临着大量难题，塔利班在军事上很有一套，在外交和宣传等方面也表现出机巧老道，但推进经济与社会发展并非其强项。目前的阿富汗与20年前塔利班执政时的已大不一样，如果塔利班继续坚持政教合一国体和内政外交强硬路线，则阿富汗的经济社会难以发展，甚至连各种紧迫问题也得不到解决，至少吸引不了国际援助和外国投资。阿富汗3000多万人要就业就学就医，这是阿塔执政后绕不开的棘手问题。如果阿富汗政局不稳，经济社会的重建将无从谈起，而经济社会得不到重建，阿富汗的政局也将势必不会稳定。
图片说明：8月26日，人们在阿富汗喀布尔一家银行外排队。（新华社发）
精英逃离：阿富汗国家信誉能重建吗？
美西方国家撤离时，有数万被认为是阿富汗政治、经济和技术、管理精英也仓皇逃离，这对阿富汗经济社会重建影响不小。阿富汗政局一天不稳，各国机构就一天难以施援，阿塔政府将面临各种经济社会压力。阿富汗的罂粟毒品又会泛滥，阿富汗的难民潮又会加剧，给多国造成压力和安全冲击。目前伊朗和土耳其已不堪承受。
对阿塔来说，今后最大难题在于如何取信于国际社会。要让联合国安理会和一众国家将其从“恐怖组织”名单上删除，仅靠阿塔呼吁和表态是难以实现的。即便是积极与阿塔改善关系的俄罗斯，目前对阿塔的定性和基本态度也没改变。而阿富汗的中亚邻国在对阿态度上直接受俄罗斯影响，如果阿塔不能采取理性和温和的内外政策，这些国家都会与阿塔疏远。
美国虽然在此次撤军中与阿塔达成某种共识，双方甚至有合作，但美国对于未能战胜塔利班和保住华盛顿培植的阿富汗“民选政府”，无疑是不可容忍的。因此，除非今后阿塔顺从华盛顿的旨意，迎合美国的战略利益与地缘政治需要，否则美国对阿塔政府是不会心慈手软的，而其它西方发达国家和美国的其他国际盟友，也必定会看着华盛顿的眼色对阿塔政权行事。
来源：东方网·东方智库
作者：周远
责任编辑：朱琪
微信编辑：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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