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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问陈晓卿:50岁之后,你如何看待名声?

小宽 风味星球 2020-11-11

小宽是一个诗人,一个美食作家,和一个美食创业公司的CEO。


《小宽,小伟和炸酱面》一文里,陈晓卿是这么描写小宽的:


小宽的日常生活是各种品尝,每天要吃很多顿饭,因此在公司他的外号是“八顿将军”。但美食并不是他的职业梦想。内心里,他认为自己是一名诗人。然而写诗这件事情,在到今天有些不合时宜,不仅不能养家,而且要经常回答各种质疑,比如“你写诗是因为精神不正常吗?”“你这个诗人是自杀型的还是杀人型的?”因此,小宽只能把自己的梦想隐藏在胖大的身躯里。


▲ 小宽与陈晓卿

 * 一大口美食


是的,小宽和陈晓卿,就是这样一对体型相似,见了面就相互埋汰的忘年交。


《风味人间》播出之前,小宽采访了自己这位好基友,准备了一个“十问陈晓卿”,提了一些很刁钻的问题。文章首发在小宽的公司“一大口美食榜”账号上,里面有很多好吃的内容,可以去看看。


读完这篇文章,你或许会认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陈晓卿。



第一问


Q:我认识你的这十几年,如果从作品做年代划分,大概可以分为“森林之歌”、“舌尖上的中国”“风味人间”三个阶段。在不同阶段,你对土地,食物,人间的态度有没有什么改变?

A:其实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在国内纪录片领域已经有一点薄名了,之前我还完成过很多部社会类和历史类纪录片,也得过一些奖,但很少有人知道,只不过后来赶上纪录片发展的时代。


一个人世界观的形成,基本上35岁之前就定型了。所以对自然、土地、食物、人间的理解,和十几年前并没有太多的差异。


第二问


Q:在“风味人间”中,我能感受到更大的野心:从人类学和社会学的角度,在历史维度与空间维度,解释食物的流转与社会的变迁,如何平衡个人意志,大众审美,点击率与收视率之间的关系?


A:你前面说的可能是理想状态,或者是我们的价值观和工作方法。其实,一部纪录片的传播,需要创作者、播出平台和观众共同努力才能完成。对主创人员来说,他们确实需要有大量的学术积累,细致的田野调查,但是,最后给观众的,只能是精彩的故事、神奇的视觉呈现和高科技的视觉体验。做纪录片的人经常有一个形象的比喻,为了更好地表现海上的冰山,我们不仅需要掌握水面以上的部分,更要了解水面以下不为观众察觉的内容,这个比例无论从我们的工作流程还是拍摄片比,都能够体现出来。它的原则是,只把最好看、最有趣、最少说教的东西呈现在前端,这是点击率和收视率的保证。


关于个人审美和大众心理的关系,一部希望给更多人看的纪录片,其实里面是有非常多的妥协。个人的审美和趣味很重要,但要服从于观众的最大公约数。你喜欢看安东尼·波登,我喜欢看白钟元,他喜欢看贝尔,有的偏厨艺,有的偏探险,有的偏文化,我们只能找到三者之间的平衡点。即便对一个完成状态的纪录片来说,不同的人,也可以做不同的解读。我们其实要做的是提供更多这种解读的可能。


第三问


Q:从传统媒体到互联网平台,角色与身份的改变,对你拍摄新作品,有没有心态与行为上的微弱变化?


A:互联网对我来说是崭新的,将近一年的时间,我一直都在学习,可以说还没有理清门路。好在制作纪录片,我能够算一个职业选手。也特别感谢老东家对我的多年培养,让我在这个领域里,有了更多的经验和更加开阔的眼界。


尹鸿教授说,世界上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电影,比如商业片、艺术片、主旋律片等等,但是都有一条共同的标准,好电影或者不好的电影,甚至是坏电影。各种艺术形式大抵如此。如果必须把纪录片分成院线纪录片、电视纪录片、互联网纪录片,我们努力做“好的”那种。


第四问


Q:当你年过50岁之后,名声于你,代表着什么?


A:说“浮云”可能有些矫情。但从前在传统媒体工作,我已经获得了一个专业人员所能得到的大部分荣誉和尊重,同时也把最美好的年华贡献给了我的工作。今天可能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有一个平和的心态,能够和团队在一种和谐的气氛中把工作完成。


第五问


Q:尽管我发现,这一两年在公共场合你已经绝口不再谈论舌尖,但是所有人将你的一切都与舌尖紧紧绑定,这既是一种标签,又是一种暴力。于你而言,是一种怎样的心路历程?


A:我不喜欢把个人和一个作品绑定的这么密不可分。一部纪录片的问世,是几十人,甚至几百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在不同场合以及我的文章里都写过,舌尖被大家认可,比个人更重要的是时代。这部作品的成功,得益于全中国最受瞩目的平台,以及纪录片产业政策。与之相比,个人的作用微乎其微。我这么说不是装大尾巴狼,我确实从来没有把自己等同于这部作品。在这部作品里,我只是为它工作的所有人中的一个而已。只是有时听到熟悉的旋律响起,心中会有一些小小的波澜。我想对于任何人来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同样,《风味人间》有我工作的痕迹,我也只是为它服务而已。纪录片是一个团队创作的产品,不单纯是个人作品。


第六问


Q:如果《风味人间》口碑崩塌你该怎么办?如果《风味人间》波澜不惊又该怎么办?他者对你的赞美或者诛心之论,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你的自我判断与生活态度?


A:如果这部纪录片得到大家的肯定,我自然会很开心。口碑崩坏的可能性,如果有,我也会虚心接受。波澜不惊,可能是我真正想得到的,我还年轻,还在锤炼。任何一个作品,肯定没办法满足所有人的胃口。对节目最终的评价,肯定观众是上帝。今天的传播业态这么复杂,无论怎样,我们都有心理准备。我还是有点自恋的,这几个月熬后期,每天凌晨回家,我都会拍一张手机照片。组里的小朋友帮我把它单独分了一个组,可以用一个小程序连续播放。每次有种种担心的时候,我就会看一下这段视频,对自己说:“你已经很努力了,小陈。”



第七问


Q:你如何看待中国美食的民间性。许多影像都是取材于民间,它们是不是真正的民间?还是想象中的民间,抑或伪民间?

你如何看待被历史与精英话语遮蔽的真实民间?食物之中到底该如何呈现民间与原生的力量?


A:这是一个好问题。首先让我们定义一下民间。你所谓的民间,它是用来和庙堂对应的。一般来说,民间的食物由普通人采集、加工、制作,比起它的审美属性、文化属性,它更像食物本身。人们经常说高手在民间,在芸芸众生中,往往隐藏着奇人异士。这种对民间的塑造,更多是观众心里的期待。


那么什么是真实的民间呢?我心里确实有一个民间,这个民间是很难用一两句话解释清楚的。整整40年来,中国经历了经济、社会的巨大变化。无论是山川的样貌,还是人们生活的品质,以及人们的精神状态,从宏观到微观都在发生变化。在我们取得了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不可避免的有一些不属于工业时代和信息时代的文明,在被逐渐边缘化,甚至行将消失。这种变化,也体现在我们的日常饮食当中。


在第一集《山海之间》试映会的时候,一个80后的小朋友说他还是童年时代听过这个叫碾转的食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故乡还留存有这样的食物。我想这个小朋友心目中留存的故乡,就是我心目中的民间。在地球日渐成为一个村庄的过程当中,在人的生活半径逐渐扩大的过程当中,有些饮食方式和生活方式正在被无情地荡平。


请注意,我不是用一种哀叹的口吻来谈及这个话题。社会发展肯定是向前的,从人类的历史上看,有些东西注定要消失。但很多习俗,是我们的祖先,也是人类多样化生存的标本。能够用影像把它们记录下来,我觉得作为一个纪录片人,这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的责任。


中国的变化太快了,去年拍摄的一些场景,比如瓦屋山的冷笋,今年因为禁火,冯玉兴夫妇只能在浅山采集;蟹农宋才兴的蟹塘,因为太湖要为上海输送淡水资源,今年也已经拆除。人们对生活质量的要求,改变着我们生活的土地。但我想,我们能够给行将消失的生活,留下最后一帧照片,这也就是我们在食物中呈现民间和原生力量的努力。而且我们之后做的《风味人间》第二季、第三季,也都会更加关注这个话题。


第八问


Q:食物的审美。从一个扫街嘴,小馆子爱好者,地沟油美食家,到现在邀约不断,各种酒会晚宴盛情邀约,厨师老板的细心招待,餐饮从业者几乎把你奉为神明,在这个过程中,你的食物审美有没有发生变化?

早年间以一种质朴的,个人性的观点看待中国食物,到如今以一种历史性,结构性,整体性看待中国整个美食行业,这其中有哪些潜移默化,甚至你都不曾体会的审美变迁?


A:你显然言过其辞了。每天被奉为神明的美食家,其实是您和董克平老师这样的专业美食工作者。你们的味蕾异常发达、见识广泛,甚至可以蒙着眼睛分辨出大闸蟹的产地。我没有那么专业,也没有这么广泛的人脉,吃饭排不到座位还要给你们俩打电话求助,哪有被奉为神明?


不过说到食物的审美,这些年的变化倒值得说一说。我起初只是一个对食物充满好奇的人,包括我写美食专栏的时代,2005-2010年,我个人情绪化的东西是非常多的。那时候,我作为一个在事业单位上班的人,经常跟朋友聚会,但很看不惯朋友中那些动不动炫耀高级餐厅、昂贵食材的所谓美食家。自己更钟爱那些平民的食物,喜欢从它们当中发现美的东西,即使偶尔吃到珍贵的食物,也不会在文章里描写它。骨子里有一股藏不住的叛逆劲儿。读美食文章也只喜欢蔡澜、焦桐、沈爷这种风格的。


如今,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愤怒和冲动跟消化能力一起,减弱了很多。我能够从简单的食物里获得平静的快乐偶尔有机会吃到您和董老师这样的美食家经常鉴赏的宴席,我也会努力冒充一下“中华田园美食家”,为的是虚心学习。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拍美食纪录片,接触了大量研究美食的人,也让我对食物逐渐有了新的认识和看法。前一阵,我和英国作家扶霞一起做一个活动,她说美食是多元的,既有平民食物烟火气的美好,也有经过千锤百炼价格昂贵食物的精致,它们同样可以作为文化样本。我在给导演们讲对食物的选择和看法的时候,也会着重讲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食物既有为人们提供温饱和能量的功能,也有满足口舌之欢的作用,还有慰藉人心的精神层面。现在看来,我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偏激,更愿意平和而全面的来看待食物。


第九问


Q:今年你已经53岁了。几乎达到了一个创作者的巅峰年龄,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得到得到再得到,在此之后,可能是失去失去再失去,你如何看待“消逝”以及“无常”?

是否甘心余生都跟“美食”这个无聊的词汇捆绑在一起?求求你,你的大电影千万别跟美食有关系。


A:在我看来,做纪录片导演最好的岁数是40岁到50岁之间。一方面,拍摄纪录片需要阅历;另一方面,拍摄纪录片也需要精力和体力。所以这个年龄段是一个人最出作品的时候。五、六年前,我能白天上班,晚上泡剧组,现在熬个夜都会觉得灵魂出窍,精力不济了。这也就是你说的“消逝”和“无常”。


不过有另外一个例子一直鼓励着我,BBC的纪录片导演,拍过《地球脉动》系列的Michael Gunton刚到BBC上班的时候,大卫·爱登堡对他们这些新来的说,再过两年我就退休了,你们会是自然历史纪录片的主力。去年,Gunton跟我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仰天大笑——现在自己马上都要退休了,年过90的爱登堡还在拍片。


如果一个人因为热爱,到生命的最后还在从事着自己热爱的事业,我觉得,他应该是幸福的。伊文思是这样,让鲁什是这样,大卫也是,我希望自己也能那么幸运。


至于你说的大电影,其实是每个纪录片人心中的梦想。但说实话,目前电影市场已经早过了个人化电影的时代,早就翻篇儿了。我的念想,早在翻过去的那些书页里,完全看不到了。


第十问


Q:如果你天南海北组织一场饭局,古今中外的人随便挑选,给你10个席位,你希望这10个人分别是谁?


A:这个真假设不了,我知道这个话题在你们美食界会经常被拿来说起,有的是选苏轼、林洪、张岱、袁枚这些大吃货,有的是选杨过、段誉、令狐冲这样的侠义英雄。我是一个有轻微社交恐惧症的人,2007年之后,基本上没有组过局(因为那个著名的把某饭友三位前任聚齐的故事)。但是我从来也不挑同桌的对象。从小我就是一个特别在意别人感受的人,在饭局上,我从来都是比较受欢迎的那一个。所以我相信,把这个问题出给别人,无论是萧峰,还是韦小宝,他们都会反过来愿意把我放到他们的十个席位里面去。当然,这么说有些自恋。不过我相信自己是一个有趣的人,我几乎经常能把非常“尬”的饭局搅和得生龙活虎。



上期读者留言

你最爱的下饭菜是什么?

(⤴️点击即可阅读)

@杨柳青:小时候,下饭菜是老妈做的凉拌菜。清水洗净的生菜或者菠菜,滴着些许晶莹透亮的水珠,用劲一拧,把水分沥干。在锅底倒入少许油,烧热之后放入花椒,一转身,就把这些倒入沥干的菜里,刺啦一声,清爽美味还冒着一股青烟的下饭菜做好了

小编:刺啦~这是一条有声音的留言

@Christinaᵕ̈:我吃过最下饭的菜就是秃黄油啊啊啊啊!去外面买太贵!在这个蟹肥的季节,自己买个十几只大闸蟹自己做秃黄油,加一点点姜和蟹醋(此处重点)吃起来带着鲜甜,饱满的蟹黄蟹膏和晶莹的大米在口腔里激情碰撞好吃的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下来!

小编:自动脑补了片里的画面

@肥路:我爸做的菜都特别特别下饭,愣是要选一样的话,我提名潮汕卤鹅!假期爱赖床,但是闻到卤鹅的香味整个人就自动开机了。我永远是第一口尝到卤鹅的,油光灿灿的鹅皮极滑极嫩,整个卤汁完全渗入到其中,鹅肉也能尝到那种火候恰到好处的鲜嫩。配上蒜醋汁解腻又开胃,真的要感慨潮汕人的吃货智慧啊~

小编:叫醒你的不是梦想,是潮汕卤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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