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沃尔特.艾萨克森:从凡人到天才的创造力密码——列奥纳多.达.芬奇传
在大多数人印象中,达芬奇是一位画家,他最有名的画当然是《蒙娜丽莎》。但是我们不知道的是,他除了是画家,他还是演奏及制作里拉琴的高手、优秀的即兴诗人、演出庆典设计师、工程师、解剖学研究者、武器设计师,以及遗迹化石学的先驱......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是什么让他能保持如此充沛的精力,涉足这么多的领域,并且都取得很高的造诣?让我们从这本书里,去探知达芬奇从凡人到天才的创造力密码。
列奥纳多.达.芬奇的出生并不高贵,他是一位公证员的私生子。父亲皮耶罗的家族世代都以公证员为职业,母亲卡泰丽娜是一位贫穷的孤儿。1452年列奥纳多出生在弗洛伦斯附近的芬奇镇,童年是和自己的祖父母一起生活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是私生子的黄金时代,虽然大家对此习以为常,然而在中产阶级中,某些行业还是会严格限制私生子的加入,比如公证员这一职业。这也说明了列奥纳多从一出生就注定,没法成为家族未来的接班人。
作为私生子,列奥纳多没有被送进“拉丁语学校”,学习正式的经典典籍和人文学科,除了在被称为“算盘学校”的地方学了一点儿商业算术,他主要是自学成才。他称自己为“实验的信徒”。
1464年,在列奥纳多12岁的时候,父亲将他带到了佛罗伦萨当学徒。15世纪的佛罗伦萨,商业发达,各种思想汇聚。银行家美第奇家族的第五代传人洛伦佐.德.美第奇,对艺术的慷慨资助,他的专制统治以及他与敌对城邦保持和平的能力,让佛罗伦萨孕育出蓬勃发展的艺术和商业,而列奥纳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开始了他早期的职业生涯。
列奥纳多14岁的时候,成为韦罗基奥作坊的一名学徒,一直到20岁。在这期间,他学习了专业的绘画技能,也参与了很多重大的绘画和雕塑实践工作。1472年,当20岁的他结束学徒生涯时,决定继续留在那里工作和生活。
在作坊工作期间,列奥纳多参与创作的有名的画作包括:《托比亚斯与天使》《基督受洗》《天使报喜》《持康乃馨的圣母》《拿着花的圣母子》《吉内薇拉.德.本奇》。这些作品已经展示了列奥纳多绘画技术的高超,对光影及绘画细节的精湛,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老师。
1477年,列奥纳多自立门户,开设了自己的作坊。然而由于不善于讨好赞助商,列奥纳多只拿到了很少的订单,又由于他自身对作品完美的追求,有些理想可能偏离了实际,最终他的《博士来拜》和《荒野中的圣杰罗姆》都半途而废没有最终完成。但是这两幅作品显示列奥纳多正在开创一种新的绘画风格,用叙事甚至肖像来展现心理活动。他不仅想描绘身体运动,还想传达他所谓的心态和心理活动。这一时期的列奥纳多情绪低落,充满了失望甚至痛苦。
当列奥纳多快30岁的时候,虽然他才华已成,却没有什么可以示人的代表作,他为人所知的艺术成就寥寥可数。列奥纳多想要离开佛罗伦萨的意愿越来越强烈。
前往米兰
1482年,列奥纳多被作为外交礼物派到了米兰,他在那里一待就是17年。与佛罗伦萨不同,米兰没有那么多艺术大师,这让它成为列奥纳多的风水宝地。到达米兰不久,列奥纳多就给当地统治者写了一封自荐信。在这封信中,他并没有提到自己的任何画作,他在信中大肆妄称自己的军事工程技术专长,并把自己塑造成一位工程师。这并不是完全的空想,从他之后的日记中,发现了大量的武器装置的草图,如推开攻城梯的装置、刀轮战车、巨弩等,都充满了奇妙的想象力。
米兰当局想在他们的大教堂顶上修建一座穹顶塔楼,并于1487年为此征集设计方案,列奥纳多也参与了这一方案的设计比赛。在参与这一工作的过程中,他得以结识了很多当时最有名望和实力的艺术家、建筑师和工程师,并且很多都成为了亲密的朋友。并且在此过程中,列奥纳多获得了早期建筑大师维特鲁威的手稿,威特鲁威认为人是一个小世界,一切艺术和一切世间的规则都源自姿势优美、比例匀称的人体。列奥纳多借鉴了维特鲁威对人体比例的研究,并且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际测量,加深了他对人体解剖和人体比例的研究。列奥纳多的《维特鲁威人》呈现了一个艺术与科学融合的瞬间,这种融合让凡人的心智有机会去探索那些永恒的问题:我们是谁,我们如何居于宇宙的宏大秩序之中。
在米兰,各类人才聚集在一起,不仅促进了思想交流,还激发了灵感,列奥纳多找到了志趣各异的朋友,他们不断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1489年,当列奥纳多为米兰大教堂项目提供咨询服务事,他得到了一份新的工作:为公爵父亲设计一座巨大的骑士塑像。这终于让列奥纳多在宫廷里有了正式的职位和薪水,他被称为“列奥纳多.达.芬奇,工程师和画家”,被认为是公爵的四名主要工程师之一。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在设计骑士塑像的过程中,列奥纳多对塑像中的马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准备过程中,他投身于对马的解剖学研究中,他决定在动手雕塑前,亲自解剖一匹马,这又将他引向了纯粹的科学探索。
列奥纳多集勤奋与分心、专注与拖延于一身,这经常让他的赞助人感到不安。作为艺术家,列奥纳多执迷于追求完美,为了完美地呈现他追求的美和胆识,他决定用一个模子铸造整匹巨型铜马,并为此进行了不同材料的试验和选择。最终这件事因为战争而被搁浅了,我们终于无缘见证列奥纳多这一伟大而新奇的作品。
列奥纳多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从早期一味注重实际经验,到后来注重理论和试验相结合。他随身携带笔记本,随时记录自己的所想和观察结果。他喜欢向人请教,经常向人请教自己笔记本上累计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他兴趣广泛,拥有近乎狂热的好奇心,以及异常强大和敏锐的观察力。“蜻蜓用两对翅膀飞行,前一对抬起的时候,后一对落下。”“翼展宽、尾巴短的鸟想要起飞时,会用力抬起双翼,调转它们的方向,以便接受来自下方的风力。”这些都是他日常观察发现的。他甚至还写出了一本《鸟类飞行手稿》。并且进而想要制造载人飞行器,并设计滑翔机,虽然最终并未成功。
列奥纳多对机械的兴趣与他对运动的着迷息息相关,他喜欢一步步分析传动过程,逐一画出传动部件——棘轮、弹簧、齿轮、杠杆、转轴和其他结构。他将自己对机械的研究用于实际,并发明了一种磨针设备。基于对机械的研究,列奥纳多比牛顿更早从机械论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他的结论是,宇宙中所有的运动——人类四肢、机器齿轮、血管中的血液和河流之水——都遵循同样的规律。人是一台机器,鸟是一台机器,整个宇宙也是一台机器。
此外,列奥纳多对数学也非常推崇,他对几何学有一种天然的直觉。黄金分割在他的艺术作品中随处可见。他对和谐的比例非常感兴趣,为此他深入研究了解剖学、其他自然科学和艺术中的各种比例,在这一兴趣的引导下,他还不断探索各种比例之间的相似性,包括人体的比例、音乐的音阶,以及自然之美背后的其他比例关系。
列奥纳多认为,画家有必要成为一位优秀的解剖学家,这样他才能勾画出裸露的身躯,才能了解肌腱、神经、骨骼和肌肉的解剖学。他对人体进行解剖,研究人体的各种比例,并开创了一种新的解剖图形式。
列奥纳多在米兰创作的有名的作品是《岩间圣母》,这幅作品中,列奥纳多用光影对比产生强烈的流动感,开启了一个新的艺术时代。他也运用自己的科学知识完善自己的艺术作品,这幅作品背景里的岩石、植物,都蕴含着深厚的地质学知识和植物学知识。
《抱银鼠的女子》是一幅在胡桃木画板上用油彩绘制的肖像画。这幅作品不仅充满创新性,而且情感充沛,活灵活现,它推动了肖像艺术的变革。没有采用传统的侧面像,而是四分之三侧面视角。列奥纳多捕捉到了发生在瞬间的故事,其中既有外在世界,又有内心活动。从人物的双手、银鼠的爪子、人物的眼睛,还有神秘的微笑中,我们既看到了身体动作,又瞥见了心理活动。光影在这幅画中的运用也更加成熟。同一时期还有肖像画《美丽的费隆妮叶夫人》和《美丽公主》。
1494年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正式成为米兰公爵,他想为自己和家族建造一座神圣的陵墓,并选择了位于米兰中心的圣玛利亚感恩教堂。在新饭厅的北墙上,卢多维科委托列奥纳多绘制一幅以《最后的晚餐》为题的作品。这幅作品成为了历史上最引人入胜的叙事性绘画,它体现出列奥纳多方方面面的杰出才华。别出心裁的构图不仅显示出他精通自然和人为透视的复杂规则,还说明他在必要时也能灵活通融。从任何一位门徒的手势中,都能一眼看出列奥纳多表现动感的才能,他不仅用晕涂法模糊了物体僵硬的轮廓线,还模糊地变通处理了透视法则及时间顺序。
15世纪90年代末,在完成《最后的晚餐》之后,列奥纳多的生活开始变得动荡。为了防御法国入侵,卢多维科越来越忧心忡忡。1499年10月,法国攻占米兰。列奥纳多在12月动身离开米兰,相隔18年之后再次回到了佛罗伦萨。
重返佛罗伦萨
在1500年到1506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列奥纳多都把佛罗伦萨当做自己的大本营,在许多方面,这都是他一生中成果最丰硕的一段时期。那时,他开始绘制两幅伟大的木板油画作品《蒙娜丽莎》和《圣母子与圣安妮》,还有一幅后来遗失的《丽达与天鹅》的画像。作为工程师,他找到了提供建筑咨询的工作,比如为一座结构受损的教堂提供建议,他还为切萨雷.波吉亚的军事任务提供服务。而在闲暇时,他又一次沉浸于数学和解剖学的研究中。
回到米兰
1506年,为了解决第二幅《岩间圣母》的争端,列奥纳多重返米兰,在接下来的七年中,他将常住米兰,只是偶尔回到佛罗伦萨待一小段时间。在米兰,不仅有活跃的思想,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演出和节庆,这些都远远超过当时的佛罗伦萨。在这里,列奥纳多也开始了从1508年到1513年的第二轮解剖学研究。在这段集中的解剖学研究中,列奥纳多画了240幅图,写下了至少一万三千字的笔记,他绘制并描述了人体的所有骨骼、肌肉群和重要脏器。列奥纳多的解剖学研究促进了他的艺术创作,反之亦然,他的艺术、雕塑、绘画和工程才能也可以跨学科为他的解剖研究服务。
1513年9月,由于罗马出现了一位新的赞助人,列奥那多一行离开米兰前往罗马。从1506年到1516年,列奥纳多往来于米兰与罗马之间,一边追寻他的热情,一遍投奔合宜的赞助人,在这期间,他还画了三幅作品,这些作品就像充满灵性的挽歌,似乎他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陷入了对前途的思索。这三幅作品中有两幅性感的《施洗者圣约翰》,其中一幅在多年后被人改绘成了酒神法克斯,还有一幅现已遗失的《天使报喜》中的天使。
《蒙娜丽莎》是列奥纳多的巅峰制作,他早在1503年就开始绘制这幅作品了,但是直到他1506年回到米兰的时候,这幅作品依然没有完成,他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不断进行完善,直到1517年。他一生都在致力于完善融汇艺术与自然的能力,而这幅画堪称巅峰之作。开始时,这只是一幅丝绸商人年轻妻子的肖像,后来演变成了一次探索之旅——列奥纳多在探索如何描绘人类复杂的情绪,如何通过神秘的微笑使其过目不忘,以及如何将我们的本质与宇宙的本质联系在一起。最终,蒙娜丽莎的灵魂与自然的灵魂交织在了一起。
最后的旅行
1516年夏天,受法国国王的邀请,列奥纳多前往法国,而法国国王弗朗西斯一世也成为他最后一位也是最忠实的赞助人。他无条件地欣赏列奥纳多,从不缠着他完成绘画,支持他对工程和建筑的热爱,鼓励他排练演出和幻想剧,给了他一个舒适的家,还有定期的薪俸。列奥纳多被授予“过往的首席画家、工程师和建筑师”的头衔。弗朗西斯一世求知若渴,而列奥纳多就是世界上经验知识的最佳来源。
法国国王并没有委托列奥纳多创作大型的公共艺术作品,相反,他交给了列奥纳多另一项任务:在法国中部距离昂布瓦斯约五十英里的索尔德河畔的罗莫朗坦村,为法国宫廷设计一座新的城镇和宫殿建筑群。如果这项计划成为现实,它将让列奥纳多在诸多领域的热情得以释放,包括建筑、城市规划、水利工程、工程设计,甚至是庆典表演。
列奥纳多的建筑方案不是一座要塞式的城堡,而是一座田园风情的宫殿,充分考虑了户外演出和水上表演,处处体现出他毕生对水的痴迷。但是,这一切并没有成为现实。1519年这个项目被终止了,列奥纳多也于同年去世了。
“一日充实,一夜安眠。”列奥纳多在三十年前写道,“因此,一生充实,含笑安息。”1519年5月2日,他迎来了自己安息的时刻,那是距离他过完六十七岁生日还不到三周。列奥纳多最终在欣赏他的法国国王的怀抱里停止了呼吸。
列奥纳多不仅是一位天才,还深具人性,他古怪、执着、爱开玩笑、容易分心,这些都让他更加容易亲近。他并未被上天赐予那种对我们来说深不可测的才华,相反,他自学成才,并矢志不渝地成就自己的天才。
他对世界永远保持热切的好奇心,他专心观察鸟类的飞行,他无数次的解剖动物和人体,他潜心研究机械学,他对人体构成和比例研究有近乎痴迷的热爱,他一辈子都会水利研究充满兴趣。虽然他很多作品都是半途而废,他的飞行器并没有成功飞上天空,他的城市水利系统并没有成功运用,他的人体解剖作品并没有发表,但是,他的很多想象在之后都慢慢变成了现实,他的想象力和实验为后人提供了丰富的素材。而他一贯的钻研和好奇心,最后也成就了他,他的每一幅作品中的细节,都是他孜孜不倦探索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