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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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封到郑州，再从郑州到尉氏县，再从尉氏县到开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看不到一片山，看不到一片谷，全是大平原。
这片平原都是黄土堆积。黄土来自黄河水。黄河一次次冲刷这片土地，每次重刷，就把黄土地加厚一层，就把万物埋在黄土下。
这是黄河流域最厚的冲击层。黄土的厚度高达五千米。黄土堆高了，就把底下的黄土压下去。
据说这片土地，历史上曾有很多森林、草原和大象。河南的简称豫，就是一个人牵着大象的意思。
这五千米的黄土层，不知道掩埋多少大象的骸骨。不知道掩埋多少人类的骸骨。
黄河是一条高高在上的悬河。一旦黄河决堤，水似天上来，倾注而下，瞬间掩盖大片的村庄原野，村子和农田就这么一层层压在这五千米的黄土层中。
人在黄土中，若是活的，寸步难行、被囚禁在黄土中是何等的痛苦。
所幸的是，他们都死了，只是白骨，或者腐朽的白骨残骸。
有一次黄河决堤是人为的，炸开花园口，淹没了千万人的家园，据说是为了抗战。
中州平原上的故事，一次次沉积在黄河的泥浆下。横向是东南西北，纵向是上下五千年，或几千万年。
在古代，很多地区都是人口大灭绝的地段。比如温州这样的山区，古代几乎没有平原，人们或聚集山谷，或居住在海边的三角洲。一旦遇到台风暴雨地震，山洪和泥石流灭绝山谷里的居民，巨浪和海啸灭绝海边的居民。一面是不断的人口丧失，一方面是人口的不断移民，以填补那些死亡者留下的空土地。
在黄河泛滥的地带，想必也是类似。黄河一次次灭绝周边的人，空出来的土地又吸引后来者迁居，他们的后代又一次次被黄河灭绝。
当时毁灭性的灾难，在后人的记载中仅仅是史书上的一段文字。没有历史的年代，则仅仅是在土地上淹没一次黄河水，再掩盖一层黄河土。
在某些地方，一旦火山爆发，火山灰也可以掩盖一片土地。城市和人群，都淹没于火山灰下。
如果有一天，一场意外的火山喷发，把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都掩埋在火山灰下，那是怎样的境地？
未来日记的人们会在地下一百米深挖出天安门，挖出水立方和鸟巢，挖出大裤衩，挖出北大未名湖和一排排的ofo共享单车，挖出一具具被窒息而死的的尸体。那些尸体，临死前一定感悟出抱怨雾霾的日子是多么令人留恋。
据说日本人为了填海，从中国进口煤。以后可以把这些煤留给后人做能源。
当我写这篇文章时，困倦不堪，短短的四十分钟就睡着几次，被跌落到脸上的手机砸醒，被自己的呼噜声吵醒。
此刻觉得孤寂。就是那么多的历史，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大象，都曾毁灭，而他们与我从不曾有任何联系，任何交流。
历史其实就是一堆五千米厚的黄土层，把发生的一切凝固在过去的沉淀。
此刻的夜，似乎黑色都开始变硬，把整个世界冻结在煤层一样硬的夜里，你我的此刻对历史而言，都是凝固的瞬态。
而囚禁在历史黑色固体中，或囚禁在五千米厚的黄土中，都动荡不得，都无法交流，都这么凝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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