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性者、负债者、弑父者的故事：爱需要资本吗？
当一个人情愿为爱丧失资本的时候，他却陡然获得了爱的资本。
导言
本期塔城想和你分享一部电影——《东京教父》。
《东京教父》是动画大师今敏的作品。有人说这是一部充满巧合的鸡汤童话。但在我看来，这是一部极富圣经意味的影片，是我看过所有的动画和圣诞电影中最贴近“耶稣”的。它讲的是一群耶稣常与他们同在的人（穷乏者、边缘者、底层者），这些人因为一个婴儿走上了爱与信心之路，自己却得到了救赎。平安夜的夜晚，一个婴儿带来的奇迹。我想，这大概不是一部用头脑（reason）来看的电影，而是一部用信心（faith）看的电影。
那是一个平安夜，故事正发生在三个毫无资本可言的人身上。
三个流浪汉，在东京街头结伴而行，拾荒为生。
哈娜，变性人，猛男体格，猛男长相，但自认为“有全世界最富女人味的心”。哈娜以前在人妖酒吧唱歌，有个叫阿健的男友，看来还算幸福。但天有不测风云，阿健在浴室踩了肥皂，跌了个一命呜呼；哈娜也得罪了客人（被叫老头子而大发雷霆），没脸再回人妖酒吧，就过上了流浪街头的生活。哈娜生性乐观，食不果腹的日子并不能减少他对音乐和文学的热情，他最望有个幸福的家庭，养育一个可爱的宝宝。
老金，三十多岁。因为酗酒赌博而债台高筑，后遭黑社会逼债，抛下妻女，躲进街头巷尾，成了一个拾荒的流浪汉。老金现在没钱赌了，但还是经常在捡来的酒瓶中逃避自己。他也习惯了一嘴的谎话，常用的桥段是这样：“我以前是个了不起的自行车手，女儿得了怪病，医药费很高。后来我被迫在比赛中作假，失去了一切，女儿妻子相继去世了。” 这个蹩脚的悲情故事哈娜和美由纪都听过。
美由纪，拾荒三人组中最小的一个，只有十五六岁，在比较富裕的家庭长大，性格大概有些偏执。美由纪离家出走之前，和父母的关系出现了裂痕。爆发点是美由纪养的小猫“天使”出走的那一天，她在冲动中拿起刀，刺向了爸爸。恐惧中，她离家“逃亡”。美由纪的家人一直在寻找她，但她以为那个家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这是一个抛弃与寻回的故事。在平安夜，哈娜，老金，美由纪，三个自我流放、遭人厌弃的流浪汉在垃圾堆里发现了一个弃婴，走上了一段归家的旅程。寻找婴儿的家，最终却寻回了自己的家。
哈娜：没有作女人的资本，还能做母亲吗？
三人小队中，哈娜似乎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无家可归的人，他从未见过亲生父母，一出生就被抛弃了。变性的经历更注定了他不会拥有妻子、丈夫、孩子，那种他最渴望的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就像老金的无情嘲讽：“你最有女人味？女人可是会生孩子的”，“流浪汉的你有什么资格抚养孩子呢？”。
家？除非奇迹发生，哈娜怎么可能有家。不巧的是，哈娜是个相信奇迹的人。因此，他最先找到了家。
让我们从头说起。平安夜，一众流浪汉聚集在教堂里，等待圣诞剧后的免费食物，疲乏、寒冷又饥饿。我们的哈娜却聚精会神地听着耶稣降生的故事。
“既然玛利亚是处女而怀了孕，说不定我也能哦！” 哈娜一边和老金打趣，一边领取了两份免费的食物。第二份是给美由纪领的。“我有一个礼物给你哦。”哈娜对纪由美说。嗯… 不过呢，咱们要一起去垃圾堆里找找。
是不是听起来挺滑稽的？流浪汉还送什么礼物？可是哈娜说圣诞节的离家少女如果没有礼物，就太可怜了！就这样，冬夜里的三个流浪汉没有躲进纸板箱，而发现了一个在垃圾堆里啼哭的弃婴。
在老金和美由纪的激烈反对中，哈娜抱起了婴儿，还给起了个名字 —— “清子” ，取自“清澈的夜晚”。哈娜并不是任性妄为，他知道自己无法抚养这个孩子，但他决议要带宝宝找到抛弃她的家人，凭着襁褓周围留下的依稀线索，三人走上了寻家的旅程。
旅程中的三人经历了各种曲折与惊险，而哈娜的坚定和温柔不仅使每个人都与清子宝宝深深相连，更使三个人休戚与共、彼此扶持。哈娜有种率真和单纯，远离权衡、远离利弊、远离忧虑，这为他成就了一次无所畏惧的冒险，以及一次又一次超越自我的时刻。
哈娜的高光时刻。
襁褓周围的线索指向了一个叫幸子的女人，她似乎无疑是清子的妈妈。最终，哈娜亲手将清子交给了正欲轻生的幸子。然而真相却是，幸子的亲生孩子尚未出生就死了，而清子是她从保育室偷走的婴儿。意识到真相的三人疯狂追击精神失常的幸子，直追到大楼的天台。
绝望的幸子抱着孩子纵身跃下。“清子想见自己的父母啊！”美由纪大喊。幸子哭了，被美由纪勉强拽住，半空中的她打算交还清子。可惜力量已经承受不住，下坠中幸子的手松了，小清子坠楼了！
如果两个女人都宣称自己是一个小孩子的母亲，你能分辨出谁是真的吗？这是智慧的所罗门王曾经遇到的问题。他的答案是：那个愿意为了孩子的性命而舍弃一切的人，不惜自己与孩子分离，不惜自己丢掉性命。
在哈娜为了清子从天台上跃身而下的那一刻，他是不是清子的妈妈呢？
如果妈妈是为了孩子可以丢掉性命的那一位，那我想，在哈娜弃自己性命于不顾的那一刻，他是一个妈妈了。（我想起保罗曾说，“只在你们中间存心温柔，如同母亲乳养自己的孩子。我们既是这样爱你们，不但愿意将神的福音给你们，连自己的性命也愿意给你们，因你们是我们所疼爱的。”）
哈娜越身而下，抱住清子，他拼命抓住大楼上的条幅，可条幅怎么能支持我们魁梧的哈娜呢？咔的一声，眼看哈娜和清子的性命危在旦夕。凌晨的东京不知从哪里刮来了一阵狂风，奇迹般的掀起了长长的横幅，初生的太阳给哈娜披上一层瑰丽的柔光，他抱着他深爱的孩子，缓缓落地。
哈娜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更没有作女人的资本。他唯一有的大概是他的命吧。
而当他交出生命这唯一的资本时，他却陡然获得了做母亲的资本。
老金：没有作父亲的资本，还能再见女儿吗？
现在让我们说说，酗酒成性、谎话连篇的老金。老金不像哈娜那样一无所有，他还在心里偷偷挂念着口中“病逝”的女儿，对了，他的女儿恰巧也叫“清子”。
“如果清子生在好人家，也不用遭遇这种事了！”哈娜为清子宝宝抱不平。
“就算不是好人家，父母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孩子。” 老金轻声说，黯然移开了目光。
老金没脸回家，没勇气回家。他对哈娜说，妻子和女儿大概早都重组了幸福家庭，而自己并不知道她们身在何处。我啊，不过是个自我放逐、终日躲债的拾荒者，哪有什么做父亲的资格呢？拿什么抚养家人呢？爱？说得容易，至少还是需要点资本的吧？
我想起发生在爸妈之间的一次争吵，关于“爱”。爸爸说：“没有钱，连一枝花都买不起，还谈什么爱？” 妈妈却说：“爱怎么会需要钱呢？那穷人就没有爱了吗？他们可以从路边摘一支野花啊！”
可能作为父亲和丈夫的男人，总有一种“资本压力”吧。老金也是这样。在被不良青年群殴差点死在街头的那天，他对着清澈的夜晚说：“在死之前真想见你一面啊，清子。” 为了见一面女儿，老金拼命存了一点儿“资本”，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里的三张一万日元的“大票”。这样也许可以稍微为女儿做点事吧？老金对哈娜说，以前赌博的时候钱都跟纸片儿似的，现在啊，存三张大票怎么都这么难。
可是，三张大票到底够不够作一个失职父亲，再见女儿的资本呢？
老金正和哈娜坐便利店的角落，暂时躲避寒冷。这时，来了好事的醉汉，大骂他们臭气熏天，是名副其实的社会垃圾。好事者追着不放，在街上拉扯扭打起来。多番折腾，哈娜早已耗尽了体力，乐观的性格敌不过严重的营养不良，哈娜晕倒了，吐出的血染红了一片。
老金和美由纪把哈娜送到了医院。大夫告诉老金，哈娜很虚弱，需要住院，费用是29830，嗯，大概三张大票。
在医院的玻璃窗前，老金掏出了皱巴巴的三张大票，老金和哈娜都舍不得放手啊。但哈娜的病怎么办呢？算了！舍了吧！这见女儿的唯一资本。三张拼命保护的大票扔在了医院的收银台上，老金痛泣。
然而，他抬起头的时候，橱窗前却站着他日夜思念的清子，护士清子，女儿清子。“爸爸”，四目相对，清子认出了他。重逢的女儿接纳了老金，不但如此，清子还一直相信爸爸有一颗记忆中单纯的心。
CS路易斯说，上帝总是一只手收取我们想要抓住的，另一只手却加倍的还给我们。
为了哈娜，老金舍掉了父亲的资本，而他却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美由纪：没有作儿女的资本，还能回家吗？
美由纪是离家出走的少女，徒有流浪汉的外表，却无流浪汉的灵魂。哈娜给她领的救济面包，她再饿也是一边吃一边掉。流浪的时候，美由纪会号称自己自愿离家，“如果我愿意，自然有家可回”。叛逆的美由纪只是嘴硬，她其实想回家，甚至随身带着家里的照片。可是她回不去，她面对不了父亲，照片里被涂黑的父亲。
一个曾经用刀刺伤父亲的女儿，还有什么做女儿的资格？弑父未遂者啊，怎么面对爸爸？
送清子回家的途中，美由纪抱着清子误打误撞地被劫持到一个外国女人的家里。对着这个不懂日语的异乡人，美由纪讲起了自己的过往，当警察的爸爸，信宗教的妈妈，叫“天使”的白色杂毛小猫… 说着说着，我们坚强的美由纪哭了，“我刺伤了爸爸，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美由纪以为自己没有再被原谅和接纳的资本了，自己已经不配再做女儿了。
哭着哭着，美由纪又做了那个痛苦闪回的梦。颤抖的双手，滴血的刺刀，愤怒而又恐惧的注视着血泊中无法站立的爸爸：“你对我从来都漠不关心！我的天使呢？扔到哪去了！！” 但这一回的梦中，当美由纪回头的时候，她看到的不是恐惧的妈妈，而是抱着清子的哈娜：“不是在吗？看，天使。天使就拜托你了，美由纪。”
哈娜的爱渐渐融化了美由纪。在护送清子回家的路上，固执又自我的美由纪慢慢开始能够体会一个脆弱生命的需要，还有不同生命之间的爱、责任与连接，她开始用自己小小的力量守卫天使清子，守卫哈娜。她对着抢走清子的幸子大喊：“清子想见自己的父母啊！” 美由纪呐喊出自己的心声，“女儿想要回家啊！”。而现在的美由纪，不只关心自己的家。
老金在医院和女儿重逢，他用些好听话尽力维持点爸爸的形象（比如“从事回收业”的说辞），而哈娜突然当着老金女儿的面大发雷霆，将老金的缺德事全部抖露出来。美由纪追着哈娜来到医院外的天桥上：“为什么说那么过分的话？”。哈娜说：“彼此展示残破的自己，还能相互爱惜的关系，才是所谓的亲情吧。”
接着，哈娜对美由纪讲了一个他最喜欢的故事。
“从前啊，有一个很想与人类交朋友的赤鬼。但是，人类因为恐惧，谁也不愿意接近赤鬼。知道了赤鬼心愿的青鬼想了一个办法。青鬼故意去欺负人类，然后赤鬼再出来解救人类。计划成功了，而青鬼为了不泄露真相，默默离去了。” （青鬼：“想成就什么事，就必须承受一定的痛苦和损失，就必须有人做出牺牲。”）
“但是，离去了怎么办？哈娜要去哪里？”美由纪问。
“大家都回到亲人身边最好了，美由纪也快见到妈妈了。”哈娜回答。
“然后呢！哈娜不是没有亲人吗！”
哈娜没有再说什么，她看向远方，像一个送别孩子的母亲一样。
故事的最后，美由纪和老金、哈娜一起，在天台上勇敢的救下了清子宝宝。而那个前来感谢三个流浪汉的警察，就是美由纪的爸爸。
当美由纪放下了罪疚与固执，从自我的世界走向他人的世界时，她可以回家了。
这是一个平安夜的温暖故事。我看的时候屡屡泪目，后来竟久久不能平息。我问身边的朋友：“是不是只有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才能变得纯洁呢？”
圣经中有一段话这么讲：“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爱惜自己生命的，就失丧生命；在这世上恨恶自己生命的，就要保守生命到永生。”
爱的真谛竟然在于甘心失去，放弃自己。这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平安夜故事，一个关于那位婴儿耶稣的故事。
爱，是一个从神而来的奇迹。
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爱惜自己生命的，就失丧生命；在这世上恨恶自己生命的，就要保守生命到永生。
约翰福音 12：24-25
[陪你读圣经] 穷乏者和安慰者 The Poor And The Comfor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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