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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一起在尊严中战胜疫情与贫困? | 论坛实录(1)

白雅简 爱德传一基金 2022-11-27

- 有思想的行动者在这里相遇 -


本文是国际反贫困组织第四世界国际运动前任秘书长白雅简(Eugen Brand)先生在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2020年会平行论坛“变局中的定力与回应力——公益慈善组织的组织文化建设”上的发言,整理自法语。


在分享中,白雅简先生分享了第四世界国际运动的发起、基本情况、疫中行动与反思。他介绍说,面对COVID-19的大流行,第四世界国际运动的所有行动和反思都基于以下背景,即:


“在1957年,若瑟·赫忍斯基(Joseph Wresinski,1917-1988)创立了第四世界运动,他认为‘赤贫是整个社会的失败,但只有最贫穷的人承受了失败的苦果’。这一部分承担着整个社会失败的人类,对若瑟·赫忍斯基来说,是追求正义和友爱的指南针。而在我们的思维、行为和承诺方式中,无论我们的社会处境如何、文化和历史现实如何、宗教或政治信念如何,赤贫同胞都是反映我们是否真诚的明镜。


我们的宗旨是使全人类承诺重新思考并追问:‘那些本该有权利在人类大家庭之内受到保护的成员,为何一直被排挤在外?’”


*题图素材来自第四世界国际运动官网。


**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2020年会平行论坛“变局中的定力与回应力——公益慈善组织的组织文化建设”由爱德传一基金、恩派公益基金会、墨德瑞特(Moderate)联合承办。



国际反贫困组织第四世界国际运动的疫中行动与反思

本文的翻译及其校对得到了第四世界国际运动志愿者、《希望的秘密》一书的译者杨淑秀女士的大力支持,在此特别致以感谢;小标题为编者在发言基础上修改的。


* 白雅简(Eugen Brand),第四世界国际运动(International Movement ATD Fourth World,以下简称“第四世界运动”;ATD三个字母代表的是All Together in Dignity ,意思是一起在尊严中战胜贫困)前任秘书长;图片来自第四世界国际运动的分享。



01

问候和感谢

亲爱的朋友们,


我带来了现任第四世界国际运动领导团队和所有成员的热情问候和鼓励。


我要感谢徐会坛女士和所有使这一非常重要的“网上论坛”成为可能的人,它使我们处于世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寻求的传承和合一的中心。


谨在此纪念朱传一先生,纪念他在“公益”领域的开创性和启发性贡献。


同时,我怀着激动和尊敬的心情向陈越光先生致敬,他的远见卓识、灵感和智慧对我们寻求正义和团结很有启发。



02

一起在尊严中战胜贫困:

简要介绍第四世界国际运动

在1957年,若瑟·赫忍斯基(Joseph Wresinski,1917-1988)创立了第四世界运动,他认为“赤贫是整个社会的失败,但只有最贫穷的人承受了失败的苦果”。这一部分承担着整个社会失败的人类,对若瑟·赫忍斯基来说,是追求正义和友爱的指南针。而在我们的思维、行为和承诺方式中,无论我们的社会处境如何、文化和历史现实如何、宗教或政治信念如何,赤贫同胞都是反映我们是否真诚的明镜。


我们的宗旨是使全人类承诺重新思考并追问:“那些本该有权利在人类大家庭之内受到保护的成员,为何一直被排挤在外?”


在若瑟·赫忍斯基看来,赤贫不是宿命,但为了消除赤贫,需要社会的所有行者共同承担责任,并且以身处赤贫的个人和家庭为核心。最贫穷的同胞是我们最优先的考虑。


为此,他创立了第四世界运动,让最贫穷的人和不同生活圈的人凝聚在一起。


我们是一个跨宗教、跨政治的组织。


对若瑟.赫忍斯基来说,“献出自己的生命是一种人权”。因此,这个“运动”植根于大家团结起来、“不让任何人掉队”的生活和投身。


谁是我们中的行动者?


1. 生活在赤贫中的人,即赤贫家庭,我们也称他们为“活水成员”。当他们选择并决定投身于这个运动时,活水成员就在他们的邻里、小区或村庄中承担起责任,围绕着最贫穷的同胞的现实和希望展开行动。


2. 持久志愿者。持久志愿者的主要责任是在日常生活中,长期和极度贫困的同胞来往,并从这种紧密的关系中,产生一种相互信任和团结关怀的网络;这样的支持网络逐渐延伸到那些仍然被遗忘的人群,使他们也能够成为社会变革的推动者。


3. 盟友。至于盟友,他们的首要责任是在他们的社会位置上,在专业、政治、文化等领域,对抗极端贫穷。


我们的行动必须不断创新,并在每个国家根据自己的基础、现实、观点和人力资源发展。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是“共同承诺”;这份共同承诺在我们的“行动和研究中心”的框架内,由持久志愿者、活水成员和盟友在地方和国际会议上定期评估和规划。在2019-2023年的“共同投身承诺”中,我们有一个全球性的方向是“以最贫穷的人为核心,建设一个不让任何人掉队的公正和可持续的世界”。


围绕这个方向,我们拟定了四个优先事项:


  1. 借重每个人的能力与知识,以面对全球的挑战。


  2. 为一个懂得欣赏每个人的潜力的教育系统而努力。


  3. 促进一个懂得尊敬每一个人和地球的社会,那是和平的先决条件。


  4. 建立一个能够激起长期承诺,为消除贫困而投身的运动。


今天,我们在五大洲的30个国家开展行动,有500名持久志愿者,30万名来自世界各地的活跃成员;此外,我们在联合国拥有全面咨商地位。


我们真正的财富是承诺投身进来的人们。他们相互关爱,以及他们在邻里、村庄、国家和国际社会中建立的联系,使我们能够不断相互学习如何克服社会排斥和极端贫困。


能够参加你们的这次平行论坛,是我们学习你们的经验、思考和问题的好机会。



03

与那些无处可去的人站在一起:

COVID-19大流行中的第四世界运动

世界正在经历一个前所未有的时刻。然而,在这场健康危机发生之前,世界上许多个人、家庭和社区已经不得不面对既存的众多危机,例如传染病、战争、饥饿以及每天的赤贫所衍生的没完没了的其他危机,等等。这个事实向我们所有人提出的第一个追问是:我们能从他们这种不可思议的勇气、经验和集体累积的知识中学到什么,才能不愧于正在发生的事情?


“若瑟·赫忍斯基记忆与研究中心”是我们在创始人去世后创建的,那是一个珍贵的地方,让我们可以提出问题、获得启发并指引我们的行动。


我们很荣幸地在那里接待过陈越光先生,我们也很乐意欢迎贵国的其他人士。我们通过这个地方已经积累的历史,来帮助我们回应赤贫同胞对我们的追问:“身处贫困的时候,往往很难看到生命的意义,如果我们能够度过绝望,保持希望,首先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但是,当我们看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想方设法地要从穷人的生命中学习时,对我们来说,这就是对穷人寻找生命意义的致命打击。”


这场大流行病使我们所有人都产生了无力感。我们今天的挑战是与那些无处可去的人站在一起——他们只能在街头生存。我们要亲近远离家园的人:囚犯、因贫穷被迫骨肉分离的儿童和他们的父母,他们因骨肉重逢遥遥无期饱受痛苦;我们要和那些流亡在外的人站在一起,他们没有获得应有的接待;还有那些因为疫情无法养家糊口的人。


我想到所有那些在路边靠卖瓶装水或其他小商品为生的人,想到那些为了给家人找点吃的,每天要走几英里路的儿童、青年、妇女和男人。


许多人告诉我们:“我们担心的不是死于疫情,而是死于饥饿,饥饿已经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现实,但随着隔离和封城措施的执行,饥饿正在恶化。”


我们的责任是站在那些被排挤在现代信息科技之外的人,他们无法藉由网络和家人、与社会保持联系。


今天,赤贫家庭向我们表达的第一种恐惧,源于他们自己的历史,那就是独自一人,在某个地方,可能会在孤立、禁闭中孤独地死去,连入土被埋葬时都孤孤单单。


世界必须谦虚地承认:在许多地方,如果最贫穷的人能够生存下来,首先要感谢他们自己的勇气以及他们分享和团结的精神。这样的精神促使他们继续采取行动并尽最大的努力讨生活,即使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家人会有感染冠状病毒的危险。


在国家或非政府组织组织发放物资的社区或农村地区,我们的成员确保将每个人和每个家庭列入名单,并且优先考虑在大流行病到来之前已经处于危机状态的家庭。


但也有一些地方正常的物资分发无法到达,所以我们的持久志愿者团队申请了通行证,将食物送到这些被异常孤立的家庭。


在一些地方,例如在海地或非洲,当地我们的团队利用他们在霍乱或埃博拉疫情爆发期间与家庭合作所获得的知识采取行动。令人鼓舞的是,我们看到,特别是年轻人正在被动员起来,并积极参与到社区中去,分享有关这一流行病的真实信息,并传递能够减缓冠状病毒传播的正确行动。


我们的成员在各大洲创建的“活业共学合作社”(Working and learning together),在疫情期间转化成制造口罩的工作坊。


在许多国家,我们非常关切的是学校被迫关闭造成的影响,目的当然是遏制病毒的传播,但是,生活在贫困中的儿童几乎不可能参加远程学习,他们缺乏最基本的工具,他们无法上网,也没获得继续接受教育所需的支持。数百万依靠免费或补贴校餐的儿童挨饿。这些学童辍学的风险很高,家长也会被追究责任。在一些国家,一整年“失学”变成现实,这不仅给儿童和青年带来焦虑,也让辛苦赚钱让孩子上学的父母感到不安。


如何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让孩子们能够继续学习,并强化彼此的友谊?


在第四世界运动发源地法国的诺瓦集(Noisy-le-Grand)和加拿大的蒙特利尔,许多人通过电话或互联网给孩子们讲故事。


在坦桑尼亚,虽然禁止集会,但还是可以拜访彼此。当地我们的团队去到儿童的家里和他们一起阅读,并进行创作活动。


在西班牙,孩子们用信鸽的图样发送互相鼓励的信息。


在巴西,我们的朋友将因隔离而不得不取消家庭聚会的善心人的捐款用来制作创意包,送给贫民窟的孩子,里面装着纸、笔和图画。


在法国,老师和家长每天都会给家里没有电脑和网络的学童打电话,让他们不至于与课堂活动隔绝。


在海地的第四世界运动会馆,因为禁止集会,集体的行动只好暂停。但是,和儿童及其父母合作的营养计划仍然继续。集体的会议变成了周间的轮流接待。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


分享我们的资源也意味着确保我们能够相互沟通。


马尼拉的团队正在研究如何确保每个社区的联络人都能拥有一部可以上网的移动电话(手机),让不同社区的人可以互通信息,互相支持。


在其他地方,我们的各团队也在发展沟通网络,以确保没有任何人被孤立。


在各地,第四世界“平民大学”正在通过社交网络上的小型讨论组进行准备。


在瑞士,由ZOOM继续举办“知识的交流互惠”讲习班,将学者、专业人员和生活在贫困中的人聚集在一起。这需要持久志愿者做大量的准备工作,以确保所有参与者都能使用电脑和互联网,并在参与者家中电脑故障时,前去帮忙修理。


我们的活水成员之间的电话会议已在欧洲发起。大家彼此交流:“你的日常生活怎么样?”“哪些人不应该被遗忘?”这样的行动一样也要保证每个人都有一部能够运作的电话和足够的通话费与上网储值。


我刚才提到的所有这些努力,往往是看不见的,这个情况可以用我们在刚果民主共和国一名成员的话来概括:


“在这个疫情流行的时期,我们与赤贫家庭所经历的是巩固与父母和孩子的联系,因为我们觉得自己属于同一个家庭。”


作为一个运动,我们忧虑的问题是,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西方还是东方,最贫穷的人再次发现他们只能默默受苦,只能接受,被隔离,却无法奉献他们的经验、分析和贡献。可是,他们在极端贫困这一长期危机中累积的经验,获得了 “生存的知识”和 “承担的知识”,这些知识对于人类共同建立一种新的团结是不可或缺的,这样的团结懂得顾及每个人的尊严。


因此,我们从一开始就必须面对“马上行动和百年大计”的张力,这体现在:


-在最贫穷的人每天为生存而挣扎的过程中,迫切需要去到现场并陪伴他们。


-学习和发展的紧迫性,在日常生活中,一起展开长期行动。


这两种形式的紧迫性是不可分割、相互依存的,两者缺一不可,只顾一端就失去了意义,失去了在消除贫困的过程中所能够带来的根本且持久变化的力量。


为此,第四世界运动领导团队邀请所有成员针对这场全球疫情共同追问:


  1. 如何才能继续共同创造我们的行动?


  2. 本次疫情改变了什么?


  3. 疫情前我有过那些经历,疫情后我不愿再次经历? 


  4. 我们想改变什么?


  5. 这个改变对我的个人的承诺和投身意味着什么?


  6. 这个改变对整个第四世界运动的共同承诺与投身意味着什么?



04

回顾初心:使经历极端贫困的人

能够成为一个更公平的社会的行动者

我们非常重视知识、家庭、历史和”知识交流互惠” (Merging Knowledge)的重要性。


- 重视知识


我们还远远没有完全了解这场大流行病。对于生活在贫困中的家庭在这场全球健康危机中所经历的事情,我们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了解的地方,为此:“我们必须继续学习倾听的沉默,避免侵犯性的介入,让自己被他们引导”。


- 重视家庭


为了面对痛苦,许多人重复强调家庭的重要性,每个人都应该有权利过家庭生活。我们的创始人若瑟神父曾说:“家庭是最佳的圣地。”对他来说,在家庭中才能体会到爱,才能把同情和关怀传递给别人。


- 重视历史


穷人的历史就像一个“黑洞”,这使得穷人及其家庭无法知道和了解自己的来历。这使我们失去了与他人相处而不感到羞耻和内疚的可能性,也使我们失去了和其他人一起成为变革者的可能性。如果历史缺少了穷人的记载,如果我们不了解穷人的历史,我们就无法了解人类本是一体。 


- 重视 "知识的交流互惠"


1996年,第四世界运动提出了 “知识与实践交流互惠”的方法学,目的是让三种不同型态的知识得以交流。


  1. 理论、学术知识。


  2. 行动、专业知识。


  3. 生活经验产生的知识。


不同型态的知识是相辅相成的,没有任何一种能单独取代其他知识。这是一个真正的跨文化功课,它引导我们去中心化,带着自己的参考架构,进入他人的逻辑。关于理解词语、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的含义,我们不得不发明 "最慢者的教育学"。跟随最慢的人并不会阻碍其他人的速度,而是迫使我们更好地思考自己所说的话,并花时间透过遣词用字,理解从具体到抽象的过程。对我们来说,这不是一种新的方法,不是另一种为高级学府服务的知识论,相反地,它是一种新的存在、思考和共同行动的方式,从而使经历极端贫困的人能够成为一个更公平的社会的行动者。


我们的创始人若瑟.赫忍斯基曾说:


“如果在人类讨论和辩论世界未来的地方没有对赤贫者的欢迎,这个族群就永远无法脱离赤贫。他们必须出席,和大家平起平坐,不仅共同谈论和决定眼前的事物,还要共同谈论和决定人类未来的命运。”


最后,我想用陈越光先生与我们分享的一个场景来结束我的发言,他说:“在我们的社会中,有一个悠久的传统,那就是当一个人溺水时,我们习惯从岸边伸出援手。但是,若瑟神父要求志愿者跳入水中,与溺水者一起挣扎,游上岸来。”


陈越光先生由此表达了第四世界运动在这场流行病中和未来几年的基本责任。我们必须有这样的、敢于跳入水中的勇气。


为了能够这样做到,我们需要你们的经验、友谊和建议。


谢谢!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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