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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中美洲文明之五|萨克比:古代玛雅道路系统的社会角色

LYCAEUM 蓝色木Lyceum 2019-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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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中美洲文明之五|萨克比:古代玛雅道路系统的社会角色

Roads to Ruins: The Role of Sacbeob in Ancient Maya Society


原著丨

贾斯汀·M.肖(Justine M. Shaw)

 

加利福尼亚州红杉学院(College of the Redwoods)人类学教授




译注丨CSEC工作坊


微博知名历史博主


本文原刊Susan E. Alcock, John Bodel, and Richard J. A. Talbert主编《Highways, Byways, and Road Systems in the Pre-Modern World》第128-147页,Blackwell出版社2012年版,原文为该论文集第6篇。所有权利归属原作者及出版方,译文仅供教研,请勿作商业用途。

关于本文


图1:《Highways, Byways, and Road Systems in the Pre-Modern World》封面。


作为一个在玛雅低地地区北部工作的在站研究员(图2),我对该地区今日存在的道路类型有着清楚的认识。为了到达我们的调查区域,我们需要先经过几条高速公路,后者只供那些能够付得起相对昂贵的通行费的人使用;然后我们开上宽阔的、铺设了双车道的大道——最近经过了改造,试图把游客从东海岸的“里维埃拉玛雅地区(Riviera Maya)”吸引过来——进入被称为“伊格列西亚斯路(Ruta de las Iglesias)”和“玛雅区(Zona Maya)”的内陆地区,最后我们需要通过的是越来越窄的柏油路。从我们居住的村庄到我们研究的考古遗址,我们有时可以在砾石路和土路上继续行驶一段距离,但尤卡坦的玛雅农民为连接农田而建立并维护的蜿蜒的泥路网络,通常是我们骑自行车或徒步前往遗址的首选。许多这样的道路虽然不为开车旅行的人所知,但实际上比连接村庄和大城镇的柏油路便利许多。

图2.文中提到的玛雅遗址(绘图:贾斯汀·M.肖)。


多年来,我越来越意识到这些高速公路、柏油路和小径是如何演变的,它们的部分路段被废弃,剩余路段则作为发展计划的一部分进行改造,有些通过政府定期提供的资金来维护:清除侵蚀路肩的植被并填补大大小小的坑洼。当墨西哥政府增建、改善或修复道路时,它经常在大型广告牌上公示项目的开销,可能不仅旨在提醒每个人是谁在为项目埋单,也确保特定社区记住它们享受到的来自国家的关怀。在尤卡坦的玛雅农民开辟出新的道路后,使用者通过在行走时挥动弯刀来协助维护,人类和动物的脚完成余下的工作以确保所有常用路径的形成与拓宽。如果不经常使用和维护,小径和道路都会迅速变得杂草丛生,尽管先前路线的记忆会作为地方知识的一部分传承好几代人。

 

显然,自被证实在2500年前首次出现永久定居的迹象以来,我们在墨西哥金塔纳罗奥州(Quintana Ro’o)中西部的研究区域在随后的岁月里发生了许多次的文化变迁。然而,过去很可能存在类似的交通网络,并且像现在一样,这些特征不仅具有不同的物理属性,而且对其创建者和使用者而言,还具有多元的功能与含义。不幸的是,我们对大部分古代玛雅的运输路网都一无所知,古代路网就像那些深入今日大部分玛雅低地地区的道路。考古学家把遗留的古代道路称为“萨克比”(sacbeob,sacbe的复数形式),这种道路通常修建为细长的平台,用干燥的圆石作为路基,然后逐层铺上厚度递减的鹅卵石、砾石和石灰石粉(图3)。这些堤道通常保持直线,用于连接城镇中心的主要建筑,或是中心城镇与其周边的定居点,甚至仅仅将分散的定居点连接在一起。堤道的相对高度经常变化,以便在不平坦的地形——包括暴露的基岩、季节性水坑,甚至是位于路径上的早期建筑物——上维持相对稳定的坡度。


注释

1. 萨克比在尤卡坦玛雅语中意为“白道(white way)”,可能是得名于路面曾敷有石灰粉灰泥。正如文中的描述,萨克比是一种明显高于地表的道路,故作者在下文中互用“萨克比”和“堤道(causeway)”二词,翻译遵循作者用法,未统一名称,请读者朋友注意下文中“萨克比”与“堤道”是同义词。

图3.拉布纳(Labna)的一条萨克比遗迹(来源:voyagecirtuel.co.uk)。


从西班牙人到达尤卡坦开始,这些外来者一直在评论萨克比。最早是迭戈·德·兰达(Diego de Landa),他提到“一条非常美丽的道路”将伊奇坎蒂霍(Ichcantiho)——今日的梅里达(Merida)——与伊萨马尔(Izamal,Tozzer 1966 [1941],109)连通,以及奇琴伊察(Chichén Itzá)献祭灰岩洞(Cenote of Sacrifice)附近的一条堤道(Tozzer 1966 [1941],179-80)。然而,与大型神庙和宫殿相比,萨克比并不显眼,除非某块场地的植被得到彻底清理。出于这个原因,许多萨克比最近才被记录,因为越来越多考古研究的焦点已经远离大型建筑和较小的定居点(cf Benavides Castillo 1981; Chase and Chase 2001; Cobos 2003; Cobos and Winemiller 2001; Folan et al. 2001; Kurjack 1977; Shaw 2001; 2008.)。在我们的研究区域,我们在之前已经进行过研究的地点寻找萨克比,往往在走过一段被植被遮挡或是现代活动影响的路段之后便能发现萨克比。

 

在玛雅低地,对堤道的记录主要关注每条道路的基本物理特征。给堤道测年是极为困难的,因为即使挖掘出一部分路基,建筑材质的多孔特征及以岩石为主的碎屑,意味着保存至今的堤道本身缺乏可供测年的材料。相反,测年通常通过堤道与位于其两端或路边的其他建筑的关联来进行。这种方式的测年可能需要大量的发掘工作,因为玛雅遗址往往以摞蛋糕的方式建造,可能包含了数百年不断的增建或修补,这些活动可能早于也可能晚于堤道的始建年代。另外,即使堤道的始建日期可以确定,某一堤道的使用时间范围依然很难弄清楚。除了通过还原更晚近的、牢固相关的特征来发现重新或持续使用的活动外,没有其他办法能估测特定道路的使用时间。


萨克比的潜在功能


“玛雅地区”不同于本书涉及的大部分其他文化区域,因为它在政治上从未实现统一,而且相比今日,古代玛雅居民中很可能不存在任何的共同身份(Castañeda 1996;Gabbert 2004),文献记录暗示至少存在两种语言(Coe 1992)。关于该地区政治结构的推断从古典时代早期和晚期(250-900年)较大的“区域国家”(Adams 1986; Marcus 1976)或基于联姻和联盟网络的存续超过几个世纪的“广域国家”(Martin and Grube 1995),到拒绝对各城镇关系进行排序的模型(Mathews 1991)不一而足。即使认为存在大型政治联盟的学者也承认等级体系会随着时间而变动(Houston 1993),联盟之间冲突的逐渐升级导致了古典时代晚期结束时南方玛雅社会著名的“崩溃”。因此,在调查玛雅低地地区堤道的建造目的时,不能简单地研究单个政权及其臣民的意图或历史。相反,理解特定堤道为什么会被建造一般涉及多个分析角度,包括区域、当地和特定地点的事件与条件,以及堤道自身的特征和关联。若能如此,讨论建造堤道的一些普遍原因也成为了可能。

 

萨克比的基础通行功能是人们眼中任何类型的道路都会具有的特征。与中美洲其他地方一样,玛雅地区缺乏驮畜,于是任何陆地运输都需要使用人力搬运(Hassig 2006)。因此,人类可以沿着宽阔、凸起、清晰而平整的堤道从灌木丛生的北方达到雨林茂密的南方,后者经常面临季节性的洪水,因此萨克比能够促进贸易、贡赋、个人乃至军队在地区间的流动。即使城镇内的较短道路,也可能有助于行人通过拥挤的城镇中心(图4)。科巴(Cobá)的例子佐证了这些实际功能,例如堤道往往连接着灰岩洞(提供饮用水的石灰岩溶洞)和储水池(积水的浅坑,经常被人类修缮,Folan 1977,34-5)。在穆伊尔(Muyil)和赫尔哈(Xelha),萨克比被用来联通定居点和潟湖(Witschey,1993,185)。随着海平面的变化,穆伊尔的一条萨克比被延长,于是可以继续穿行于泥泞的海岸。昌楚克米尔(Chunchucmil)的萨克比系统,分出了宽约2至4米的支线,使得从大路可以直接进入当地的公共市场(Dahlin 2000,285; Dahlin and Ardren 2002; Dahlin et al. 2007)。查斯夫妇(Arlen Chase and Diane Chase,2001年,277-9)也强调了卡拉科尔(Caracol)道路系统的经济和实用交通功能,该路网似乎旨在引导这一地区的居民前往被低矮建筑环绕的露天广场。


图4.通往奇比查尔吞(Dzibilchaltun)七人偶神庙的萨克比,一座石碑树立在道路中央(图片来源:tripadvisor.com)。


部分萨克比的次要实用目的是水源管理。虽然一些堤道的设计穿过了湿地(Bolles and Folan 2001; Folan and Stuart 1983,65-6),但这里主要谈及的是一些实际上用于引导、蓄养或收集水源的堤道。包括埃尔-米拉多尔(El Mirador)在内的例子表明,居民点中的道路被设计用来阻隔和疏导水源到指定位置,即充当了水坝或堤围的功能(See Dahlin 1984; Dahlin et al. 1980, 41, 45, 47–8; Dunning et al. 2006, 89; Scarborough 1993, 31.)。在塞罗斯(Cerros),一条萨克比是使用邻近低洼地区的石料建造的蓄水堤,道路本身将水源一分为二(Scarborough 1983,727; 1993,38)。 同样,蒂卡尔(Tikal)宏大的市中心利用各种类型的建筑,包括堤道,来疏导和储存水源(Scarborough 1993,44-7; 1998,139-45)。

 

与此同时,修建一条萨克比将是一项昂贵的项目。其他交通方式,包括仅通过清理植被而修整出的道路和小径,以及定居点内的开放式庭院,可满足大多数城镇居民简单的交通需求。同样,建造天井、水库、堤坝和其他建筑也可应对季节性洪水和干旱期。因此,似乎是萨克比的其他特征使之受到许多玛雅政权的青睐。玛雅萨克比不仅仅是实用的“交通建筑”(参见Hirth 1982)或疏导水源的设施;它们也充满了多层次的意义,从政治到社会,乃至仪式和象征。然而,这些功能并不是互斥的,因为任何特定道路都可能同时扮演多个角色。其核心角色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并且依赖于个体观察者或用户的视角。

 

部分萨克比似乎被用来施加政治控制,可能有助于划定一个城市在特定时期控制的地域范围;当另一个竞争对手相对接近时,这样的目的似乎特别重要。库尔杰克(Edward Kurjack,1977,225-7)强调了这种边界维护功能,他注意到伊萨马尔-阿克(Izamal-Aké)道路延伸到该地与梅里达(古代伊奇坎蒂霍)大约一半的距离,梅里达是一个可以与伊萨马尔相媲美的中心城镇。在雅胡纳(Yaxuná),古典时代晚期一条长达100公里的堤道从科巴(Cobá)联通至此,建设这条道路估计需要750,000立方米的岩石,这条道路明确宣布了科巴掌控了一片广阔的区域(Schele and Freidel 1990,353; Shaw 1998)。在雅胡纳萨克比终点的广场周围建造了新的神庙和宫殿,在此过程中拆除了部分早期建筑物,以便让整个建筑群朝向科巴。对于生活在以这种方式定义的政治领土内的个人而言,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无法理解其统治者建立的公共纪念建筑,而萨克比会呈现出一种更容易被普遍理解的紧密关系——联盟,或无需任何书面承认的领土占有(Carrasco 1993,211; Folan 1992,163)。

 

阿什摩尔和萨布洛夫(Wendy Ashmore and Jeremy Sabloff,2000,20-1; 2002,203)写到,除了宇宙秩序的概念之外,古代玛雅城市空间秩序的另一个重要来源是通过在其周围建立更多的聚落来增强中心城镇的“灵晕(aura)”。作为强调各种元素之间联系的大型特征,萨克比的布局是这些效仿和竞争计划中的关键组成部分之一。例如,基里瓜(Quirigua)的城市布局与科潘(Copán)极为相似(Fash 1991,150-51; Fash and Stuart 1991,148)。在科潘,一条萨克比的终点在城镇中心的东部入口处,而在基里瓜,莫塔瓜河(Motagua)的港口区是萨克比的终点。在普克(Puuc)地区,拉布纳(Labná)和萨伊尔(Sayil)则是小聚落模仿大城镇的案例。虽然前者的城镇规模比后者小很多,但都包括一座大院落、一座位于城北的宫殿和一条贯通二者的堤道。同样的,被萨克比连接在一起的乌斯马尔(Uxmal)和卡巴(Kabah)也具有城镇建筑上的相似性(Dunning 1992; Maldonado 1995)。

 

修建这些道路的目的也许可以定义为社会整合中的“政治性”和“社会性”功能。 约翰逊( Gregory Johnson,1989,375-7)写到,由于缺乏驮畜,在新大陆的社会中,精英阶层对纪念性建筑以及功能性更强的公共工程的建设活动的控制尤其重要。由于许多此类项目是劳动密集型的,在多个工序中几乎无需什么技能,并且能够分阶段建造,它们为精英提供理想的“人力池”,以规范对劳动力的需求并在意识形态层面证明他们的合理性。我们在科楚阿(Cochuah)地区的研究中,假设伊奇穆尔(Ichmul)和约奥科普(Yo'okop)的聚落在终期古典时代(公元850 / 900-1100年)广泛使用萨克比进行社会整合(不考虑其他功能),当该地区的人口比以往任何时候规模都更大、更多样化时,也是发生重大政治变动的时期(Shaw,2008)。


注释

2.此处需要略作说明的是,关于古代文明兴建大型公共或仪式建筑的目的,有一种代表性的假说:由于古代社会经济发展比较缓慢,长期和平局面下出现的人口增殖无法被社会迅速消化,这样就产生了过剩的劳动力(即潜在产能),后者成为了原有统治模式下的不安定因素。如果出现这一状况的古代文明所处的地理单元相对孤立(例如古埃及和古代玛雅),缺乏有效的人口转移途径(同时文化观念上也不鼓励移民和拓殖)。那么,统治者通过兴建(超)大型公共或仪式建筑,为劳工支付最低限度的报酬以消化最大规模的过剩产能,这样就有利于维持统治结构的稳定。值得注意的是,玛雅学权威迈克尔·科埃(Michael Coe)教授曾说“玛雅文明的辉煌成果是建立在石器时代的生产技术水平之上的”,可谓是给上述假说提供了注脚。


在修建堤道期间,堤道的使用可能需要通过一个类似历史文献和民族志中记录的名叫“法吉纳(fagina)”的机构,当地的首领通过法吉纳来决定成年男性的义务劳动量。那些拒绝参加的人可能被迫离开社区,或者至少被剥夺某些正式成员应享有的权利。在二十世纪早期的昌科姆(Chan Kom),法吉纳的职责便包括道路建设(Redfield and Villa Rojas 1962 [1934],30)。萨克比的考古证据表明它的建筑手法并不统一,可能是由于工人们被分配到不连续的路段:包括科巴、伊奇穆尔、纳兰哈尔-圣科斯梅(Naranjal-SanCosmé)和约奥科普的道路上,都能见到非结构性的内部分段和未完成的路段(See Bolles and Folan 2001, 307, 309; Flores and Normark 2004; Reid 1995, 127; Shaw 2008.)。一旦建成,社会整合的功能便可以继续,因为居民在日常生活和仪式活动都会使用道路。例如,在科楚阿地区的伊奇穆尔和约奥科普遗址,可以确信萨克比已被用于举行以祖先和水源为主题的祭祀仪式(Shaw 2008)。

 

西班牙征服中美洲后,包括兰达(in Villa Rojas 1934,189; Tozzer 1966 [1941],146)和利萨纳(Bernardo de Lizana,1633 [1988],56)在内的目击者报道称,堤道的主要功能是作为贵族举行纪念游行和朝圣活动的路径(Schele and Freidel 1990,498)。弗雷戴尔(David Freidel)和萨布洛夫(1984,82)认为后古典时代科苏梅尔(Cozumel)城内的道路用于举办游行,而城镇间的道路则作为朝圣路线。在其他古典时代的玛雅遗址中,堤道看起来似乎是作为城内游行的路径(Tourtellot 1988)。除了穿越防御壕沟的短距离堤道外(Haviland 2003,134-7),蒂卡尔的堤道似乎也主要用来将仪式场所联通在一起(图5,Carr and Hazard 1961; Chase and Chase 2001,279)。


图5.蒂卡尔遗址,注意堤道(causeway)的布局(来源:Avalon Trvel)。


由于可资参考的材料——历史文献、民族志和考古资料——实在有限,萨克比的象征意义更难以透析。福兰(William Folan,1991,226-7)指出,与其他类型的纪念性建筑一样(cf Aveni 1980; Aveni et al.2004; Fuson 1969),一些萨克比的路线可能与重要的天体保持对齐,他提供的例证是科巴的几条道路的朝向。邓宁(Nicholas Dunning,1992,147-8)认为,乌斯马尔(Uxmal)-诺帕特(Nohpat)-卡巴(Kabah)的萨克比系统是风水布局的一部分,它在地表上重绘了天空中的蛇形星座。不仅于此,萨克比还与尤卡坦玛雅的“库桑苏姆(kusansum)”概念有关(一条流淌着血液的巨绳贯通天地,经常被图像表现为扭成一股的多条绳索[Tozzer 1978(1907),153]),它为玛雅人的宇宙模式提供了一个中轴(Miller 1974年)。因此,强大的力量通过堤道——一个物理上的路径——来连接物质空间和居住于内的人群。


注释

3.库桑苏姆,含义不明。一般认为玛雅宇宙观中充当世界中轴的是一株木棉树,木棉树贯通上界、中界与下界,三个垂直世界所释放出的超自然能量都沿着木棉树上下流动。文中所述的“库桑苏姆”概念可能为玛雅宇宙观在尤卡坦地区的本地版本。


谁修建了萨克比?


为什么建造萨克比和谁建造了萨克比是两个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问题。与其他形式的纪念性建筑一样,长期以来玛雅学家认为中央政府——通常被认为是古典时代各玛雅国家的国王,负责修建堤道。然而,某些类型的纪念性建筑,其建造者的假设开始遭受研究者的挑战(cf Lucero 2007),因此考虑萨克比的建造者存在其他候选似乎是有道理的。潜在地,原有的推断是基于我们西方文化的观念:道路网络由税收埋单,然后由联邦、州和地方各级政府建立和维护。但是,我们也有私人收费公路、私有小路或车道,由个人、企业、俱乐部、宗教组织和学术机构支付、使用和维护。

 

考虑古代玛雅的情况,那里很难将宗教与政治区分开,宗教与政治密切相关并且用来为权力提供合法性(Schele and Freidel 1990)。在国王命令下建造的堤道可能被用于宗教游行,以增加统治者对自己影响超自然的能力的信心,因此我们可以称之为他的政治权力。同样的,一些社群,如果没有对整个城镇实现直接控制,但对一个更大的社群具有影响力,同时或许也具备宗教目的,那么它可能也有足够的资源来建设道路。正如在我们西方文化中一样,如果没有中央政府的许可或至少是某种支持,他们就不可能实现计划。

 

虽然宗教几乎渗透到玛雅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没有明显的“教会”作为与“国家”分离的实体存在。因此,正如我们目前对古代玛雅社会的了解,一个有能力调动资源建造道路的独特社群,其最佳候选人可能是基于成员血缘或婚姻关系而形成的氏族。这样一个氏族不仅包括现世的人,也应包含该群体的祖先,后者正是氏族组织的基础(McAnany 1995)。不是所有的祖先都会受到同样的尊敬;相反,在家庭或社区中担任重要职位的人会受到特别关注。对于古代玛雅人来说,房屋是一位祖先的家园,室内葬是常见现象(Webster 1997)。死者并没有消逝,而是将继续活在记忆里;现世中的某个人实际上和祖先生活在一起(McAnany 1995)。在诸如神庙这样的公共场所埋葬的祖先,传统上是公职人员,他们被认为在灵魂世界拥有权威(Bunzel 1952,270; McAnany 1995,49)。他们的后代可以继续召唤他们请求指引或调解。当现世的家庭成员是统治者时,甚至可能向祖先咨询国家大事。亚斯奇兰(Yaxchilan)一处门楣上的浮雕为上述推论提供了一个图像例证,浮雕描绘了统治者盾豹王(Shield-Jaguar)在妻子霍克夫人(Lady Xoc)的协助下完成了一系列仪式(图6),以便与他的祖先亚特巴兰(Yat-Balam)进行沟通,这是他作为统治者应履行的职责。其他遗址发现的证据表明,为了确保重要祖先能够“出席”他们子孙举行的仪式,后人或是保留祖先的遗物,或是(临时)挖出祖先的骨骸(Schele and Freidel 1990)。因此,氏族修建的堤道很可能会注重生者与死者间的联系,所以路径会连通各氏族成员宅邸和公共纪念建筑。


图6.亚斯奇兰24号楣梁,进行宗教仪式的盾豹王与霍克夫人,后者正在用带刺的绳子刺穿舌头以进行放血,似乎试图让血液滴洒到铺开的书页上。


如果氏族能够修建一条萨克比,那么如何与中央政府修建的萨克比进行区分呢? 由于潜在可用的证据十分有限,审查特定道路连接的地点以及路线设计似乎最合乎逻辑。这些提供了关于“为什么修建萨克比”的线索,反过来又暗示了“谁在修建”的问题。如果可能的话,测试这样的假设需要进行大量的发掘来探索相关特征的功能和共时性。

 

后古典时代玛雅潘(Mayapan)的道路提供了一个例证,根据它连接的地点,推测是由一个氏族修建的。哈里·波洛克(Harry Pollock 1954; 1956)推断玛雅潘的主堤道用于将一处贵族宅邸(建筑R-95至R-99)或宫殿与举行室内仪式的房址(Z-50)连接起来。道路的功能似乎是仪式性的,可能是建筑R-95到R-99形成的建筑群的主人进行游行的路径,尽管它肯定会产生社会和政治影响。波洛克认为,连接两组建筑的堤道修建于玛雅潘居住阶段的后期,即始于公元1050或1100年,主要建筑工程一直持续到1350年左右(Milbrath and Peraza 2003,21-4)。

 

然而,其他的例子则不够清晰,贵族宅邸通过道路与疑似的“公共”礼仪建筑相连。图尔特略(Gair Tourtellot 1988)认为萨伊尔的内部堤道连接了许多功能不同的地点,应是作为连接统治家族住宅到包括球场在内的建筑群的仪式游行路径。作为一个社群,上层氏族将有很多动机来建立这种物理联系,这将为他们提供独特的物理、象征、宇宙、社会和政治关系。然而,“中央政府”(如果这样的名称可以被认为与统治家族或其他精英氏族不同)也有理由建立这样一个明显的联系。以这种方式扩张权力,使用堤道的“社会传播”(Reents-Budet 1994)功能来联系精英氏族,可能有助于获得或维持关键社群的支持。勒康(Lisa LeCount 1999)认为,在终期古典时代的胡南图尼奇(Xunantunich),当地精英试图建立共识,并通过在社会等级制度中提供包括彩陶在内的奢侈品来建立与社区内各亚群体的联系。在科潘,山谷东半部的四个精英住宅区中采用了是建造铭刻图像文字的长凳(Fash et al.2004),而在蒂卡尔和瓦哈克吞(Uaxactún),“民主化”策略包括早在古典时代早期就修建自己家族——包括非统治家族——的纪念碑(Valdés and Fahsen 2004)。到9世纪后期,伊斯卢(Ixlú)和辛巴尔(Jimbal)的统治者正在使用蒂卡尔的徽记图案(Valdés and Fahsen 2004,151),允许氏族修建堤道,甚至为主要服务于特定社群的萨克比埋单,与那些有着更完整记录的案例相一致。

 

萨克比的修建将作为一个特殊的公开声明,将一个特定的社群与中央权力联系在一起,无论该社群是一个氏族,还是之前的一个独立宅邸。虽然建造一座雕刻的石碑或长凳可能会给其他精英留下深刻的印象,后者也许会进入一个限制性的语境,这样的语境往往就是有铭纪念物放置的地点,为能够阅读它的人而设立。而一条堤道则可以被所有人“读懂”。今日玛雅低地北部深红色土壤上的堤道遗迹仍然令人印象深刻(图7)。如果能够得到翻新,铺上亮白紧致石灰粉,它一定会成为闪亮的风景。这种对社会性、政治性和宇宙性联系的物理隐喻对所有居民和游客都是显而易见的。


图7.约奥科普的3号萨克比(摄影:贾斯汀·M.肖)。


谁使用萨克比?


虽然萨克比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但事实上每个人都有权使用特定的道路吗?谁会是它的目标用户?目标用户与实际用户有何不同?这些问题不仅与谁修建萨克比有关,也与为何修建特定的萨克比有关。然而,这些问题超越了道路概念的初始阶段,包括了在特定堤道的整个使用寿命期间发生的活动以及变化的观念。

 

萨克比最初的预期用户可以通过检视道路的目的地、路线设计以及道路本身的形式来推断。尽管少数路线存在较小的角度变化,但绝大部分玛雅堤道都是直线的。在卡拉克穆尔(Calakmul),部分道路调整了走向,以便避开季节性沼泽地带(Folan et al.1995a,277),而其他道路直接穿过了这些危险的地质区域(Folan et al.1995b,313; 2001,294-6)。然而,来自伊奇穆尔(Flores and Normark 2004),雅胡纳(Shaw 1998)和约奥科普(Shaw et al.2001)的证据表明,即使只是在规划路线上铺设中等规模的堤道,建筑者均会尽全力维持路线的笔直,即便需要跨越已有的建筑物也在所不惜(图8)。如前所述,特定道路与路边的高差经常变化,显然意图保持路面的相对平坦。然而,整条堤道宽度是保持不变的。根据不同规模堤道的统计数据,可以看到堤道的宽度从大约1米到20米不等(Shaw 2008)。


图8.约奥科普的萨克比系统(绘图:阿尔伯特·弗洛雷斯、贾斯汀·M.肖)。


路面宽度上的差异肯定会引发关于玛雅人是否会将所有萨克比视为同一类型的讨论。考古学、民族史学和民族志证据表明:他们没有。记录各种类型道路的词汇——无论基于形式还是功能——因时代和地点的不同而互异(Bolles and Folan,2001; Shaw,2001; 2008)。暂且不考虑这个分类的问题,谁使用了玛雅学者目前称之为萨克比的道路,他们又为何使用萨克比呢?

 

哈希(Ross Hassig,1990; 2006)指出,由于中美洲的所有交通都依赖步行,而道路克服地形的变化、在两地之间取直线的距离最短,这对于步行交通来说是最有利的。相比之下,专为车辆设计的道路,例如今天的高速公路,试图以迂曲的路线连接两地为代价来减缓显著的地形变化。与此同时,行人行走的道路通常优先考虑当地交通,会尝试连通尽可能多的住房和地点,并且往往与预先存在的当地道路相连。在微观角度上看,它们通常由一系列近乎笔直的道路组成。然而,当检视整个人行道路线时,起讫点之间的路线是蜿蜒曲折的。

 

路径笔直且通常相对较短的玛雅萨克比不一定符合哈希对民用道路的预测。虽然它们确实以尽可能最短的方式连接两个特定地点,但在大多数情况下,通过有目的的直线设计,不会尽力连接多个地点。今天的人行小径,可能是古代玛雅行人使用过的,确实遵循了哈希的预测。它们绕过了许多耗费大量体力才能通过的显著地形变化和障碍,例如大树或裸露的基岩,但在试图连通的两个地点之间保持相对笔直的路径。然而,沿着道路的轨迹,它们将许多地点连接在一起;当人口中心、水源或其他有价值的资源在附近时,该路径将转向或分出小道以提供路线或与当地道路连通。在圣费利佩(San Felipe)遗址可以看到这种对比的一个例子:在这里,一条现代化的道路转了一个急弯以避开村内私人房屋的墙壁,然后在树林和其他障碍物之间蜿蜒而进,与此同时一条古代的萨克比在此地分出两股路径,保持笔直的路线穿过了同样的地形(图9)。


图9.圣费利佩的现代道路、小径和一条萨克比(绘图:贾斯汀·M.肖、阿尔伯特·弗洛雷斯)。


这一特征意味着,无论萨克比在落成之后的实际使用情况如何,它都不是被简单地设计成将民众与他们需要前往的目的地联系在一起的日常交通路线。相反,萨克比的特征和目的意味着它们不是为“普通”用户或用途而设计的。即使他们最终的实际用途确实包括帮助人们穿越某些拥挤的区域,但他们的预期用途似乎是出于相对特殊的目的,并且可能用于相对特殊的人群。

 

对玛雅堤道的路况,特别是宽度的进一步检查表明,除了极少数的例外,它们比现代玛雅的普通人行道宽得多。后者在最宽的情况下允许两个人并排行走而不触碰到路边植被或彼此。然而,这两个人中只有一个能够沿着实际上的路径——被踩踏出的平坦的路中心——行走。当我和同事往返于调研的考古遗址时,我们注意到更宽阔的路径有利于交谈。然而,根据我的经验,这些“双倍宽度”的路径主要存在于需要往返牧牛的两地,或者是偶尔需通行卡车的路径。但是,几乎所有的玛雅萨克比都允许多人并排行走。

 

堤道共有的一些潜在功能——运输人员和货物、蓄水或含水、表达政治霸权、社会性地整合民众和举行宗教仪式——似乎需要如此宽阔的道路。如上所述,大多数萨克比的形态和路线不符合基本运输的需求是因为它们的主要预期目的。水源管理可能需要稍厚实的堤道以堵塞形成水库,但是在水面上或无水的地形就没有必要保持这样的路面宽度。据我们所知,古代玛雅人没有维持常备军,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们的战斗风格会导致在开放的堤道上以欧洲式的阵型列队出征。潜在地,更宽阔的堤道可能对目击者的印象更加深刻,从而增加了施工地点的政治地位,以及增加受益人群感受到的价值并因此融入社会的程度。同样,更宽阔的堤道可能需要更多的工人加入,因此有助于形成一个社群。然而,最可能的目的应该是宗教上的,特别是对于游行而言,这要求相当多的人从一个共同目的地一起游行到另一个,并作为更大规模仪式的一部分。这样的功能,即预期用户是一个既可以是宗教也可以是政治的仪式的参与者,这与许多——尽管不是全部——萨克比的目的地设置是一致的。

 

实际用户,除了在规划道路中设想的那些人之外,可能还包括其他人,他们可能已经发现堤道是一种有效的捷径可以帮助自己节省预期的行程。或者,作为一个专门用于这种特殊目的的萨克比,可能并不限制这种随意的使用。对于许多例子来说,排斥这种随意的使用似乎不太可能,因为不借用堤道就会花费大量精力去绕行,而维护堤道不被路人随意使用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图9)。此外,不少萨克比在路段两侧设置有坡道或台阶以连通周边区域(cf Shaw et al.2003; Uriarte Torres 2005)。这些似乎向个人递出了登上并使用道路的邀请,而不是发出只允许少数人使用的信号。相比之下,约奥科普的2号萨克比(图10)似乎不鼓励偶然的使用,它与地面的高差很大,并设置了涵洞,以允许人们从路面下方通过。

图10.约奥科普的2号萨克比(摄影:贾斯汀·M.肖)


道路与废墟


沿着古代玛雅萨克比行走,某种程度上有种令人兴奋的感觉,因为我们可以肯定,几百年前有人也沿着同一条但更加光滑的路面行走着。这种场景本属于一座繁华的城市,今日坍圮的土堆曾是神庙、宫殿和住房敷饰灰泥、涂抹亮彩的外墙。这些是国家地理重建计划中能够欣赏的景观类型,旨在让公众了解这些废墟昔日的风采。

 

然而,作为一个对人们日常使用的公共建筑——无论是椭方形建筑易腐蚀的上部结构还是构成室内祭坛的少量顽石——感兴趣的遗址研究员,我必须承认在某种程度上自己更加被上下班途中我们的尤卡坦玛雅工人在泥泞小路上跋涉的情景所吸引。虽然很多小路时兴时荒,但毫无疑问,这样的道路被视为其祖先交通网络的关键部分。今天成为遗迹的萨克比,即使曾经风光无比,也只是先民曾经使用过的道路中很小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由于这些堤道的性质,它们都是玛雅人建造和使用的古老道路系统的遗留物。因此,我希望目前推动进一步记录和分析这些道路的努力将继续下去。只有通过更全面地检视萨克比及其背景,我们才能更好地理解、支持或反对我们今日面对的许多新问题。


致谢

在伊奇穆尔和约奥科普的学术研究由塞尔茨基金会(Selz Foundation)、安提夸基金会(Antiqua Foundation)、亨氏家族基金会(Heinz Family Foundation)H. 约翰·海因茨三世基金(H. John Heinz III,证明人编号H1305)以及中美洲研究促进基金会(Found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Mesoamerican Studies Inc.,FAMSI项目编号99016)资助。没有这些资金的支持,我们不可能在该地区开展研究。我还要感谢许多亲朋好友、同事和当地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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