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译丛丨约旦（七）：侯赛因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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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ceum，源自古希腊语Λύκειον，我们译为“蓝色木”。亚里士多德以此命名他的学园，我们也期待在这里与诸位交流学艺，漫议社会、人生。古希腊的Lyceum以漫步论学著称，我们也期望在“蓝色木”中与诸位作知识与美的逍遥游。
本书是青少年丛书《现代中东的创立》中的一册，介绍约旦的历史与现状，作者哈尔·马尔科维茨（Hal Marcovitz），美国切尔西书屋出版社（Chelsea House Publishers）2003年版。所有权利归原作者及出版方，译文仅供教研，请勿作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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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书
约旦（七）：侯赛因之死
译丨墨雨无际
蓝色木Lyceum签约作家
旅美独立译者
图片说明
1999年2月7日，侯赛因国王去世。
听到侯赛因国王因为癌症的并发症而去世的消息后，两名约旦妇女在安曼的侯赛因医疗中心（King Hussein Medical Center）门外相拥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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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70与1980年代，当阿拉伯世界为了约旦拒绝加入赎罪日战争而力图予以惩罚时，有一个中东国家仍与侯赛因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这就是伊拉克。
从1920年代起，侯赛因的堂兄们一直统治着伊拉克，但是在1958年，伊拉克将军阿布戴尔－卡里姆·卡赛姆（Abdel-Karim Kassem）发动了一场血腥的政变，费萨尔国王与其他哈希姆家族成员全部遇害身亡。
五年之后，卡赛姆被逐出政坛。其后的三年里，一系列军界首脑执掌过政权，有些人在位不过几个月，便被狡猾而野心勃勃的军方阴谋家再度推翻。1968年，一个名叫萨达姆·侯赛因（Saddam Hussein）的前军界领袖夺权了政权。1963年，萨达姆曾站在政变失利的一方，由于被悬赏人头，很快逃离了伊拉克。但是在五年之后，他重又潜回本国，发动了一场叛乱并获得成功。
萨达姆一旦夺取了权力，便想方设法要牢牢掌握在手中。他所采取的打击对手的方式，即使在伊拉克人看来，也是异常残酷而凶狠。他成功地消灭了敌人，巩固了自己的权力，以铁腕手段统治国家。为了确保政权无虞，传说萨达姆曾消灭了17000名政敌。1992年2月，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发布了一份关于伊拉克的报告，指出“曾经出现过的违反人权的状况不仅如此严重，而且范围相当大，自从二战以来，几乎难以找到类似的状况。”
伊拉克拒绝跟从赎罪日战争后对约旦的排斥。事实上，这两国已成为重要的贸易伙伴。到1980年代，石油资源丰富的伊拉克每年为约旦经济投入4.5亿美元。在中东范围内，伊拉克是惟一一个愿意向约旦出售石油的国家。1980年，两伊战争爆发，约旦站在伊拉克一方。侯赛因确信原教旨主义的伊斯兰革命已将国王的权力从伊朗彻底清除，这种趋势很可能蔓延到中东的其他君主制国家，并危及到约旦的哈希姆王朝。两伊战争持续了八年，在此期间，侯赛因曾在巴格达与萨达姆会面过大约50次，向他透露约旦军方所能搜集到的秘密情报。二人都喜爱钓鱼，曾在底格里斯河上渡过许多时光；钓鱼结束后，两家人聚在萨达姆的宫殿内，在晴朗的天气里烤肉会餐。
“我们出去钓鲤鱼时，总会谈论几个钟头，”侯赛因回忆道，“他非常直率，非常深刻，思虑周全，极其聪明。我们会讨论很多事——无所不谈。”
两位首脑在底格里斯河上长谈时，很可能交流过对于富裕邻国的蔑视——尤其是科威特。侯赛因对科威特一向深怀厌憎，将其视为守财奴。他曾请求科威特首脑萨巴赫（Sabah）拿出一百万美元，用于帮助约旦建立一所大学。科威特人拒绝了这一请求，还解释说像约旦这样一个穷国，不该把钱浪费在大学上。
两伊战争使得伊拉克经济破产。1990年5月，石油价格猛跌至每桶14美元，比六个月前降低了7美元，更是雪上加霜。萨达姆对沙特阿拉伯和科威特非常恼火，声称这两国过度出产石油并压低价格。萨达姆曾要求邻国科威特给予10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直到油价回升，却遭到了羞辱：吝啬的科威特人只答应给5亿美元，同时拒绝解除萨达姆在两伊战争中所欠的上亿美元的债务。
萨达姆对科威特人还有其他怨恨的理由，其中主要的一点是科威特宣称对波斯湾的两大盛产石油的岛屿拥有主权。1990年夏天，两国关系变得愈发紧张。7月30日，侯赛因抵达巴格达。二人会谈时，萨达姆保证说自己无意进攻科威特。侯赛因听了信以为真，随后飞往科威特，与王储萨德（Saad）会面。
据说侯赛因曾对萨德说道：“他对你十分生气。”
“但是有没有军事威胁？”萨德问道。
“这倒没有。”侯赛因答道。
“那他（萨达姆）为什么在两国的边界上布置下大批军队？”萨德想要知道原因。
侯赛因返回约旦。7月31日，他给华盛顿打电话，将伊拉克对科威特进行军事威胁一事告诉了美国总统乔治·布什（George Bush）。两天之后，伊拉克军队越过国境，入侵科威特。
事实证明，这场入侵对伊拉克来说是一个灾难。美国组织起国际性联盟，在1991年1月17日进入伊拉克。不到60天便结束了战斗。“沙漠风暴行动”将伊拉克人逐出了科威特，并一路赶回巴格达，但是没来得及阻止伊拉克人抢劫破坏科威特城市，并点燃了几十座油井。将伊拉克人赶出科威特之后，布什并未继续这场战争，美国与其他西方国家很快将会为此决定而感到遗憾，因为萨达姆后来重新武装起自己的部队，并支持恐怖组织。
在海湾战争期间，侯赛因对萨达姆始终一片忠心，拒绝派军加入美国领导的多国部队，这一举动令布什十分恼火。在以往的许多年里，侯赛因一直是白宫宴会上受欢迎的客人，时常在华盛顿参加外交活动。但是海湾战争结束后，布什对侯赛因一直怀有敌意，不再邀请他前去华盛顿。美国国务卿詹姆斯·贝克（James Baker）将侯赛因支持伊拉克称为“引起总统极大痛苦的个人背叛行为”。
饶是如此，美国仍然需要侯赛因。当年秋天，布什在西班牙马德里组织了一场巴勒斯坦与以色列的和平会议。以色列人坚持要求与巴解组织无关的巴勒斯坦人出席会议。贝克接近侯赛因，请求他列出一个可以被以色列人接受的巴勒斯坦领导人名单。侯赛因正急于挽回与华盛顿的关系，迅速回应了贝克的这一请求。他前去马德里，希望自己会成为谈判中有影响力的人物，但是很快发觉巴勒斯坦领导人对以色列态度强硬，并且不想寻求他的保护。马德里会谈未能达成共识，但是双方都表示想要寻求进一步的协商。
事实上，以色列与巴解组织继续进行对话。1993年8月，在挪威奥斯陆的会议上，以色列同意将加沙和西岸的城市杰里科（Jericho）还给巴勒斯坦人。更为引人注目的是，在奥斯陆协定中，巴解组织承认了犹太人国家存在的权利，以色列也承认了巴解组织作为巴勒斯坦人的官方代表，还同意让巴勒斯坦人在西岸管理教育、税收、健康、旅游和福利，但是不承认巴解组织是完全的自治政府。双方同意共同起草一份计划，使得西岸最终得以独立。以色列军队仍然留在西岸和加沙，以保护当地的犹太人定居点。
1993年9月13日，在白宫草坪上，双方签署了正式协议，名为《临时自治安排原则宣言》（Declaration of Principles）。
在签署和平协议时，以色列总理伊扎克·拉宾（Yitzhak Rabin）对阿拉法特说道：“你知道，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明白，并且我已准备好了做我份内的事。”阿拉法特答道。
在双方宣布和平时，侯赛因主动提议与以色列签订自己的协议。1994年7月25日，侯赛因与拉宾同意开放两国边境。协议中说道：“约旦与以色列旨在获得一种公正、永久、全面的和平……两国之间的长期冲突业已结束……约旦与以色列之间的交战状态已经终止。”
1994年10月26日，在约旦与以色列边境的一片沙漠地带阿拉伯谷（Wadi Arava），双方正式签署和约，同意开放两国边境交通，连接以色列与约旦的各种物资传输线路，彼此开放机场，交换大使，终止长达几十年的两国贸易抵制。
“这不仅是我们两国今天彼此谋求和平，不仅是我们两国在阿拉伯谷握手言和，”拉宾说道，“我和陛下在此地达成了和平，我们自己的和平：战士的和平与朋友的和平。”
美国也为这一和平协议感到高兴。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已取代布什成为美国总统，他对侯赛因并无恶感。当约旦与以色列签署和约后，克林顿去安曼旅行，在约旦议会发表演说，宣称将会免除约旦欠美国的债务，提供军事援助，并将约旦视为美国的盟友。
然而，拉宾将会为了他与巴勒斯坦人和约旦人谋求和平而付出惨重的代价。在以色列，激进的犹太人仍然对阿拉伯国家心怀恐惧，并反对与阿拉伯国家签订任何协议。有些犹太人转而寻求恐怖主义，以阻止巴勒斯坦人建立家园。
1995年11月4日，24岁的以色列法律系学生伊加尔·艾米尔（Yigal Amir）参加了一次和平集会，拉宾将要到场讲话。在会场上，艾米尔抽出一把口径为九毫米的贝瑞塔（Beretta）手枪，刺杀了拉宾，后来被判处终身监禁。
侯赛因出席了拉宾的葬礼，对这位朋友和曾经的敌人发表了悼词。他说道：“我从未想到这样的一刻竟会到来，我将哀悼失去了一位兄弟、同行、朋友、战士与男子汉，他与我们曾相会在鸿沟的两岸，我们尊敬他，正如他尊敬我们一般。我知道他是一个男子汉，因为我认识到我们必须跨越这道鸿沟，建立对话，彼此了解，并努力留给我们的追随者一份有价值的遗产。我们已经有此行动，并且成了兄弟和朋友。”
约旦与以色列的关系一直保持良好，但有时也会变得紧张。拉宾遇刺身亡后，以色列的强硬派领导人在西岸扩建犹太人定居点，激怒了侯赛因与阿拉法特，因为奥斯陆协议要求以色列人和新近成立的巴勒斯坦自治政府应关于西岸自治继续合作。与此同时，阿拉法特本人建立的恐怖组织已无法控制对以色列平民的攻击。这些组织——例如哈马斯与伊斯兰圣战组织（Islamic Jihad）——制造自杀式人体炸弹，即沙希德（shaheed）来进行恐怖活动。以色列的还击则是对恐怖分子的堡垒进行致命的空中打击。到2002年，巴勒斯坦恐怖分子与以色列之间的关系恶化到了几乎发动战争的地步，对于以色列人来说，西岸独立在事实上已变得毫无可能。
1998年，侯赛因开始体重锐减，不时发烧，感到十分疲劳，经过检查后，发现已患有淋巴腺癌。同年七月，侯赛因去美国明尼苏达州的梅奥诊所（Mayo Clinic）开始化疗。他在当地居住了几个月，偶尔会因为外交事务而暂时出院。到了十月，侯赛因出现在华盛顿附近的瓦伊河种植园（Wye River Plantation）里，克林顿曾在此处目睹过阿拉法特与以色列总理本杰明·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的谈话。各国领导人在此集会，他们明显看出侯赛因消瘦了许多，由于接受化疗而头发脱落。约旦国王显然已经时日无多。
侯赛因从梅奥诊所对他的国民发表广播讲话，其中说道：“我的总体状况非常好，头脑也很清醒，我的斗志很高。在众多战役中，这是一场新的战役，有神的帮助，我们将会克服这一难关。”
无论如何，侯赛因并不相信自己会战胜病魔，并已采取措施确保王位的传承。
从1965年开始，约旦王储一直是侯赛因的弟弟哈桑（Hassan）。多年之中，哈桑从未赢得约旦人的爱戴，并且时常由于插手军队事务而触怒侯赛因，据说他还对努尔王后态度冷漠。在离开约旦前去梅奥诊所之前，侯赛因曾与哈桑会谈，询问这个51岁的兄弟，在他继位之后，努尔王后与自己的子女将会在王储选择中扮演何种角色，还特别要求成立哈希姆家族委员会，用来为选择哈桑的继承人提出建议，并且侯赛因的一个儿子应被选为王储。但是哈桑坚持说此类事务应等到国王离世后再议。1999年1月19日，侯赛因返回约旦，决定哈桑将不会在自己身后继承哈希姆家族的王位。
侯赛因宣布自己的长子阿卜杜拉（Abdullah）为王储。阿卜杜拉36岁，是一名职业军官，其母是侯赛因的第二任妻子，一个名叫托尼·加德纳（Toni Gardner ）的英国女子，1972年与侯赛因离婚。约旦的强硬派质疑这一选择，因为阿卜杜拉是半个英国人。但是作为一名职业军人，阿卜杜拉深知自己可以依靠忠心不二的约旦军队。并且阿卜杜拉的妻子拉尼亚王妃（Princess Rania）是一个生长于西岸的巴勒斯坦人。因此，构成约旦一半人口的巴勒斯坦人就有理由支持王储。
侯赛因在约旦仅仅停留了几天，便再度返回梅奥诊所。他接受了更多化疗，并做了一次骨髓移植手术，这次手术没能减缓癌变。2月5日，侯赛因失去了意识，被送上飞机，回到约旦。
1999年2月7日，在统治约旦46年之后，侯赛因·本·塔拉勒离开了人世，终年63岁。约旦人悲痛万分，伤心哭泣，挤在清真寺内为老国王的灵魂祈祷。侯赛因的遗体停放在安曼一家医院里，门外有几百人站在大雨中哀悼，其中有一个24岁的旅馆职员穆罕默德·巴亥什（Mohammed Bahesh），已冒雨等待了几个小时。他对记者说道：“直到此时，我们仍不能相信他会故去。”
在以色列，犹太人也对侯赛因表示哀悼。他们失去了在阿拉伯领导人中最好的朋友。1997年，侯赛因曾经出席过一次葬礼，专为在约旦恐怖行动中死去的以色列人而举行。当时他眼含泪水，跪在死者的家人面前。米里亚姆·麦里（Miriam Meiri）的女儿死于恐怖袭击，她回忆道：“国王说了一句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话：‘我保证为你带来和平。’这话给了我力量，让我明早可以微笑着起床，并告诉我在天国里的女儿雅埃拉（Yaela）：‘和平将会到来。’”
侯赛因去世两小时之后，王储被宣布成为阿卜杜拉二世。他承诺将会继续父亲的政策，遵守与以色列签订的和约，并继续为中东和平而努力。事实上，在他执政的头一年中，约旦警方阻止了一起以美国和以色列为目标的恐怖袭击计划，六人被约旦法庭判处死刑。
侯赛因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中，曾被一个记者问起是否害怕死亡。
他回答道：
“
据我想来，每个人多少都会感到害怕；如果不感到害怕，那他就不是人。但是我更害怕辜负了我的人民对我的期望，那些一向支持我的人；分享我的思想的人；考虑到这一地区的事务和我们所有人的未来时，具有同样清晰思想的人。如果我没有在正确的时间里做过所有必须该做的事，我担心死后将会被人们如何议论。我把所有危险都看作是我的人民的危险，而并非我个人的危险。正是因此，我才能一直承担我的使命，并藉有神意相助，我还将继续走下去。
”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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