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晖丨一室四隅，西南角为什么叫“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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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抉隐 许晖 往期回顾

西南角为什么叫“奥”

一

室

四

隅

文丨许晖

室有四隅，各有专名，《尔雅·释宫》云：“西南隅谓之奥，西北隅谓之屋漏，东北隅谓之宧，东南隅谓之㝔。”

今天讲西南角为什么叫“奥”。

针对《尔雅·释宫》“西南隅谓之奥”的定义，郭璞注解说：“室中隐奥之处。”邢昺注解说：“古者为室，户不当中而近东，则西南隅最为深隐，故谓之奥。而祭祀及尊者常处焉。”

东汉学者刘熙在《释名·释宫室》中说：“室中西南隅曰奥。不见户明，所在秘奥也。”

由以上释义可知：单扇门的“户”开在偏东的方位；西边只有一扇用木条横竖交叉而成的交窗，名为“牖”。这就是所谓“户东牖西”的建筑格局。

因为不当“户”，只有“牖”，因此西南角最为深隐，也就最为尊贵。《礼记·曲礼上》篇中规定：“为人子者，居不主奥。”郑玄注解说：“谓与父同宫者也，不敢当其尊处。”孔颖达注解说：“居不主奥者，主犹坐也。奥者，室内西南隅也。室向南，户近东南角，则西南隅隐奥无事，故呼其名为奥。常推尊者于闲乐无事之处，故尊者居必主奥也。既是尊者所居，则人子不宜处之也。”

那么，西南角为什么命名为“奥”呢？

图1 小篆字形“奥”

来看看“奥”的小篆字形（图1）。日本著名汉文学者白川静先生在《常用字解》一书中是这样释义的：上面的屋顶“形示祭祀之场所的屋宇”；屋顶下面的一撇为爪形，“米”字形为掌纹，一撇加“米”字形表示“兽掌之形”；最下面是双手，后来讹变为“大”，表示“左右双手并举之态”。整个字形会意为“双手捧兽掌之肉，供献于室内角落的祭台”。因此，“此处为家室的深处，家中最神圣的场所，故而‘奥’有深处、深奥之义”。

这一释义不确，错误的原因在于误认为一撇加“米”字形为“兽掌之形”。其实这两个字符并非一撇加“米”字形，从小篆字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是一个完整的字符，乃是“禾”的形象描绘，甲骨文“禾”字就是这样描画的。“禾”是谷类植物的统称，因此，整个字形应该会意为：双手捧着新谷，供献于室内西南角的祭台。

这一祭祀方式称作“荐新”，“荐”指进献，“新”指时令所收获的谷物。《礼记·王制》中规定：“庶人春荐韭，夏荐麦，秋荐黍，冬荐稻。”也就是说，平民百姓根据时令收获的谷物，要先进献给祖先尝新；至于家畜、野兽，只有士阶层以上的统治阶级才能用得起。

“荐新”或者日常祭祀祖先的位置就在“奥”这个西南角。所有以“奥”字组成的词汇都从这个幽暗的西南角的名称而来：比如“堂奥”，用室内最幽暗的西南角来比喻含义深奥的意境、事理或学问；比如历代秘书监所掌管的图书称“秘奥”；比如宫廷中机密的地方称“禁奥”；比如国君深处宫禁，又称“奥主”；深室、深房称“奥室”、“奥房”；深爱称“奥爱”，等等。

还有一个有趣的词是“奥援”，如今常常被误用。“奥援”即内援，指暗中支持的力量。明代遗民文秉所著《先拨志始》中对明末乱象有这样的描述：“大慝巨奸，或燕处于园亭，或潜藏于京邸，奥援有灵，朝廷无法。”

“慝（tè）”是邪恶之意。这里“奥援”的含义非常明显，形容魏忠贤的党羽皆为奸邪之辈，躲在暗处，互为内援，祸乱朝政。因此把隐藏得最隐秘、最居于内部的援助力量称作“奥援”。文秉所描述的“奥援有灵”最接近于“奥援”的本义：在“奥”这个西南角祭祀祖先，当然是请求祖先的保佑；既然“有灵”，当然就是指祖先的保佑见效了。如今有些场合，出头露面的援助力量，比如竞选前请名人或政客肩并肩为自己站台拉票，号称“引为奥援”，抱歉，那不叫“奥援”，那叫“明援”或“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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